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 最佳答案

孫敬寒打開門，家裏一片漆黑，不用想也知道只有小書房裏亮着燈。陳墨亭的老毛病了，不為省電，就是喜歡獨處時被黑暗包圍，據說是享受孫敬寒帶着人味兒、帶着亮光、披荊斬棘拯救他于孤獨凄涼之中的感覺。

孫敬寒覺得，這大概跟他之前喜歡裝作忘帶鑰匙等在門口是同一套邏輯。

小書房的門留了一條縫，在地板上照出一道亮光來，像幽深的山洞中微微開啓的木箱，傾瀉出珠光寶氣，暗示寶物就在此處。

陳墨亭正對門口坐着，可能嫌門開得太慢，一歪身體看到孫敬寒：“回來了，吃了嗎？”

“吃了。”孫敬寒扯松領帶，習慣性地揉揉他頭發，“看什麽呢？”

陳墨亭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本子，轉動椅子面向坐到書桌上的孫敬寒，伸手蓋在他的大腿上輕輕晃了晃：“哎，孫哥，你的擔心終于變成現實了。”

“怎麽突然這麽叫我？”孫敬寒用手貼着他的臉頰取暖，“好多年沒這麽叫了。”

居高臨下地看，陳墨亭的眼睛就更清澈，全然不像四十多歲，大概因為他從來沒想過賺太多錢，工作室的規模一直不大，不用那麽多腦力也不費那麽多心機，就是一個演藝圈裏的小作坊、夫妻店罷了。

“重點偏了吧。”陳墨亭把他另一只手也貼在臉上，“當年我還在叫你孫哥的時候，你就未雨綢缪擔心我被小男生勾引，時至今日終于有人勾引我了，不容易啊。”

“試鏡的學生？”

陳墨亭閉上眼睛算是肯定，搖搖頭嘆口氣：“你說這些孩子怎麽想的，咱倆明顯就只差一張結婚證了，怎麽還想通過勾引我達到目的，有這個野心去磨練演技不是更好。”

“演技需要天賦和人生經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孫敬寒屈起一只胳膊撐在腿上，手托下巴看他，“可能他想走你的老路吧。”

陳墨亭失笑，孫敬寒也笑了。不知是誰，出于什麽目的，總之有段時間謠言四起，說當年是陳墨亭向喬征出賣色相、同時孫敬寒也向某互聯網大佬出賣色相，這對落魄搭檔才會突然資源爆棚一飛升天，兩人表面上看起來感情很好，其實只是握着對方把柄的命運共同體，比情侶關系牢固得多。

真假參半，有憑有據，所以極具說服力和迷惑性，陳墨亭和孫敬寒都快信了。

“本來已經進了候選名單，結果他明顯把本制片當成老色鬼，我必須得公報私仇。”陳墨亭不無惋惜地皺眉，“可惜了一個好苗子。”

“公開試鏡怎麽勾引你？”孫敬寒暖過來了，順手解開西裝的扣子，“有沒有可能是你自作多情誤會了？”

“公開試鏡當然是沒法勾引，現在的小孩可不簡單，能摸到休息室去。不過他還是有點節操的，一試探發現我是正人君子，就沒繼續。”

孫敬寒揚眉：“怎麽試探的？”

“眼神，語氣。”陳墨亭笑着說，“身臨其境你就知道了，絕對是想勾引我，錯不了。”

“勾引的眼神是什麽眼神？”

陳墨亭拿過桌上的平板搜出那篇似是而非的造謠貼，指着一張動圖給孫敬寒看，是《孫仲謀》時期他和喬征一起上節目：“這叫崇拜。”又找出一張自己的愛情片劇照，“這叫勾引。”

孫敬寒笑道：“沒區別吧。”

陳墨亭置若罔聞，回到那篇帖子，劃拉兩下定格，把屏幕轉向孫敬寒：“這叫戀愛。”

圖中是兩人并肩走在街頭的偷拍，第一次看到這篇帖子，陳墨亭還饒有興趣地回憶過這張照片是出自于什麽情況、怎麽發生的，然後記起那次是他手機沒電了，孫敬寒用自己的手機給他的手機充電，甚至還想起當時孫敬寒說這項技術簡直是大庭廣衆之下的搞機。

明明是在笑這個一語雙關的黃段子，偏偏他看向孫敬寒的時候，眼中的愛意要溢出來似的。

“也許只是親眼見到男神一時腦子不清楚。”孫敬寒把平板放到一邊，“你以前天天站在喬征身邊的時候不也滿腦子把他拐上床麽。”

“哎，孫老師。”陳墨亭一下子坐直，“那可不一樣，我那是純粹的意淫，沒付諸實施。”

“今天的小孩也沒在你面前脫衣服吧，可能人家也只是純粹的意淫，只不過沒你當年演技好，被你看出來了。”孫敬寒樂呵呵地看着他，“別着急公報私仇，把他放回候選名單裏，公平點兒。”

陳墨亭扭頭避開對視，浮誇地嘆口氣：“還想着拿這事向你邀功呢，你倒好，一點兒都不領情還替外人說話。”

