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林至清在林世然那裏等了足足半個時辰，赫連灼才到。
他們将自己掌握的情況都大致地說了一遍，可以肯定赫連鐵鷹就是這幾日來制造命案的主謀，而他的目的就是為了用這些命案擾亂人心，讓各門各派對戴威狐有所猜忌，再聯合林濟家，就可以栽贓到戴威狐身上，從而把戴威狐扳倒。
而今日赫連鐵鷹便早早地出門了，應該就是去了戴府，說明他現在準備走最後一步：當着衆位豪傑之面，栽贓戴威狐。
林至清他們現在必須立刻去揭穿他，可是他們現在手中掌握的證據不足，那夢迷水，他們都不知道是何物。沒有這關鍵的證物，要揭穿赫連鐵鷹一定不會讓人信服。雖然有百裏玉鳴倒戈，但也就只是他一個人，有一面之詞之嫌。所以他們決定把王家的事一并說了，至少還可以扳回一局，讓衆人不要輕信赫連鐵鷹的鬼話，拖延時間，好弄清楚那夢迷水究竟是何物。
林世然起身，去衣櫥裏拿什麽東西，喚了赫連灼一聲，就直接把那東西丢給他。赫連灼擡手一把接住，應該是一柄劍，劍身被羊皮紙嚴嚴實實地包着。
“我不知道你不用劍了，但當年的承諾我還記着呢，你看看喜不喜歡，喜歡就收下吧。”
赫連灼扯下羊皮紙，拿着劍站起來，慢慢把劍抽出。一把青墨色利劍就展現在衆人面前，刀刃如雪，劍身還悠悠的泛着淡藍光，劍墜已經遺落。
赫連灼走到屋裏更寬闊的地方，小幅度地舞了幾下，一招一式，像模像樣。
“看來你的劍術并沒有丢，還挺紮實的，這些年也一直在練吧。怎麽樣，喜歡嗎？”
赫連灼收劍，順手把它背在背上：“馬馬虎虎，能用。”
“哈哈哈，你要求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啊，讓你叫我一聲師父就這麽難？”
赫連灼瞟了一眼林至清，又看着林世然道：“我願意喊你一聲世然叔，你應嗎？”
大家一愣，等反應過來後，林至清被他們盯着臉色發紅。
“夠、夠了，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說這些，我們、我們還不快一點出發就來不及了！”
林世然默默地和王沁對了一眼，他裝着咳了兩下，把笑意隐去。王沁低下頭，默默地端起茶杯。
赫連灼倒是很坦蕩地又坐回林至清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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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沒出發，沙月就闖了進來。
“沙月，你不是在林府門口守着嗎？”林世然問到。
沙月緩了緩，道：“我看到萬重正進了林府。”
“應該是去找四叔公的，不行，我要先回去看看。”
“我陪你去。”
“那我們就兵分三路，你和小灼去林府，我和阿沁先去戴府，沙月海樓。”
“在。”
“在。”
“你們先出城，找一個叫達奚烈烈的女子，盡量說服她，讓她幫助我們在南門外接應。”
“是。”
“是。”
“沙月。”林至清叫到。
“小大夫還有什麽囑托。”
林至清将腰間的玉佩取下來，那個金鈴铛還綁在玉佩上，他把它交到沙月手中。
“這是信物，你好好跟她說明情況，她能幫一定會幫，她不能幫就莫要強求。”
“沙月明白。”
林世然抓起天樞：“我們走！”
他們還沒走出葫蘆巷，第一批殺手就到了。
赫連灼立即将林至清護在身後，沐白也護着林至清；而林世然則護着王沁，沙月和海樓也都舉起手中的劍。
他們七人中就王沁功夫最弱，所以林世然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人。沙月海樓這兩孩子知道自己還有任務，不能與他們過多糾纏，這些人林世然他們應該都可以對付得了，所以他們主要任務就是逃。
見兩小孩要跑，兩名殺手立即就要追上去，沐白上前攔住了他們，其他殺手并沒有繼續要去追人，很顯然他們的主要目的就是林至清他們。
