第6章

第二天，莫念在饑腸辘辘中早早醒來。周帥還在感慨于他的勤奮，他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拉着周帥出了門。

早餐是一日三餐最便宜的，莫念狠狠心，買了白米飯和鹹菜。

“這麽清淡？”周帥詫異，莫念的标配早餐應該是牛奶，茶蛋，肉絲炒飯，蔥花餅和小鹹菜。

“我減肥！”莫念狼吞虎咽的吃着白米飯，因為餓，他也不那麽挑剔了。

吃飽了可算有些力氣，莫念終于能夠精神飽滿的坐在教室聽老師講天書。因為有了出國的終極目标，莫念覺得學校不再這麽面目可憎，同學也不再那麽難以相處，甚至他歪頭向外看時正好在視野中的大柳樹，都有了一份特殊的美感。

“最後一排靠窗那位同學，請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周帥一個肘擊把莫念從雲游天外中拉回現實，莫念意識到是叫自己，茫然的站了起來。

物理老師是個白胖的中年男子，熱誠的目光殷切的望着他，似乎他答不上來問題就會十足的傷心。

可是莫念真的答不上來。

衛東辰身體傾向後方，舉着書稍稍側頭，用筆尖輕點書上的一排字，莫念迅速進入狀态，磕磕巴巴的念了出來，物理老師若有所思般點點頭，終于讓他坐下。

“這可比睡覺危險多了。”莫念嘀咕着。

熬到了中午，莫念又打發周帥和別人一起去食堂吃飯，他說回寝室補覺。實際上他是去小超市買方便面。食堂旁邊的小超市吃的種類不對，不過對于莫念來說，方便面就是光輝的所在。他沒舍得買桶裝面，只是買了一塊錢一袋的那種，回去以後照葫蘆畫瓢用周帥的飯盒和開水泡了滿滿一大飯盒。

他泡面沒有經驗，過了半天看着面腫脹起來才準備吃，可是他忘了一點，沒有筷子啊！這可讓他郁悶了，正惆悵呢，寝室門開了，衛東辰回來了。

“這麽快就回來了？”

衛東辰見莫念在周帥床鋪旁邊轉圈，不明所以的問他：“你找什麽呢？”

“啊？我，我找筷子呢。”莫念回頭發現衛衛東辰手裏拿着飯菜，問他：“你有多餘的筷子沒？”

“有啊。”說完，衛東辰搬了把凳子擺在莫念床邊，把飯菜放到凳子上擺好，才給了莫念雙筷子，邀請他：“一起吃？”

“好啊。”莫念沒多想，痛快的端着飯盒坐到衛東辰旁邊，支棱着腿，彎着腰，夾了一筷子面條就往嘴裏送。

“啊，好難吃！”莫念吃了一口面又吐了回去，伸着舌頭撇着嘴說。

衛東辰沒嫌棄他，只是瞅了一眼他的飯盒，總結道：“水太多，不夠熱。”然後把擺着飯吃的凳子向莫念挪了挪，“吃我的吧，我吃不完。”

莫念本打算說不用，可是他正處在飯量大長身體的時候，一頓不吃肚子就咕咕叫了，他不想挨餓，于是欣然接受了衛東辰的“施舍”。

“莫念，我早就認識劉岩了。”衛東辰吃的并不快，和莫念的吃相比較，他的動作堪稱優雅。

“哦。”

“他以前跟張凱一起的時候，就老是惹事生非，他媽媽來學校很多次，誰都知道他媽媽能作。”衛東辰斟酌着語言，慢悠悠的說。

“所以呢？”莫念有些明白衛東辰的意圖了。

“你賠了他們多少錢？”衛東辰放下米飯，直勾勾的盯着莫念，期待他的答案。見莫念不說話，他便中肯的補充道：“我會把錢還你。”

“啧，你怎麽這麽外道？”莫念幫人，還從想過往回撈呢。

“一碼歸一碼，我不能白讓你搭錢。”衛東辰很堅持。

“哎你這人…”固執的衛東辰讓莫念無語，他轉了轉眼珠，有了主意：“你請我吃一個月飯得了。行吧！”

“ …”衛東辰思索了片刻，終于笑着點點頭。

如此，莫念和周帥徹底打破了二人世界，開始三人行。

莫念和衛東辰，一個邪氣陽光，一個沉靜內斂，都是出衆的男孩子，同進同出，确實吸引了不少女同學的目光，只不過當事人是否知曉，就不得而知了。

摸底考試的成績一出，衛東辰不負衆望穩居榜首，莫念也十分穩定，依然是吊車尾。王英是教語文的，趁着語文晚自習，給大家開班會，探讨一下學習的方法。

莫念挺好奇一個語文老師是怎麽帶這麽多重點理科班級，不過山外有山，現在王英的形象在他心裏已經脫離了四眼老師的混沌模糊，只要不沒事找自己開涮，莫念甚至挺樂意在王英手底下上學。

