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受傷後的第十二天,小三的傷口幾乎都痊愈了。
雖然他家師父曾說他這次真的很兇險,只要差那片刻就救不回來了,但小三完全不信百裏懸壺的話。
百裏懸壺是個神醫,這點他很早已前便知道。
那日被藥彘所傷只是皮肉痛而已,最多就還傷了骨頭,也沒缺胳臂斷腳的,加上阿二上山中途覺得不對連忙趕往竹林,恰好把他送到師父面前。一個還有氣的人會救不活?那百裏懸壺這神醫就不叫百裏懸壺,該叫百裏掉壺了。
這天醒來,小三懶懶地躺在阿二特地做給他的搖椅上曬太陽。
蔥花兒正拿着掃帚掃地,兩個看起來都挺認真。
掃完了地,小三又讓他們去把房間裏的被子拿出來洗。
将澡盆倒了水,再加上煎成汁的皂筴水,跟着把帶着濃濃血腥味的棉被扔進去,叫兩個小的跳進去踩踩踩,用力踩。他沒說停,兩個小的都汗流浃背了也沒喊停。
小三看着兩兄弟認真的模樣,摸着下巴想,這兩只潑猴滴血認主後倒是乖了,如果讓他們住下來,日後也有人能差遣。
阿二端着木盤從竹廊上走下來,木盤上頭擱着兩碗藥,其中一碗是給他的。
小三端起碗,一口氣将黑如墨汁的湯藥全都喝完,然後皺着眉頭把空碗放回阿二的拖盤上,再拿起置于小碟中的蜜餞,含在嘴裏去藥味。
阿二看着一邊擦汗一邊踩被子的蔥花兩兄弟,然後望向小三。
小三打了個呵欠,動了動身子說:「新收的長工。」
阿二道:「我原本想讓他們離開,畢竟你的性命差些就斷在他們手上。」
小三倒是不在意。「生死由天命,是我自己下定主意要救他們,不關他們的事。」
阿二靜默半晌。「你性子倒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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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笑着嗤了聲:「哪是?我這年紀還跟兩個孩子較真,是要笑掉人家大牙嗎?」
這時正在洗被子的蔥花兄弟動作一致地擦了額頭上的汗,擡起頭見到阿二時瑟縮了一下,想到小三沒醒之前阿二靜靜地在大哥哥身旁散發寒氣的模樣,怕怕地喊了聲:「二哥哥!」
阿二沒理會他們,轉身端着另一碗藥走了。
☆☆☆
小三之前沒辦法下廚房時,靠的都是前陣子做好的幹面條。
他原本想出谷幾日,所以做了一堆放在櫃子裏,如果師父跟阿二要吃,下水滾了等面條浮起來,再加上些蔥油拌拌就能吃了。
蔥花兩在搜廚房時沒發現面條,于是小三醒後,就教着他新收的長工怎麽生火,怎麽煮面、何時下水何時撈起、放到碗裏淋上蔥油時要如何攪動才會讓面香和蔥油香融在一起等等,兩個小的倒是做得有模有樣的。
之後小三讓他們把面端去給師父師兄和那個受傷的姑娘與随從吃,最後再回廚房和他一起用膳。
蔥花兩兄弟大口大口地吞着面條,吸哩呼嚕地塞滿嘴巴,然後用力咬快快嚼,一下子就把鍋裏剩下的面條全吃完了。
小三道:「惡死鬼投胎啊!吃這麽快,噎死算誰的帳!」
兩兄弟放下碗筷,睜着水汪汪的眼睛,張着吃得滿嘴油的嘴唇,看着小三。
「三哥哥,還餓。」小花說道。
小三翻了翻白眼。「兩大碗面條下肚就夠了,吃太多會撐死!」
但他卻還是走到竈旁又下了一小疊幹面條,動作熟練地放入滾水中,而後灑了不知道什麽東西,接着撈起面條放在幹淨的碗裏。
泡好的臘肉原本打算明日中午用的,可他切了一些,片成薄片兒放在面上,又加了另外一種醬料,然後把正熬着的肉湯舀小半杓入碗。
當湯和醬料碰在一起,随着小三的筷子再與面條共舞時,香味便散了出來,優雅緩慢地在半空中盤旋,勾起人所有的食欲。
