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莫念挂着彩回家,着實把爸媽吓了一跳。媽媽心裏咯噔一下,暗道兒子這是又打架了。但是莫念還跟沒事兒人一樣,緘口不提,并且成天在家待着,跟往日的狐朋狗友甚少來往,媽媽的心又落了回去,還好還好,兒子踏實了。

移動設備解不了相思之苦。莫念不是不想出去玩,而是出去玩的時候腦子裏還是想着,衛東辰在幹嘛,衛東辰在哪裏等等,玩不好,也覺得和過去的朋友沒什麽話說,所以幹脆不出門。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莫念可算是盼到了過年。一家人難得有機會集體出動,幹脆就自己開車去了爺爺家。

寒冬臘月,高速公路也并不好走,到處是積雪,車速也不快。但莫念已然心潮澎湃,在車裏就給衛東辰打電話:“我今天就到D市啦!你快準備接駕!”

衛東辰沒他那麽沒心沒肺,一心惦記着他路上的安全:“恩,你路上小心,讓你家人慢點開車,想想晚上吃什麽,我請你。”

莫念放假在家,山珍海味都要吃吐了,但是衛東辰一提,他就有了三分胃口:“那你可慘了,我要大宰你一頓。”

挂了電話,莫念臉上的傻笑都沒收住。媽媽坐在副駕,側頭問他:“給誰打電話這麽高興?”

“一個哥們兒。我沒跟你們說呢吧?我這哥們兒可牛,全校第一,還有獎學金。”莫念噼裏啪啦的把衛東辰各項殊榮跟爸媽抖落了一遍,從艱苦奮鬥到尊師重道,從謙和有禮到誠實守信,兼職囊括了所有他會的褒義詞。

爸爸聽完,笑呵呵的說:“恩,這孩子不錯,看你這次回家變化這麽大,肯定跟這孩子有關,近朱者赤,就是這麽回事。”

“行了行了,又不是上課,別教育人了。”媽媽數落了一句爸爸,然後對莫念說道:“你爸說的也對,你這個朋友聽着倒是靠譜,有機會你帶他來咱家玩兒。”

“成啊。”莫念美滋滋的答應着,好像衛東辰受到了父母的肯定,是一件多麽振奮人心的事情。

因為出門早,莫念一家人中午就到了爺爺家,正好趕上吃午餐。這回二叔可不管下廚了,一家人去二叔的店裏搓了一頓。見到衛東辰的爸爸,莫念還特意打了招呼,跟自己爸媽介紹一番,然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問衛東辰是不是在家。