在經過了簡短的分析後，王英開始讓成績名列前茅的學生上講臺談談自己的學習心得，首當其沖的就是衛東辰。

而衛東辰只是穩穩當當的站上講臺，對大家露出一個淺笑，開始講話：“其實我真的沒什麽學習方法。”

莫念在下面注視着衛東辰，第一回察覺衛東辰的聲音好聽，清泠泠的，猶如盛夏酷暑喝下一杯冰泉水，讓人通體舒暢，撫平心裏的焦躁。

“包子，你看衛東辰，太他媽能裝逼了，我都甘拜下風啊。”他小聲的和周帥說道。

“莫念，你嘀咕什麽呢？大點聲說讓我也聽聽！”也不知道王英怎麽就這麽眼尖，周帥都沒回話呢，他就先點了自己大名。

莫念對着王英做了個抱拳的手勢，閉嘴不說話了。衛東辰也沒有侃侃而談，只說了幾句上課認真聽講之類的廢話就下了臺。

等他坐會座位，莫念用圓珠筆捅捅他的後背，趁王英不注意，他低聲說：“你可太虛僞啦！”

衛東辰稍微側頭，用口型說了一個字，“乖。”

好不容易盼到了周日。莫念和衛東辰一起下山。周帥沒有要買的，就沒一起。

衛東辰是本市人，要回家看看，莫念則是要去爺爺家，再不改善一下夥食他真的要死了。

莫念本打算先送衛東辰，可是衛東辰卻說自己家遠，先讓出租車把莫念送了回去。莫念不推辭，跟衛東辰告了別，就直奔爺爺家。

“爺爺啊！我可想死你啦！”一進門，莫念就高呼。

“臭小子喊什麽喊！”迎接莫念的是二叔的大巴掌。

“爺爺，二叔老打我！”

二叔比莫念才大了十歲，所以私下裏，二叔更像是莫念的大哥。

“莫念回來啦？哎呀快進來，學習累吧，讓你二叔給你拿水果！”

莫念嘿嘿笑着坐到爺爺身邊說些好話哄老人家高興，二叔洗了個大蘋果扔給他，揚了揚下巴，示意莫念跟他走。

兩個人脫離爺爺的視線進了二叔的卧室，莫念啃着蘋果問：“二叔你搬回來啦？”

“沒有，這不是說你要來嗎，老爺子就讓我也過來。喏，給你的。”二叔扔給莫念一個盒子。

“什麽啊？”莫念好奇，把盒子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大堆包裝精致的襪子和內褲。這讓莫念有點不好意思，把盒子随手放到床上。說：“二叔你這是幹嘛啊。”

二叔倒是不以為意，見莫念害羞了，還十分開懷的說道：“我還不了解你？住校很痛苦吧，不會洗衣服吧？褲衩多久沒換了？”說完，還要去扒莫念的褲子。

莫念左右扭動着躲避二叔的襲擊，開口求饒：“哎喲二叔你哪有一點長輩的樣子嘛，你再這樣我喊爺爺了啊！”

二叔終于停手，恢複平時那似笑非笑的模樣，挑着眉問莫念：“這周出什麽事兒了沒？”

“沒有啊，我不知道有多老實。”莫念違心的胡謅。

“是嗎？”二叔這倆字說的陰陽怪氣，頗有一番明知故問的意味。

“二叔你…”莫念一想，二叔肯定是知道了什麽。“王英給你打電話了？！”雖然不像，但是除了王英誰還能跟家裏人說這個？

“王英是誰？”二叔露出一個茫然的表情。這讓莫念沒來由的松了口氣，他挺不希望王英也是那種給家長打小報告的老師，随即他又警覺起來：“靠，二叔你不會是在我身邊有眼線吧？”

“怎麽說話呢！”二叔果斷又給了他一巴掌，“什麽叫不會，我要是沒熟人，能把你弄到三中最好的班級去？！”

莫念想想也是，可自己太疏忽了，二叔這熟人是誰啊？自己以後要躲着點。

“想知道是誰吧？哈哈，別想了，我是不會告訴你滴！”二叔非常惡劣的壞笑着說。惹的莫念直翻白眼。

“你們倆悄悄話說完了沒！讓我一個老頭子在這兒幹瞪眼！”爺爺中氣十足的吼道。

中午，二叔下廚給三個大小男人做了一頓飯。別看二叔粗聲大氣的硬漢做派，廚藝那是各中高手，退伍後憑着這份手藝，才幹起來餐飲，到如今經營着幾家連鎖餐廳，真正做上甩手掌櫃。