林至清的弓.弩的确使得很好，箭箭命中要害，就是箭太少，只有十五支，所以他不得不把射出的箭拔回來。看到噴湧而出的鮮血，林至清覺得有些暈，但他立刻就鎮定下來，把箭搭好，瞄準，放箭。
看到林至清能這麽鎮定自若地出手，赫連灼放下大半顆心，但還是會留三分的注意在林至清身上。
殺手人數雖多，但還是敵不過他們五人，最後兩個被踢飛在地。他們起身後立即轉身逃走了，留下來繼續打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趕快去報信求支援。
林至清心裏很着急，剩下的兩支箭都沒有來得及去取，就往林府的方向跑去，赫連灼緊随其後。
“世然叔，我們分頭走！”
“好！”林世然拉起王沁往另一條小巷裏蹿。
林至清他們這一路也不太平，打退了兩撥人後才趕到林府，他箭筒裏就剩下五支箭了。
林長松醒來後還要躺在床上裝病，可他覺得躺着實在是難受極了，而且林俪蘭還遲遲不來看他，他便起身去了林俪蘭的屋子。
林長松在屋外喊了兩聲，沒人應，他便推門而入，發現阿瑩躺倒在地。林長松趕忙上前又是搖又是喊，可阿瑩就是沒有醒，他拿出嗅鹽，放在她鼻下。阿瑩的眼皮動了動，林長松就把嗅鹽收好，再搖了阿瑩兩下。
“阿瑩，醒醒阿瑩。你怎麽暈倒了，小姑呢？小姑人呢？”
阿瑩看清來人後，便抓着林長松的手：“小姐……小姐去四老爺屋裏了……情況不對，我們快去看看……小姐有危險！快走！”
阿瑩頭還很沉，可她顧不上了，努力站起來，就往屋外跑，林長松也趕緊跟着。
“你怎麽暈倒的！是被人襲擊嗎？”
“是！長松公子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趕緊去看看小姐！”
林長松不說話了，加大步伐，跑到阿瑩前面。一踏進林濟家的院子，林長松就知道阿瑩為什麽說情況不對了，這偌大的院子裏，沒有一點聲息，大白天的，竟然靜得可怕。
林長松還沒有注意到的是，不僅僅是林濟家的院子靜的可怕，而是整個林府都靜得可怕。
他們終于找到了林俪蘭。
她癱坐在椅子上，右手在緊緊地攥着什麽，血從手中外下滴，手邊，腳邊，有幾片碎瓷。林世禺的玉佩林俪蘭已經收進了懷裏。
“小姑！”
“小姐！”
林俪蘭努力地對他們笑了笑：“長松……阿瑩……你們來了……”
林長松立即上前抓起那只流血的手，阿瑩半抱着她，拿出一個小藥瓶和自己的絲絹幫她包紮傷口。
“這是誰害的，我去把他綁來！”林長松眼眶紅了。
“長松……先不急……找那個、壞蛋……你、你先幫我、叫小鹿回來……叫小鹿、好不好……”
“好、好，我馬上就去，你好好等着，小鹿他馬上就回來了！我現在就去找他！”林長松吸了吸鼻，起身就往屋外跑。
不到片刻林長松就回來了，身後跟着林至清他們。
一看到林俪蘭，林至清差點沒有握住手中的□□，他立即随手将弓.弩放下，大步跑過去。阿瑩起身，他接過林俪蘭，抱着她。赫連灼他們都圍在林俪蘭身邊。
“小姑你怎麽了，別吓我！別吓我。”林至清的聲音連同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林俪蘭又努力地朝他笑了笑：“你來了……”
“沐白！快去拿我的藥箱來！快去！”
沐白飛快地閃出屋外。
林俪蘭伸出沒有受傷的手想摸摸他的臉，林至清輕輕地拉着她手，放到自己臉頰上，然後再輕輕地握着她手腕。
“好孩子，別難過……小姑、心疼……”
“小姑，小姑，你怎麽樣了，是誰害的你，是不是萬重正？我一定要抓了他給你謝罪！”
林俪蘭抓着他的手，想握得緊一些，卻使不上力。
“不要、讓、仇恨……沖暈、頭腦……還有、很多事、要你、去做呢……”
林至清看着虛弱的林俪蘭，心痛如絞：“除了手，還有哪裏傷着了，哪裏還難受？快告訴我，小姑……”
“小姑不難受……就是犯困了……我想、見你，不敢睡……”
“小姑別睡！小姑千萬不要睡！我們吃了藥就不困了，一定要撐住，睡着了就叫不醒了，所以不要睡！”
“好、好……小姑不睡……鹿兒不要慌……”