小三才想把面端給兩個小的,誰知一轉身,就看見蔥花兩兄弟已經站在他身後,淌着口水盯着那兩碗湯面看了。
小三愣了一下,兩個小立即動作迅速地将小三手裏的湯碗端了,急忙說了句:「謝謝三哥哥!」便馬上回到桌邊,拿着筷子猛吞猛吃,眼裏還發着綠光,活像兩頭護着食物的狼。
「給我吃慢點!」小三怒道。
蔥花兄弟被罵時筷子的速度是有慢上一點點,但随着越吃越香,肉湯的味道融合了臘腸的特殊氣味,簡直讓他們倆越吃越欲罷不能,又開始猛吞了起來。
小三在一旁看得又氣又好笑,幹脆雙手環胸,站着看兩個小家夥吃面。
當面吃完了,兩個小的又再看向小三那碗只吃了一半的面,然後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小三爺翻了白眼,甩了甩手,随他們了。
蔥花兄弟歡呼了一聲,直接把小三的碗端過去,哥哥分給弟弟一半,弟弟覺得自己的太多了又夾了一些回去給哥哥,哥哥眼眶紅了紅小聲地說:「你比較快餓,你吃多點。」又把弟弟夾過來的給撥回去。
而後在這一往一來間,兩兄弟都紅眼睛、吸鼻子了。
小三心想,天可憐見的,這兩個小的以前過的究竟是什麽樣的日子,連分半碗面也能哭。接着嘴巴動了動,說:「吃完後記得去師父那裏收碗,拿回來全洗幹淨了再去睡。」
小三晚上又喝了藥,百裏懸壺親自端來的。
小三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喝着,聽着百裏懸壺囑咐他的話。師父要他好好休息,什麽都不用理會,做飯的事交給阿二就好了,讓他不要擔心。
小三口頭應了聲好,心裏卻想:『不要擔心?二師兄做出來的菜比師父還慘,師父做的至少能吃,二師兄那簡直不是人吃的。』
接着蔥花兩端着澡盆從外頭進來,見着了百裏懸壺,戰戰兢兢地說了聲:「大哥哥好!」
小三一聽,差點沒把嘴裏的湯藥噴出來。
他用力把那口藥吞下去後咳了兩下,指着百裏懸壺道:「你們叫他大哥哥?」
小蔥說道:「對啊,他是大哥哥、還有一個是二哥哥,你是三哥哥,然後西邊房裏住着養病的是燕子姐姐,還有不說話哥哥。」
小三手指一抖,還是指着百裏懸壺,問道:「你們知道他幾歲了嗎?」
蔥花搖搖頭。
小三心裏想,這家夥怕是個成精的藥人,他上輩子的年紀加上這輩子的,恐怕都沒這人大,但看百裏懸壺微笑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兩兄弟,突然覺得,到底幾歲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師父永遠會看照他的徒弟們罷了!
「他們都叫這麽久了,一時也改不過來,就讓他們繼續這麽叫吧!」百裏懸壺溫和地說。
小三點頭,把最後的湯藥一口氣喝完,然後拿起蜜餞塞到自己嘴裏。
百裏懸壺看着蔥花兩兄弟,問道:「有去藥房拿黃苦線回來泡澡嗎?」
「有──」兩兄弟齊聲道。
「這幾天都自己燒水沐浴是嗎?」百裏又問。
「是──」兄弟倆再道。
蔥花對這個把他們從在亂葬崗裏救起來的人本來就十分尊敬,加上那天小三受傷後渾身血流個不停,他們趕回來看時吓得直發抖,但這個也是一直發抖還臉都白了的大哥哥幾支金針下去,小三的血就止了。
接着那麽重的傷,都看見骨頭了,居然十幾天就好了!于是他們對這位大哥哥的敬意,那簡直是直竄雲霄,與天齊高。
百裏懸壺暖暖笑道:「去擡燒好的水和冷水回來兌,等會兒我替你們洗澡,順便看看你們的傷愈合得怎樣了。」
「好──」
蔥花兄弟整齊劃一的聲音聽得小三想笑,帶他們出去擡水了,小三才說:「師父,二師兄沒跟你說這兩只不能寵嗎?」