莫念吃的贊不絕口，期間還不忘給爺爺夾菜，爺孫倆相處的其樂融融，很難想到莫念兒時常被爺爺揍的痛哭流涕。

吃過午餐，爺爺要睡個午覺，然後和老夥伴去下棋。莫念也沒什麽事，兜裏沒錢又不能去網吧打游戲，所以就跟着二叔去巡店。

“巡店完我送你回學校，你呀，長點心，給你爹媽打打電話，省着老問我。”二叔開着車，教育莫念。莫念心說他也想打啊，手機不在身上啊。所以掏出二叔的手機給家裏打電話。

二叔把車停在一家飯店門口，自己大搖大擺的進了門。莫念因為打電話，就還在車裏坐着。

“莫念啊？”媽媽接電話很快。

“媽。”莫念還不知道說啥。

“最近身體好嗎？不給家裏打電話是不是學習太忙了啊？”

莫念聽的好笑，他什麽學習忙過，“媽。你跟我爸挺好的？”

“嗯，我們都好，你不用擔心。天氣越來越冷了，記得多穿衣服別感冒了…”媽媽還在電話裏唠叨着什麽，可是莫念的注意力已經被一個人影吸引了。

“那個，媽，你跟我爸注意身體哈，我還有事不跟你聊了，挂了哈！”挂了電話，莫念就急忙下了車。

“衛東辰！”

剛從二叔飯店裏走出來站在路邊的人正是衛東辰，聽見莫念叫聲，他如夢初醒般轉過身，綻放一絲笑容。

“這麽巧？”莫念已經習慣衛東辰總是在想事兒一樣的狀态，突然在大街上遇見他，自己就很高興。

“是啊，你在幹嘛？”衛東辰問他。

“我跟我二叔巡店呢，你在這兒幹嘛呢？”

“我…”衛東辰說了一個字，嘴唇抿成一條線，似乎不打算說下去。莫念擺擺手，這衛東辰總是跟裝了多大秘密似的，他看着都累。不過沒等他說話，衛東辰下決心般說道：“我爸爸在這裏工作。”

莫念也不知道他說的這裏是哪裏，不過看衛東辰的樣子他到有些好笑。“一會兒我二叔送我回學校，你也一起吧？”

“不了，我還要回家取些東西。”衛東辰擡頭看看，“車來了，我先走了，學校見吧。”

莫念還沒說再見呢，衛東辰就上了車絕塵而去。

“跑的真快。”莫念回到車上，不一會兒，二叔就出來了。

“剛才看見你那同學了沒？就開學時候跟你換鋪的那個！”二叔心情不錯，啓動車子時就開始跟莫念閑聊。

“嗯？衛東辰啊？”二叔要不要這麽神啊！怎麽他剛見過衛東辰的事二叔都知道。

“啊對，就他。小夥子不錯，他爸現在在我店裏上班，怎麽樣，你也拐着彎當回東家了。”二叔調侃着莫念，只不過莫念沒把重點放到東家上，而是對衛東辰的爸爸産生了興趣。

“他爸挺大歲數了吧？到你店裏當店長啊？”莫念印象裏，父親輩的就算沒有個穩當的事業，也至少都跟自己爸爸一樣，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店什麽長啊，當服務員。”二叔搖頭嘆氣，“你這同學說起來真可憐。他這個爸，哎，要不是看在我戰友的面子上，服務員我也不能要這樣的。”

“二叔你要說就一次性說完成不成，別大喘氣啊！”二叔這雲裏霧裏的說一通，莫念都糊塗了也沒聽明白。

“這個衛立國早年也在部隊待過，退伍後就自己搗鼓了點生意，掙了點錢，結果不知道怎麽的生意就賠了，還欠了挺多外債，家裏有老婆還有倆孩子他也不管了，天天喝酒喝成一灘爛泥，後來老婆受不了他那樣，帶着小女兒跑了，你那同學沒被帶走，跟他這個酒鬼老爸過了好些年。就這麽個人，現在弄我店裏來了，希望別出什麽事啊！”

“跟電視劇似的啊…”莫念感嘆。他沒想到衛東辰家裏是這麽一種情況。破産，窮，離婚，酗酒，都是離他很遠的詞，在電視劇裏演他都懶的看一眼，因為覺得假，可是這些事就真真實實的發生在他的身邊，他剛結交的新朋友身上，這讓他既震驚，又從心底溢出一絲憐惜。

“生活可比電視劇精彩啊…”二叔也感慨了一下，不過對他來說，別人的故事也只不過過眼雲煙，他很快就會忘記。

記住的，是莫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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