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後悔

謝蜩鳴最終還是沒拗過傅季秋,被強制帶回了傅家,因為淋了雨,當晚就發起了高燒,渾身燙得厲害。

傅季秋叫了家庭醫生過來,但謝蜩鳴怕被他發現懷孕的事,始終不肯配合,将自己裹進被子裏怎麽也不肯出來。

哪怕意識已經被燒得模糊,也依舊不允許任何人碰自己。

只是像蝸牛一樣縮進了自己的殼裏。

他突然不想告訴傅季秋他懷孕的事,也不想再留下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來。

謝蜩鳴堅持了大半夜,最終還是沒能抵住洶湧而來的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喂他吃了藥,然後将他抱進了懷裏。

謝蜩鳴下意識想要掙開,卻沒有力氣,只能任由那人抱着自己。

第二天醒來時燒已經退了,身上被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屋子裏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

謝蜩鳴想起昨天的事,連忙坐起身來,因為起得太急,眼前一陣暈眩,但他已經顧不上,下了床便向門口跑去。

然而到了門口才發現,大門不知何時已經被反鎖了起來。

謝蜩鳴使勁拉着門把,卻無濟于事。

他有些茫然地站在門口,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傅季秋這是何意?

就在他有些摸不清狀況時,門把手微微轉動。

接着,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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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蜩鳴擡頭望去,然後就見傅季秋端着一碗熱粥走了進來。

“醒了。”傅季秋神色如常地對着他說道,就仿佛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場夢,他們之間從未有過那些裂隙。

“過來吃飯吧。”傅季秋說着,走到不遠處把手中的粥放下。

謝蜩鳴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望着他。

傅季秋避開他的目光,手指仿佛感覺不到燙一般輕輕摸着碗沿,繼續問道:“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謝蜩鳴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着昨天的話題,“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還沒同意。”傅季秋立刻回道。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同意?你結婚的時候的嗎?”謝蜩鳴問道。

“我沒有……”

最近接收到的信息太多,謝蜩鳴已經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因此也不剛聽他再繼續辯解下去。

于是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想聽你的解釋。”

謝蜩鳴神色倦怠道:“我也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我想回去了。”

說完便向外走去。

然而剛走到門口,便聽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陣大力襲來,他的手腕就這麽被人扣住,接着,身體不受控制地倒進了身後熟悉的懷抱裏。

從前傅季秋身上的味道會令他感到安心,而今卻只想遠離。

因此謝蜩鳴立刻毫不猶豫地想要推開他,然而傅季秋的手卻仿佛鐵鑄的一般,謝蜩鳴根本掙不開他。

“放開我!”謝蜩鳴掙紮道。

然而傅季秋聞言卻反而扣得更緊,很快,謝蜩鳴的手腕上便多出了幾道鮮紅的指印。

謝蜩鳴吃痛,下意識想要把手抽出來,然而這個動作卻好像觸怒了傅季秋一般,只聽他呼吸微粗,雙目泛紅,手下更加用力,竟然直接将謝蜩鳴抵在了身後的牆上。

“你!”謝蜩鳴剛一開口唇瓣便被人堵住,接着,粗粝的舌尖重重掃過他口腔裏的每一處,牙齒咬過他的唇瓣,不給他留一絲喘息地餘地。

謝蜩鳴只覺得口中的空氣都要被奪盡,腰後一軟,眼前陣陣發暈。

他艱難地想要躲開這個吻,然而傅季秋卻像瘋了一般,直到一聲清脆的響聲。

“啪。”謝蜩鳴一巴掌打了過去。

接着,傅季秋突然嘗到了口中淡淡的血腥氣。

傅季秋這才終于放開了他,擡手撫了撫微微發紅的左頰,眸色又黑又暗,像是蘊着風雨。

手指輕輕抹過唇瓣,白皙的指尖多了一抹鮮紅的血跡。

傅季秋不甚在意地将手中的血随意地抹在了身上的白襯衫上,然後慢慢擡起手來,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臉。

謝蜩鳴見狀,立刻撇過了頭去。

傅季秋的手就這麽停在了半空中,片刻後手指一點點蜷起。

他突然笑了一下,只是聲音冷了下去,“當初是你要留在我身邊的。”

傅季秋一字一頓道。

“是。”謝蜩鳴閉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回憶以前的那些往事。

然而根本控制不住,曾經的那些回憶還是潮水一般湧進了他的腦子裏。

“你以為傅家是什麽地方?你想來就來,想去就去?”