「阿二沒說。為什麽不能寵?」百裏懸壺有些疑惑。
「兩個太野了。大的聰明,小的只聽大的的話,要不趁他們小教好規矩,日後肯定麻煩。」小三說道。
百裏懸壺溫柔地摸摸小三的頭。「小三現在也會為人想了呢!」
小三爺立刻翻白眼,這個師父老是把他當成小孩看待。
百裏懸壺接着說:「他們還小,不懂事慢慢教就好。孩子本來就是生來給人寵的,你啊,和他們在一起時別吼他們,要對他們好一些,這樣他們才會乖。」
百裏懸壺接着又就如何寵孩子,同小三說了許多,直到兩個孩子提着熱水回來了,百裏才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
提了幾回水,澡盆七分滿了。百裏懸壺走向那兩兄弟,拿着他們交給他的藥粉倒入熱水裏,然後親自替孩子們沐浴、擦藥、更衣。
小三原本側躺在床上看着,後來只模糊看見百裏懸壺和兩個小孩說說笑笑的挺是高興,那兩個孩子居然也會笑,而且脆脆的,聽起來像是摘了晨間沾着露水的大白菜,播菜葉時那種好聽的聲音。
小三朦胧間閉上了眼,睡了。
寵孩子?那好像是比熟讀兵法、背齊十全菜譜還要困難的東西。
他從來就只懂兇人罵人和揍人。
寵那兩只……那是要怎麽寵?
師父說,講話語氣溫和點,放緩些,不要生氣、不要吼人、不要用弒龍索打孩子屁股。看到孩子時要面帶笑容,多做點好吃的東西給他們吃,多找點好玩的東西給他們玩,叭啦叭啦的一堆,然後孩子就會被高高興興地寵大了。
要煮東西給他們吃簡單啦,好玩的去找二師兄應該能解決,但是要面帶笑容,像師父一樣的笑……
小三在夢裏打了個哆嗦……他一輩子也學不來那樣的笑……
☆☆☆
睡着睡着,突然聽到奇怪的聲響,小三睜開了眼,看着漆黑的廂房。
聲音是從牆角傳來的,那裏有兩個小小的身影,嘴裏發出的呓語就是小三聽到的怪聲。
這兩個孩子自從被他由藥彘利爪下救回來後,便不回房裏睡,自他昏迷那日起兩人便一條棉被鋪在地上兄弟倆滾在一塊,晚上離都不敢離開這間廂房。
阿二曾經有一次把他們趕回房裏睡,結果那一日聽說兩個小的做了惡夢,睡夢中一邊尖叫一邊大哭,被餍着了完全醒不過來,後來還是師父急忙替他們施了針,才讓他們倆平靜下來。
之後阿二便沒再把他們趕出去,他們也就留在這房裏,乖乖地睡在角落,彷佛只有在這個地方他們才得安心。
小三下榻走到兩兄弟身前,小蔥嘴裏喃喃不知念着什麽,眼角泛着淚光,小花則緊抓着小蔥的手,抓得兩個人的指尖都泛白了也不松開,一直喊着:「哥哥、哥哥救我……」
接着小蔥開始抽搐,他蜷成了一團,而握着他手的小花則發起抖來,氣息紊亂啜泣着。
小三蹲在他們身前,喊道:「小蔥、小花,醒過來,別睡了!」
可這兩個孩子不但沒有聽見,壓抑的哭聲更是從嘴裏一點一點溢出來了。
小三喊了好幾聲,又搖了他們幾次,但兩人都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他這時皺了眉頭,借着窗外月光盯準小蔥的臉頰,雙手伸了過去,抓着小蔥的臉就往左右用力往外拉,邊拉邊喊着:「給老子醒過來!在這裏哼哼唧唧的,還讓不讓人睡啊!」
小蔥還不醒,小三這時出絕招,把這家夥的臉頰肉拉繃後猛力一擰,小蔥突然間大叫了一聲,睜開雙眼,急喘着氣直直看入小三眼裏。
小三接着也沒說話,只是摸摸小蔥的頭,讓他看着,然後淡淡說了聲:「沒事了,只是做惡夢罷,三哥哥在呢!」
跟着又往小花靠近,用同樣的手法也把小花弄醒了。
小花醒後見到小三就一邊抖一邊哭,小三再摸摸小花的腦袋,說道:「到我床上去睡吧,我顧着你們。」
于是那晚,小三取了巾子浸水擰幹,替兩兄弟擦了臉再擦了手,便把人帶上床了。