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出了店門莫念就火燒屁股似的要走。

“臭小子你幹嘛去?”二叔看莫念跑的快,趕緊問他。

“我去找衛東辰,爺爺我晚上不在家吃了啊!”莫念說完揮揮手,攔了個出租就走了。

“這孩子。”二叔無語,莫念也開始在爺爺面前上蹿下跳,眼看着就要管不住了。

“莫念跟這個衛東辰似乎關系挺好,老二你知道那孩子嗎?”爸爸随口的一問。

“恩,知道,品學兼優,是個不錯的孩子。”二叔如實回答。

“那就行,莫念以前交的朋友太不咋地,在這邊,辛苦你多看着點了啊。”媽媽客客氣氣的說。

“孩子大了不由娘,你們就別惦記了,你看那小子也沒長偏,別操心了!”爺爺出聲說。

且說莫念心急火燎的到了衛東辰家,衛東辰在家沒錯,但是家裏還有兩個小學生,見來了生人,集體給莫念行注目禮。

“你怎麽這麽快?”衛東辰把莫念讓進來,給他倒了一杯水。

“着急看你呗。你忙吶?那你繼續吧!”莫念見衛東辰正在上家教課,就鑽進衛東辰的卧室,省着打擾他。

“那你先在這歇會兒吧。”衛東辰把莫念脫下來的大衣外套挂到衣櫃裏,轉身出了卧室。

莫念不是第一次來衛東辰的卧室,可謂熟門熟路,他先趴門邊偷看衛東辰講課,但因為視線不佳,看了一會兒就轉移了陣地,四處翻騰衛東辰的櫃子和抽屜。

衛東辰不知道莫念在卧室裏幹什麽,怕他在睡覺,他盡量壓低聲音給學生們講課。等到學生們終于走了,他去卧室一瞧,這家夥還真是在睡覺。

莫念起的太早,一路又太興奮,見到莫念以後,一直飄忽在空中的心像是落到了實地,跟着身體就開始疲勞,躺在衛東辰的床上,嗅着無處不在的衛東辰氣息,沉沉睡去。

朦胧中莫念覺得有人輕揉自己的臉,連自己的嘴唇也不放過,他幽幽醒來,先是被室內一片漆黑吓了一跳,緊接着才發現床邊貼着自己坐成一尊雕像的衛東辰。

“醒了?”衛東辰從床頭的小桌子上端來一杯水遞給莫念,因為莫念一直在睡,起初他坐在床邊看書,光線暗了以後也就索性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莫念咕咚咕咚把水喝完,才驚呼道:“我這是睡了多久啊,你怎麽也不叫我?”

衛東辰就着微弱的手機屏幕光看了下時間,“八點一刻。”

“這麽晚了!”這回莫念算是徹底醒了,他從床上跳下來,努力在黑暗中找自己的鞋。“我今天還是先回去吧,回去太晚我媽他們又該叨叨我。”

衛東辰一聲不吭,在莫念穿上一只鞋,正在套另外一只鞋時,單手攔到莫念胸前,用力把他按倒在床上,居高臨下的審視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當我這兒是你家後院吶?”

莫念此時才後知後覺的反應到,衛東辰一直在等着自己睡醒呢。他滿臉堆笑的也不反抗,就着窗外黯淡的光線觀察衛東辰的表情,還是那樣清冷的眉眼,不見絲毫怒氣。

“可不就是我家後院嘛,你人都是我的,還分什麽你家我家。”

對于莫念的不要臉衛東辰已經淡定接受了。他松開莫念,自己先站起身去開了燈,在莫念用手掌遮住還沒适應光亮的眼睛時,飛快的在莫念唇角親了一口,然後十分自然的說:“還是吃完再走吧。”

得嘞,又是一頓西紅柿雞蛋面。

莫念算是明白了,凡是倆人在家窩着的時候,衛東辰就只做這一樣吃食。剛開始他以為是受到食材的影響,都正好趕上只能吃這個的時候,但是現在他終于懂了,衛東辰的廚藝精簡到只會做這一道面條。

學霸也有瘸腿項啊!

莫念覺得終于發現了一個衛東辰完美外表下的裂痕,突然就有了一種天仙下凡也不過爾爾的滿足感,他哧溜哧溜的把面條吃完,擦了擦嘴,捧着衛東辰的臉蛋就是一口,還不忘誇贊:“媳婦兒真是太賢惠了!”

衛東辰持筷的手頓了一下,雖然他和莫念兩人偶爾也會親親我我,但言語上絕對是朋友關系。關于這種親昵稱呼,總蒙上了一層承諾或誓言的意味,讓他說不出的別扭和抗拒。未來那麽遠,他不确定莫念是否能和自己的方向一致,所以他本能的享受先下的甜蜜,不去琢磨遙遠模糊的未來。

但莫念一句話,輕易的就讓他陷入愉快和喜悅的惆悵中,心思百轉,愈發難以割舍對莫念這份難以自持的喜愛。如果今後的某一天,他們不得不分道揚镳呢?

他絕對受不了,也不會讓這猜想成真。

莫念沒有衛東辰那麽細膩的思維,也不知道在電光火石之間衛東辰下了怎樣的決心。他完全是出于對衛東辰的喜歡才冒出了這麽一句,衛東辰只是不冷不熱的說:“叫老公。”

“不行,你就是我媳婦兒。”

“那誰是我媳婦兒?”

“我啊!”說完莫念又覺得哪裏不對,推了衛東辰一把:“你就是我媳婦兒,就這麽定了。”

衛東辰不置可否,收拾了碗筷,把莫念的外套拿出來扔給他:“走吧,送你回家。”

“我個大老爺們兒,用不着你送。”

“我只是送你到樓下而已,別想太多。”

兩人你來我往的互相貶損,就在莫念一腳進了出租車的門,才倏然想到什麽,回頭跟衛東辰說:“明早北山看日出去啊?”

