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家

傅季秋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話,向來沉靜的眸子微微放大,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似乎想從他的表情裏看出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然而謝蜩鳴眉目冷淡,好看的眸子空蕩蕩的,裏面再也沒有他。

這不是開玩笑,謝蜩鳴真得不要他了。

傅季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謝蜩鳴,渾身上下滿是喪敗,就像一朵開得正盛的玫瑰突然就枯了。

又或是其實早就枯了,只是強撐着表面的光鮮不肯落下。

而如今連表面的那點光鮮都已經維持不住了。

傅季秋很難說清楚自己內心此時的感受,只是仿佛整個人也跟着空了。

心裏突然生出一種已經很久違的感覺,似乎是怕。

他好像怕了。

傅季秋在商場上浸染了太久,早已學會了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此時卻什麽都忘了,臉上頭一次出現了慌亂,什麽也顧不得。

只是下意識不想讓他離開,于是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為什麽?”傅季秋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說出口的聲音在微微顫抖。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謝蜩鳴這次沒有甩開他,只是低頭看去。

傅季秋的手伸出雨傘,就這麽赤條條地落在雨中,很快袖口便濕了一片,更襯得他的手背修長白皙,像一塊上好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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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樣從小金尊玉貴的手,怎麽會提筆給一個鄉村少年回信。

“大概是厭倦了吧。”謝蜩鳴壓下心中不斷翻湧的情緒,淡淡地說道。

“或者也不能算分手。”謝蜩鳴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繼續說道。

他擡頭向上看去,雨似乎更大了,噼噼啪啪地落下,重重砸在他的傘上,又向四周飛濺而去。

“畢竟我在你眼中算什麽,不過是一個上趕着的情人,倒貼上來的玩意兒,随時可以抛棄的包袱,一廂情願的傻子,所以就當是我單方面的退出吧。”

“我不想再繼續跟在後面追着你了,我累了。”

“更何況你不是也要結婚了。”謝蜩鳴說着,蒼白的唇瓣微微勾起,努力擠出一個微笑的弧度。

“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

“傅先生,我祝你新婚快樂!”

他以為傅季秋會順勢接受,畢竟淩随回來了,傅季秋也準備結婚。

無論是新歡還是舊愛都不是自己。

作為傅季秋養在身邊的情人,謝蜩鳴知道遲早會被處理。

或早或晚而已。

所以他還不如自己走得幹幹淨淨。

但他沒想到傅季秋會不同意。

“不行。”傅季秋幾乎是立刻回道。

“為什麽不行?”謝蜩鳴聽到這個答案時突然有些想笑,難道将來傅季秋結了婚還要繼續留着自己?

像以前一樣繼續當一只金絲雀?

可他是人,不是鳥。

無法做到整日被圈養在鳥籠裏,等着主人想起時偶爾來都弄逗弄自己。

傅季秋握着他手腕的手猛地用力,拇指剛好壓住了他的紋身。

明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紋身,然而被他觸碰到的那一刻,卻突然爆發出鑽心的痛意。

謝蜩鳴疼得想要彎下腰,卻還是努力挺直了身體,牙齒死死咬着唇瓣,似乎這樣就能壓下那股痛意。

傅季秋的手指一點點收緊,手指幾乎要陷進他的肉裏,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細長的睫毛輕顫,不知是不是下雨的緣故,氤氲着淡淡的霧氣,竟透着幾分不合時宜深情。

這讓謝蜩鳴也恍惚了一瞬,傅季秋表現得似乎很舍不得自己。

然而下一秒傅季秋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望着謝蜩鳴,方才的那些感情好像不過是錯覺,臉上又恢複了往日的神情。

“分手?”傅季秋的手指猛地用力,有一瞬間謝蜩鳴覺得自己的手腕幾乎折斷在了他的手裏。

“享受了這麽久的榮華富貴?你還過得了以前的日子?”傅季秋問他。

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語氣太硬,傅季秋說完緩了片刻,終究放軟了語氣,“別鬧了,跟我回家。”

“榮華富貴?”有一瞬間謝蜩鳴都有些佩服傅季秋不愧是浸染商場的老手,他實在知道怎麽攻心。

只一句話,就讓他潰不成軍。

謝蜩鳴擡頭看向他,眼前的人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般讓他感到陌生。

“榮華富貴?”

天空中突然劃過一道青紫色的閃電,幾乎将這鋪天蓋地的大雨劈成了兩半,那一瞬間的光亮照在謝蜩鳴的臉上,襯得他的面色蒼白如紙。

好看的眸子一片黯淡,徹底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謝蜩鳴想要說話,然而一開口便感覺到有什麽順着喉嚨湧了上來。

他突然嘗到了濃重的血腥氣。

閃電過後便是雷電的轟鳴,一聲接一聲,天空仿佛被錘破了一個洞,大雨瓢潑而下,他連傘都有些舉不穩。

謝蜩鳴覺得自己就像風雨中漂泊的一葉浮萍,搖搖晃晃,幾乎快要被這風雨沖垮。

“榮華富貴……”謝蜩鳴喃喃地重複念着這四個字。

他想要說些什麽,然而喉嚨疼得厲害,一開口就是滿嘴的血腥氣。

他突然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只是想要離開這裏。

然而傅季秋還握着他的手腕。

謝蜩鳴開始拼命掙紮,卻怎麽也掙脫不開。

手中的傘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沒了雨傘的遮蔽,冷冰冰的雨水就這麽大片大片澆在他的身上,幾乎是在瞬間他就濕透了。

傅季秋想要把自己的傘給他,然而謝蜩鳴卻怎麽也不肯要,只是拼了命想要掙開他。

他從未有過這樣迫切想離開的時刻,離開這兒,離開傅季秋。

“放開我!你放開我!”雨水糊了謝蜩鳴一臉,他的眼前模糊一片,什麽也看不清,但他已經什麽都顧不上。

腦子裏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他得離開這裏。

但他終究不是傅季秋的對手。

陵園在山上,從這裏到門口要下山,腳下全是高低不平的青石階。

他掙紮得太厲害,又下着暴雨,傅季秋怕他不小心摔下去,幹脆直接将他抱了起來,強制抱回了車裏。

兩人回到車裏時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狼狽不已。

傅季秋從未有過如此落拓的時刻,但他顧不上自己,而是先拿了方巾想要給謝蜩鳴擦拭幹淨。

然而謝蜩鳴根本不允許他的觸碰,拽着車門想要下去。

“我要下車!”謝蜩鳴看着緊鎖的車門,怒視着傅季秋說道。

傅季秋拿着方巾想要替他擦拭,然而看着他戒備的模樣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傅季秋對着他說道。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然而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把方巾遞了過來。

語氣很低,帶着幾分哀求之意,“別鬧了,我們回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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