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初關上窗,轉身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他好奇地張望着房間裏到處都是的玫瑰花瓣,擡手摸了摸耳釘,又坐在床上等着蛇妖。

但這床太軟,裴初趴了沒一會兒就困了,于是倒進被子裏先睡了起來。

冰冷滑膩的觸感一路從後頸向下蔓延,身上的重量十分壓迫,裴初迷糊着睜開眼,對上一雙逼近的棕黃色豎瞳。

他不舒适地嘟囔一聲,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下/半身被纏得死死的,動都動彈不得。

“小東西,”于蔓咯咯地笑了起來,吐了吐芯子,舔着他的側臉,“你自己來的嗎?”

裴初皺眉推了推推不開,于是幹脆就這麽順勢窩在黑紅色的蛇身裏,打着哈欠:“是啊。”

于蔓似乎是愣了下,蜷起身子将人多纏了一圈,腦袋調轉了個方向,朝他嘶嘶吐氣,笑起來:“真乖……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乖孩子。”

它口中腥臭,二級惡妖的黑氣并不濃烈,裴初勉強忍住了。

他還記得之前胖子說的,要勾引它,讓這蛇妖先放松警惕。

但裴初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勾引,他想了想,問:“你能變成人形嗎,這麽纏着我不舒服。”

蛇頭親昵地在他脖頸出蹭了蹭,它對裴初的聽話感到愉悅:“當然。”

蛇身松開人,瘴起的黑氣散盡後,是一身優雅長裙的于蔓。

她依舊穿着今晚錄制時的衣服,長發紅唇十分美豔,擡起指尖輕輕在裴初額間一點,笑着将人推倒在床上。

裴初剛要支起上半身,就被人壓在了身下,于蔓逗着他嘻嘻地笑:“我們角蛇一族可雄可雌,小貓,你是想讓我做雌性還是做雄性呢?”

說話間,她身上逐漸萦繞過來一股醉人的甜香,迷幻又燥熱。

裴初皺着眉仰頭看她,莫名覺得嘴巴有些幹,抿了抿,才小聲問:“有什麽不一樣嗎?”

他邊說着話,邊裝作無事地慢吞吞擡起手,想要去觸碰左耳。

“有什麽不一樣嘛~”于蔓笑嘻嘻的,一條腿分開他,從眉到眼逐漸男性化,聲音也啞沉了下去,笑容卻不變,“我這就告訴你。”

在“他”低頭壓下來的一瞬間,裴初飛快地按了下耳朵上的金屬信號器。

這一點微光似乎是刺到了蛇妖的眼睛,他擰起眉,盯住了這個“耳釘”,厲聲問:“什麽東西?”

裴初被他身上的香氣熏得氣熱煩躁,不高興地伸手去推他:“你放開我!”

蛇妖嗤笑一聲,抓住他的手腕往上頭頂一按,聲音陰冷:“怎麽,後悔了?”

裴初受制,下意識開始掙紮,扭頭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尖牙瞬間刺透皮膚,腥甜的血濺至舌尖時仿佛裹了火,幾乎要将裴初點燃融化。

他昏昏沉沉地松開嘴,勉強用最後的一絲清醒,蹙起眉再次按了按耳尖的信號儀。

蛇妖冷笑,尖利的指甲輕易撕扯開了他的上衣。

“放開他!”緊閉的房門突然被大力撞開。

“滴滴——滴滴——”

腕扣上的信號儀已經閃爍了許久。

青行不為所動,漠然地低頭擦拭着漆黑的槍/支。

不用動手暴露身份,又可以讓這只竟能看破自己非人的小貓死得幹幹淨淨,這麽好的機會他自然不會錯過。

烏雲壓不住,豆大的雨珠沉沉墜了下來,砸在地面上濺開大片的水漬,風濃重地滾過一遭後,很快落起了瓢潑大雨。

喧嚣的雨幕之下,那道颀長清隽的身影卻被仿佛被籠在泛着冷光的結界之中,不染塵泥。

丢在地上的通訊器電流紊亂般刺啦片刻,忽然撥進來一道通話:“上校?上校?”