“你見過誰大冬天去看日出。”衛東辰對莫念的心血來潮無言以對。

“哎呀我就要去,明天五點,北山見哈!”說完,莫念就鑽進出租走了。

莫念到家時還不到十點,但家人都已經睡了。他輕手輕腳的回了房間,大概的洗洗漱,就帶着對明天的美好期盼再次堕入夢鄉。

嚴冬的旭日,都東升的較晚。但冬日裏的人們也較之往常貪睡。怕起晚,莫念訂了個鬧鐘,四點半就掙紮着從溫暖的被窩爬了起來。

北山其實是處烈士陵園,因為地理位置好,加上植被豐富,漸漸的被政府修成了一個大公園。而北山就這麽突兀而理直氣壯的樹立在公園的正中央,一個用石板堆砌的階梯順着山腳扶搖直上,筆直的延伸到山頂的烈士墓。遠看盡顯巍峨雄壯,只不過為了方便大家,山的背面還有盤踞的水泥路,游人可以從正面去爬石梯考驗體力,也可以去後山走盤山路散步。

莫念就雄心壯志的和衛東辰約在石梯的那一側。

饒是再貪戀睡眠,在外面被寒風一吹,也能頓時精神百倍。莫念到的時候,就看衛東辰凍的鼻子通紅,卻仍然穩如泰山的站在山腳。晨光還沒有出現,四周仍然靠着路燈照明。衛東辰的影子被拖成長長的一條,孤單冷寂。

“你什麽時候來的?等多久了?”莫念看周圍沒人,便大膽捧着衛東辰的臉,讓自己手心的溫熱緩解衛東辰的冰涼。

“你說呢莫大爺,說好的五點嗎不是!”衛東辰被凍的上下牙齒一說話就打顫,他知道早晨冷,所以特意穿的羽絨服,帶着大帽子,但因為三九天的天氣實在不一般,他等的久,帽檐上的毛毛都被他輸出的二氧化碳凝結成一條條的冰霜,包括眼睛鼻子統統失去了感覺。

“我等車來着。走,咱上山。”莫念不好意思的解釋,他走的匆忙,手機也沒帶,估摸衛東辰也是等着急了,所以拉着衛東辰就登上石梯的臺階。

單調反複的上樓動作,一旦做的多了,也是很累的。一開始因為冷,兩個人的腳步都飛快,好像山頂上有好吃好喝等着似的,不過随着高度的增加,兩人的步子慢了下來。特別是因為運動心率加快,呼吸變得急促,而吸進肺裏的都是寒風,像是一把把小刀,割的五髒六腑都撕扯般的疼。

“不行了不行了,歇會兒吧。”莫念先堅持不住了。擡眼一看,好嘛,才爬了三分之一。

“就說你有毛病,誰這麽冷出來爬山?”衛東辰也累,但也不忘奚落莫念。

“平時看着挺容易的啊!”莫念上一次爬北山是和爺爺在後山散步,在山腳往上看了石梯這麽一眼,并沒覺得多高。

“這就是好高骛遠。”衛東辰嫌棄的說。一歇着,呼吸是調勻了,寒氣又上來了。于是兩人就繼續爬,只不過這次知道了,走的不快,有條不紊的慢慢向山頂靠近。山腳的路燈在兩人的背後漸漸暗淡下去,整個城市開始沐浴在稀薄的晨曦當中,似乎随時都在準備蘇醒。兩人越是接近山頂,光線越是清晰,等到兩人氣喘籲籲的到達山頂,天光已經大亮,但是當兩人滿懷期待的望向東方時發現,好吧,今天陰天。

衛東辰只覺氣血上湧,恨不得當機立斷暴揍莫念一頓。但他也只是這麽一想,莫念失望疲憊的表情讓他都舍不得說一句責備的話,他只是牽着莫念的手放到手邊哈氣,企圖用自己呼出的暖流給莫念暖手。

“悲劇啊!白來啦!”莫念怒吼道。反正是沒人,他對着山下聲嘶力竭的喊。

“行了行了別喊了。”衛東辰本來就冷,被莫念吵的惱人疼。

“你嫌棄我!”莫念做傷心狀。

衛東辰卻不再繼續和他開玩笑,而是換了莊重的語氣,一字一句的問他:“莫念,你跟我說實話,你喜歡我麽?”

這是一個寧靜而寒冷的冬日清晨,在一個城市的最高處,一個少年用平生最鄭重的态度,最義無反顧的勇氣,求一個最無悔的答案,他謹言慎行的人生到此戛然而止,他要給一個承諾,他也要求一個誓言,他要摒棄一切可能的分別,得一個不離不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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