小三睡在中間,兄弟倆分別睡在他左右,一張被子三個人蓋,兩個人抱着他的胳臂,死緊死緊地不放開。
小三原本想等他們睡着,然後把自己的胳臂抽回來,可是當他等到兩兄弟都睡了,也不抖了之後,自己也就跟着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隔日,神仙谷寧靜安逸的早晨到來,野鳥兒啾啾地叫,然後小三房裏傳出一聲大吼:「我操,誰在老子床撒尿──」
跟着又吼:
「老子連衣服都濕了──」
接着:
「虧老子還借床借胳臂的,尿了居然還有膽子跑,混蛋,被老子抓到你們就死定了──」
百裏懸壺聽到小三的聲音于是醒了過來,他有些迷糊地看着正在他房裏看書的二徒弟,喃喃念道:「小三又生氣了啊……石頭又跑去鬧他玩了嗎……」
阿二翻過一頁書,雙眼注視着文字,淡淡說道:「師兄回家讀書去了還沒回來,小三這是被那兩個小的給惹火了。師父你再睡一會兒,等小三早膳煮好我再叫你。」
百裏懸壺呆呆地放空了一會兒,然後說了一聲:「……噢……」又躺回床上睡了。
小三向來是沒什麽耐心的人,他的耐心只放在他想關注的事情上,例如:學習廚藝,又例如:找到蔥花兩兄弟。
那兩兄弟沒有跑很遠,上山頂的路被阿二封起來了,如今他們只有繞着神仙谷的竹林外圍團團轉,心裏同時想着到底是藥彘可怕還是發怒的三哥哥可怕,要不要沖入竹林去免得被打死,可是入竹林碰上藥彘也是會死的……
啊啊啊……到底該怎麽辦?!
可惜沒等他們想完,往竹林裏看的他們忽然感覺背後一陣涼意。他們膽戰心驚地回頭,竟發現小三已經不知不覺在他們身後等着了。
而且還小三一臉陰陰的,眼睛瞇得狹長,一邊嘴角上揚挑起,手裏拿着那條和藥彘奮戰過的弒龍索,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們瞧。
「啊──」兩兄弟同時放聲尖叫。
「誰尿的?」小三聲音陰沈,聽起來直叫人不寒而栗。
兄弟倆握着彼此的手,連忙閉起了嘴,誰也不出賣誰。
小三陰森森地笑了笑,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知恩圖報還是學不會是吧,只把恩将仇報學全了。」
小三弒龍索上頭沒系魚腸劍,但他把弒龍索當鞭子使,那索在空中一甩,啪的就是震空一聲,跟着再往旁邊的竹叢打去,也是啪的一聲,但這一聲啪,啪去了一大塊竹叢的綠色外皮,露出裏頭白白的部分。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小蔥小花都感覺到了,而且他們知道如果不肯說,接下來那條可怕的鞭子肯定會落在他們身上。
小蔥這個當哥哥的立即開口:「是我,是我尿的!我昨天晚上茶喝多了,又睡得太沈,醒來就發覺尿在你床上了!我怕你生氣,就叫醒弟弟陪我一起跑,我、我錯了,我以後不敢了!三哥哥你想打就打我好了,不要打弟弟!」
小花接着急着朝他哥哥吼:「不要亂講,才不是這樣!」小花轉向小三急迫地解釋:「是我尿的,我又做了惡夢所以尿了,哥哥知道後才帶着我跑,不是他尿的,三哥哥你打我,你打我,真的是我尿的!」
小三雙手環胸,下巴擡得高高的睨着看這兩兄弟,弒龍索就從胳臂旁垂了下來,随着風一蕩一蕩,然後兩兄弟的心也一跳一跳地。
「到底是誰幹的?」小三這句話說得緩慢。
小蔥要開口,直接被弟弟扯了手,而後聽見小花大聲地道:「是我!」
小三看向小蔥。
小蔥從小三眼裏看到小三只盯着他弟弟瞧,發覺小三應該已經知道是誰幹的了,所以紅着眼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很好,聰明了。」小三笑了一笑,說道:「現在褲子都給我脫下來,捱着竹子靠好。」