“能聽到嗎?!”電流在雨水中斷斷續續,胖子語氣焦急連聲地問,“蛇妖抓到了嗎?Z州聖庭緊急會議,主教大人吩咐任務完成後務必迅速将裴初帶到聖庭!預備傳送密室淨化生命樹!”

在聽到最後三個字時,青行擦拭槍/支的手指猛地一頓。

他擡起眼來,目光深暗,滿是戾氣。

“周鯉?”蛇妖頓時扭過頭,豎起的瞳仁泛着黑氣,“你來做什麽?”

周鯉一眼就看見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臉色泛紅的裴初,有些牙疼:“于蔓……哥,這小孩兒是我親戚特地托我照顧的,你看在我面子上就換個人修煉行吧?”

“親戚?”蛇妖冷笑一聲,吐着芯子,“你一條魚哪來的貓當親戚?”

周鯉翻個白眼,解釋道:“我叔叔是妖學院的大秘書長,他今天剛打電話過來說,要我千萬要供這只野貓吃好喝好,不然我哪來的閑心管一只貓的死活。”

蛇妖入世之前自然也是從妖學院畢業的,它知道大秘書長确實是只魚,但沒想到竟然是周鯉的叔叔。

擰起眉,狐疑:“妖學院為什麽要去保護一只野貓?”

“誰知道呢。”周鯉嘀咕一聲,說,“人我能帶走了嗎?”

蛇妖盯着他看了會兒,忽然咧開嘴笑起來:“我又不會殺了他……過兩個小時後你再來,保證完完整整地交給你。”

聞言,周鯉的臉色慢慢沉了下去。

兩個小時之後活當然還活着,只是腦子還能不能清楚就不一定了。

他指尖慢慢浮現淺金紅色的鱗紋,忐忑吸氣:“真不放人?”

蛇妖當然不肯放棄這只靈體極度純淨的小妖怪,于是只冷笑一聲,二話不說,蛇尾裹着獵獵寒氣、直接嚣張地掃面撲來。

蛇刃與錦鯉色的光屏铮然撞擊,碎裂的光芒尖銳四濺。

兩人纏鬥到了一起。

玫瑰花瓣散亂的床上,腥甜的氣息裹得裴初透不過氣來,他又燥又熱地漫紅了臉,擰着眉額發沁汗,胸口起伏不住逼着自己深呼吸。

窗外雨聲嘩然如瓢潑,裴初從水汽微涼中勉強找回一絲理智,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血氣如冰雪初融,剎那溢滿了口腔——他沉睡着閉上了眼。

周鯉年紀不大,從魚苗苗長起至今不過三百多歲。

他一條破錦鯉被嬌生慣養到長這麽大,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吐泡泡。

哪怕是進了娛樂圈也是受人追捧吃香喝辣,哪裏是一只二級惡妖的對手,纏鬥了不過兩分鐘就落了下風。

周鯉一邊奮力地支起屏障去拉裴初,一邊在心裏哭爹喊娘罵叔叔,崩潰不已:老子一條魚為什麽非要來救貓啊!

蛇妖通體黑氣萦繞,利刃帶着戾氣極其狂躁,他到底顧忌着殺害大秘書長的侄子定然會被追究,于是只把人打得半死就收了手。

不過……這一身幹淨的靈力也不能浪費。

它盯一眼被利刃重擊昏迷過去的周鯉,冷笑一聲,舔了舔嘴巴,就要上前去享用自己的獵物。

然而剛擡腳,身後卻猛然壓來一股極其深重的威壓,竟将它逼得硬在原地。

……絕超自己級別的大妖?!