林至清剛剛握着林俪蘭手腕時，并沒發現有什麽異樣，而看她的臉色也看不去什麽異端，可是林俪蘭為何是這副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林至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急了，才沒有看出問題來，他急忙從自己身上掏出幾個小瓷瓶，每一瓶都打開聞一聞，不是自己要找的藥，就随手直接把它丢在地上。找到了藥，他就直接給林俪蘭服下了兩粒。林至清其實心裏明白，這藥應該沒什麽作用，但他不願意放棄，他怎能放棄？
沐白拿來了藥箱，林至清又給林俪蘭喂了幾顆藥丸，他還想繼續喂時，林俪蘭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搖搖頭道：“好了，鹿兒……這藥太苦了……又沒有、蜜棗……你、你就不要再讓小姑吃了……好嗎？”
林至清立即就搖頭，他滿臉悲痛，整個身子都在抖得厲害，他知道，自己其實也很絕望……
“要是我早一點察覺到……早一天知道這夢迷水……小姑就不會、就不會……”
“夢迷水……對，夢迷水……你快去裏間……四叔父的床、那裏看看……萬重正他、他在那裏、拿了、東西……應該是有、暗格……你、快去看看……”
林至清剛擡頭，赫連灼就已經奔向裏間，過了一陣子，才疾步出來，手裏握着一本書，幾張紙。
林至清接過來，快速地看了幾眼，就知道這就是制夢迷水的藥方，而那本書裏，滿滿的記錄了林濟家這麽多年來研制夢迷水的每一個階段的成果。
“是什麽……”
“是制夢迷水的藥方！原來真的是用紫藍印頭和白頭翁制成的，證據确鑿。”
“那你們別磨蹭了……快、快去戴府……他們都在那兒了……快去……”
“不行！我不能丢下小姑，我們一起去！”
“小姑都這麽累了……你還要折、折騰我……不孝順……”
“不是的，小姑，不是的。”林至清連忙搖頭。
“小姑、知道……拖着我，太、麻煩了……我、等你們回來……你們快去快回……快去，要來不及了……別讓大家的努力白、白費了……”
林至清拼命地搖頭，他難過得已經說不出話來。
林俪蘭轉頭看向赫連灼他們：“灼灼……”
赫連灼走近一些，蹲下身子，雙手握住了林俪蘭伸出來的手。
赫連灼重重的咽了咽，輕聲道：“小姑，灼灼在。”
“好孩子……小姑還有好多話想、想和你說……”
赫連灼雙手緊了緊：“我知道小姑要說什麽。”
赫連灼搖搖頭：“我沒事，我很好。我也有很多小姑不知道事，想和你說，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們回來，答應我。”
林俪蘭艱難地點點頭：“照顧好鹿兒……我、等你們……”
林長松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落淚的，一直在拼命地抹眼淚。
“長松……”
聽到林俪蘭的這聲叫喚，林長松立刻就跪在林俪蘭跟前，嗚咽着。赫連灼已經松開了林俪蘭的手，林俪蘭伸手幫林長松抹眼淚。
“瞧你哭的……太醜了……弟弟們都沒哭呢……你怎麽就自己哭上了……”
林長松哭得更大聲了，斷斷續續地說到：“小、小姑，你不要、不要死。”
“林長松！閉上你的烏鴉嘴！”
林長松被林至清這突然訓斥吓得直打嗝，眼淚也被吓退回去了，他轉頭對上林至清的眼神，立即就被吓得又轉回來低頭看着林俪蘭。
“小姑不會有事的……鹿兒，快走吧……”
林至清搖頭，摟緊林俪蘭。
“林至清，去晚了……林家就沒了……你聽見沒有，林至清！”
林至清的身子顫了一下，他咬着牙，摟了摟林俪蘭，然後松開她蘭。
“阿瑩，去找輛馬車，去找游靈，出城去！”
阿瑩接過林俪蘭，堅定地說到：“阿瑩一定将小姐安全送出城去！”
林至清将那本書和那幾張紙揣到懷裏，拾起自己的□□，大步走出去，沒有回頭。一出屋子，眼淚就掉下來了，林至清狠狠地擦了一把，擡頭看看天，萬裏無雲，陽光燦爛。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