孫敬寒當然看得出他在邀功，實際上，他剛才簡直是叼着飛盤跑回來的大狗，滿眼都寫着“快揉揉我腦袋”。

“有野心不是壞事，沒越軌說明還有救，圈子不好混，誰都動過一瞬間的歪念頭，你和我最清楚不過了。”孫敬寒揉揉他頭發，“你腿上放着的那個舊本子到底是什麽？”

“小朋友說有本關于我的追星日記，我就想起小時候也寫過很多本。”陳墨亭站起身，低頭翻看，“雖然不是專門追星用的，但裏面特別頻繁地提到喬征，全是我爸的功勞。”

他站起身，比坐在桌上的孫敬寒高出一大截，孫敬寒擡眼看他，能看到低垂的長睫毛随着眼珠來回而微顫，看得清楚皮膚的紋理。鏡頭下的明星們永遠皮膚光潔緊繃，能看到這種細節的，除了化妝師和愛人，就沒有誰還能霸占如此殊榮了。

“聽聽這天的。”陳墨亭翻出一頁，“喬征的新電影要上映了，我爸說題材不适合小孩，太沉重，但是我存了一大筆零花錢，肯定要去看，逃課也要看。

“牆上全是喬征的海報，顯得我房間特別幼稚。我是喬征的影迷，但對他的海報完全無感，全是我爸打着我的旗號買回來的。淩叔叔每次看見我爸買海報，臉色都會很難看，有點可憐，也有點好笑。

“我爸早晨說今年的生日要隆重，結果到了晚上，淩叔叔給他弄了一桌菜，括弧，外帶的，他卻着急趕時間去電影院看喬征新上映的電影，還一定要三個人一起去。如果今天不是我爸的生日，淩叔叔可能要當場發火。現在客廳裏還亮着燈，我感覺過了十二點，不是我爸生日了，淩叔叔會找他談談自己和喬征到底誰重要的問題。”

陳墨亭又翻了一頁，哈哈笑：“我這寫着，第二天他們倆就一起加班了。”

“嗯？”孫敬寒從他微笑的嘴唇上收回注意力，“什麽意思？”

“回避未成年人。”陳墨亭合起日記，“後來我不知怎麽就開竅了，才意識到他們所謂的一起加班，就是出去開房。”

他看着孫敬寒，後者眼裏滿是玩味：“你這日記裏有喬征就有你爸，你到底是喜歡喬征還是喜歡你爸？”

陳墨亭愣了一下，态度暧昧地笑了笑：“幹嘛啊？”

“我之前以為你所謂的戀父癖是指你喜歡有父親感覺的老男人，剛才我突然回過味來，你喜歡的不只是父親的感覺，你是真的喜歡過你爸，是吧，陳老師？”

孫敬寒從書桌上下來，陳墨亭下意識地退出一部分空間給他落腳，由着他把日記拿過去，但孫敬寒只是把本子放到一旁，抱着胳膊看他。

“這麽一想，很多事都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麽跟家裏決裂也要進演藝圈，為什麽騙我曝光你的身世，還有你鐘情的那句‘對不起’……”

“等等！”陳墨亭一直微笑着聽他說，聽到這兒揚手打斷，“‘對不起’确實是我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你很親切的原因，也是我特別在意你的原因，但是！但是這不意味着我把你當成我爸的替代品，你們倆除了那句‘對不起’之外，哪兒都不像。他多外放開朗啊，你再看看你。”

“我怎麽？”

“像個金剛鑽似的，又冷又硬，碰哪兒哪兒有劃痕。”

孫敬寒笑了：“那你還喜歡我。”

“你滿足了我對父愛的一切想象，對我嚴格要求都是為了我好，再苦再累都忍着不說，被感動了覺得心疼了，也都裝鐵石心腸。”陳墨亭越說聲音越低，卻因為面孔的逐漸靠近，一字一句清晰可聞，震動孫敬寒的嘴唇，“同時你又不是我血緣或者法律上的父親，我喜歡得理直氣壯。”

“我當時是你的經紀人。”

“是經紀人不能對自己的藝人下手，又沒說藝人不能追自己的經紀人。”陳墨亭解開孫敬寒的襯衫，歪頭親吻他上上下下的喉結，“我就想把孫大經紀捂熱了捂化了，看看冰塊裏邊掩護着什麽寶藏。”

他埋頭在敞開的前襟親吻孫敬寒的鎖骨，托起他的臀部把人端出書房，仰頭鼻尖對着鼻尖，微笑：“其實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怎麽定性你這個人，但是我對你的真面目一見鐘情。”

孫敬寒的手順着他的後領口探入，指腹陷入他的背：“四十多歲還說這種花言巧語，為老不尊。”

“那孫老師用适合這個歲數的說法表達一下為什麽喜歡我吧。”

“我要對被我拿走第一次的小朋友負責。”

陳墨亭親吻他微笑的嘴唇：“那我的每一個最後一次也拜托給你了，孫老師。”

有人口不對心一輩子，偏偏就有人吃這套一輩子，互為彼此的最優解，相契相合，相愛相守，有如天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