蛇妖震驚又恐懼,下意識就想逃竄,可那威壓強勁恐怖,竟逼他維持着扭曲半轉身的姿勢,動都不能動。

它只能咬牙粗喘着氣,滞澀地咕嚕嚕轉起眼珠,扭動着轉後看向身側的情形。

濃霧冷冽,沉默地籠罩住了整片空間。

“裴初”不知何時站起了身,原本絨軟的短發被金白色無風飛舞的長發取而代之,周身盈着雪白冷光。

他閉着眼,淺色的唇中央溢出絲絲鮮血,紅得觸目驚心。

某個瞬間,蛇妖忽而察覺到側臉發癢,他恐懼地斜了斜眼珠,心口猛地震顫——才發覺,那雪白的冷光并非濃霧,而是八條蓬松巨大、張狂肆意的尾巴。

八尾以“裴初”為中心蓬松蕩開,根根柔軟細如冰絲,金白色刺目的光芒聖潔純淨,仿佛自帶結界,将窗外喧嚣的車鳴雨聲隔絕得一絲不可聞。

幾乎是一剎那,蛇妖就下意識想起妖學院高閣禁/書中記載的、那只傳說存在于神界的九尾貓。

蛇瞳驚懼着顫抖,靜無聲息的死寂間,它聽到自己絕望的粗//喘聲。

然而,等了許久,“裴初”自始至終依舊沒有任何動作,仿佛剛剛的威壓只是為了阻攔它殘害周鯉而已。

長發飛舞,他始終緊閉雙眼一動不動,身上的光似乎在随唇上鮮血一起慢慢變淡。

蛇妖腦海中閃過一絲猜疑,緩緩地轉動眼珠,盯緊了那一絲血跡。

血跡徹底消失、喧嚣的雨聲瞬間從窗口灌進耳朵的剎那,身體上的壓迫力果然猛地一松。

蛇妖桀桀森然笑了起來,慢慢站直身體,仰起頭,惬意又駭人地扭了兩圈脖頸,舒展開身體。

然後舔舔嘴角,朝身側望過去。

裴初已經重新倒在地上,被扯破了的上衣柔軟地覆上身體,短發絨軟,面容安靜。

蛇妖拖着沉重發麻的雙腿走上前,低頭盯着這只小貓。

禁/書記載,九尾貓擁有世界上純淨的靈魂,吞噬它,能淨化所有罪惡、甚至重塑起靈體。

他目光貪婪地擡起手,呼吸急迫,既為弑神而恐懼,又為唾手可得的純淨靈體而興奮。

指尖鋒利,對準了白淨脆弱的脖頸。

“噌——”

脖頸脆弱,汩汩鮮血瞬間自動脈迸射濺開,落在少年沉睡的側臉上,像朵妖冶盛開的花。

破窗而入的利刃沁着血,優雅地飛旋回了主人指尖。

蛇妖手指顫抖,漏風一樣嗬嗬喘着粗氣,不可置信般、顫巍巍地捂住了自己的脖頸,極慢地扭過頭。

“噗通。”

它灰寂了的眼瞳裏倒映着來人清隽的身影,直至倒地死透時依舊茫然不解,是什麽人竟然能這樣輕易破開二級惡妖的靈體防禦。

青行收了薄刃,擡起眼,看向室內的一地狼藉。

剛接到通知急忙前來支援、卻正巧目睹了全程的執法官跟進來,複雜地看一眼身邊這人,默默把槍/支重新背回身後,上前扛起那只鯉魚妖就走了。

青行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少年身上。

蛇妖雖然已經死透了,但血液裏的迷幻催熱效果還有殘留,裴初很快就有所反應,迷迷糊糊地開始掙紮。

舌尖的痛感十分明顯,他借此努力地睜了開眼,茫然地爬起身,擡頭望見面前站着的男人,一愣。

他呆呆的,低頭看見已經死了的蛇妖,有些驚愕,好久才反應過來,聲音很小:“上校……”

他慢慢揚起臉來:“又是你救了我嗎?”

青行沒有回答,只垂眼看一眼他濺了血的臉頰。

漠然轉身離開:“跟上來。”

裴初愣愣的,應一聲,剛要起身,雙腿卻傳來一股透骨鑽心的疼,逼得他輕吸了口氣、幾乎站立不住。

手腕忽而一緊,青行腳步被滞,回頭盯過去,不虞地擰起眉。

裴初一手拉起褲腳,露出之前被蛇妖纏得淤紫發青的小腿。

他仰着臉,目光糯糯的,小聲說:“上校,我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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