小花急急地說:「為什麽,我都承認識我尿的了,不關哥哥的事,你別打他啊!」
小三說道:「我一開始問的時候你們就互相遮謊,雖然最後你承認了,但撒謊的人一樣要罰。」
兩兄弟這回悲情地互望了一下,眼眶含淚,握着彼此的手說道:「到了下面要等我,下輩子我們再做兄弟。」跟着轉向竹子,一齊脫了褲子,露出白嫩嫩的小屁股,捱着竹子靠好。
兄弟兩心裏閃過那天小三的鞭子是如何讓藥彘皮開肉綻的,他們原本答應了要乖乖聽話,可是又犯了錯,所以被打是應該的。
小三在空中甩了甩鞭子,每一甩的聲音都讓小蔥小花肝膽俱裂。
小三說道:「牙咬緊點,小三爺說了要教,就放任你們胡來!」
小三聲音末了,接着來的是鞭子破空而來的聲音。「這一鞭是叫你們記得,永遠要行得直座得正,事無不可對人言,只有小人才會才會走偏門,用謊言來掩飾一切不堪。」
小蔥小花怕得屁股肉一顫一顫地抖,緊緊閉上雙眼咬緊牙關,而後接着的是弒龍索打上他們的屁股時傳來的火辣辣的疼!
小蔥小花痛得叫出聲,跳了起來,那一鞭簡直從肉上打到骨子裏,雖然屁股只捱了一下,卻震得全身都疼。
小花唉唉叫個不停,小蔥也叫了幾聲,然後含着淚摸摸屁股。
小蔥本以為這麽大的勁一定會把屁股打爛,然後他們他們的肉就會一處接着一處慢慢爛掉,最後死在這裏。
可是小蔥摸了摸、再摸了摸,無論摸幾下,手掌拿到前面看時都沒有見到血跡。
他臉頰上帶着昨晚被小三擰過的紅腫,垂着兩條眼淚,呆呆地看着小三。
小三低頭撇了撇嘴,接着又擺回原先那付駭人的臉孔。雖然只是一瞬間的轉變,但小蔥卻覺得這個人好像真的只是要讓他們明白對與錯的分別,并不是真心想要把他們的屁股打爛。
小三依舊擺着那付冷酷的模樣,佯怒道:「穿上褲子,一刻之內回我房裏把你們尿過的床褥跟被子還有我換下的衣服都拿去洗幹淨!我會在後頭看着你們,不許偷懶,否則鞭子絕不留情,知道嗎?」
小蔥小花噎了聲,點頭道:「知道!」
小三繼續吼:「知道還站着做什麽?不快去洗被子!」
小蔥揪着小花一起把褲子穿上,然後在跑回竹屋的路上兩人小小聲地不知道在說什麽。
這兩兄弟跑一跑就回頭用奇怪的目光看一看小三,跟着又跑一跑,再用那眼神又看一看小三。
小三爺哼了一聲,把弒龍索塞進懷裏,而後慢慢往竹屋方向走去。
發完脾氣後他也有些累,可腦子裏還是想着今天早膳遲了,都已日上三竿,這時辰該煮些什麽好呢?
小三慢步回竹屋時,恰好看到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漂亮姑娘站在竹子圍成的欄杆前,一張臉看起來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樣,朝他笑了笑。
小三也不曉得這姑娘幹嘛對他笑,他只是眨了眨眼,直接朝人家問道:「喝不喝燕窩粥?」
那姑娘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又緩緩笑了,點頭說道:「麻煩這位小哥。」
「不麻煩,」小三說:「師父跟二師兄該補補了,順便也幫妳補一下。」
那姑娘笑。「小哥說話直爽。」
小三回道:「習慣了,跟谷裏的人說話不用彎彎繞繞,直講便成。妳繃得太緊了,一臉郁結,這樣會讓師父很費功夫!」
姑娘愣了一下。
小三挺起胸,兩手在胸口不斷畫着圓。「所以要心胸開闊、心胸開闊妳知道吧!」
這原本讓成年男子做起來會十分不雅的動作,讓一臉弱不禁風的小三做起來,卻只是帶着稚氣,很單純的模樣。
那姑娘又笑了。掩着嘴、笑得眼都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