謝蜩鳴聞言,猛地睜開眼睛。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不是你想停下就可以停下。”

“這段關系只能我來說結束。”

“所以……”

傅季秋擡眸看向謝蜩鳴,一字一頓道,“我不同意。”

傅季秋推門走進房間,窗簾拉着,屋子裏依舊是一片昏暗。

桌上放着一口未動的早飯和午飯,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聽見門口的動靜,被子裏的人似乎動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沒了聲息。

傅季秋望着不遠處的床站了一會兒,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只是将手中的飯菜放下,便走了出去。

從昨天起謝蜩鳴便一直維持着這樣的狀态,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甚至不願意從被子裏出來。

傅季秋從未有過這樣束手無策的局面,像變态一樣把人困在這裏,甚至連門都不敢打開,生怕一眨眼謝蜩鳴就會離開這裏,再不見蹤跡。

可是為什麽呢?

傅季秋站在門口向裏看去,隔着房門什麽也看不見,就像他和謝蜩鳴混沌不明的感情。

他不明白謝蜩鳴為什麽突然要離開?就像不明白當初為什麽會容忍謝蜩鳴進入到自己的世界裏。

正如謝蜩鳴所言,不過是一個情人而已。

傅季秋在卧室門口一直站到半夜,依舊什麽也沒想清。

直到外面早已一片昏暗,別墅裏也是一片寂靜。

他抖了抖手指,按滅指尖的香煙,本想回去,然而一擡步,卻還是鬼使神差地重新回到謝蜩鳴的房間裏。

借着門口處的月光,傅季秋勉強能看清屋內的場景。

他拿上來的晚飯依舊一口未動,謝蜩鳴側卧在床上已經睡了過去,只是眉心依舊微微皺着,似乎在夢中也不開心。

傅季秋伸出手指想要把他的眉頭撫平,然而剛伸出手卻又怕驚醒了他,因此右手在空中停了半天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夜色更深。

傅季秋在床邊坐下,不知為何,竟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謝蜩鳴時的場景。

他會和謝蜩鳴睡,完全是一時興起。

淩随結婚那天,他随便找了個酒吧從早坐到晚,面前的酒瓶排了一片。

可是奈何從小練下的酒量太好,哪怕喝了這麽多酒,也沒有什麽醉意。

就在他快靠喝酒喝飽的時候,一直給他倒酒的服務生突然把手中的酒放下,小聲勸道:“傅先生,您不能再喝了。”

傅季秋擡頭,循着聲音望了過去,然後看到了一個穿着酒吧制服的少年。

少年的個子很高,但極瘦,原本就修身的黑馬甲和白襯衫穿在他身上還是大了一截。

又黑又軟的頭發乖巧地貼在頭上,往下一張白白淨淨的臉。

很幹淨清爽的少年。

傅季秋對他有印象,從他踏進這個酒吧起,少年的目光就沒從他的身上離開過。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人,但少年擡眸的時候,他卻第一次動了心。

少年的神情很像淩随。

後面的事情似乎自然而然。

他借着酒意試探了一句,“別走。”

少年就真得這麽留了下來,這反而讓傅季秋難得生出幾分無措來。

少年給他喂了醒酒的藥,便自己乖巧地去了浴室。

傅季秋則穿着浴袍站在窗邊,沒忍住又點了一只煙。

煙頭處猩紅的點忽閃忽滅,映在面前的玻璃窗前。

煙絲和火勾纏,生出袅袅的煙,又很快窗外的風吹散。

他緩緩吐出一個煙圈。

一夜情而已,傅季秋想。

這個圈子裏很多人都玩過,并不稀奇。

只是這些年他的心都被另一個人占滿。

他希望的感情是幹幹淨淨的,無論是靈魂還是身體。

可是那人卻用實際行動證明,無論是靈魂還是身體,都從未屬于過自己。

他是什麽?一個笑話而已。

不遠處的衛生間裏的“嘩嘩”聲停了下來。

傅季秋将還未抽盡的煙按滅在手心,頭腦中殘存的酒意讓他昏沉,手中的疼痛卻又讓他清醒。

交織的情緒讓他開始煩躁,他走過去喝了杯冰水,試圖讓自己冷靜。

“啪嗒”

衛生間的門傳來一聲輕響。

“洗完了。”傅季秋握着殘存着涼意的空杯轉過身來。

面前的少年還穿着剛才的工作服,只是沒穿外面的黑馬甲,上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襯衫。

身上沒擦淨的水漬浸得滴滴點點,露出暧昧又誘人的曲線。

吹得半幹的頭發緊緊濕答答地垂下,貼在白淨得臉上,顯得原本就不大的年紀又小了幾歲。

傅季秋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你成年了嗎?”

“成年了。”少年連忙說道,“我今年21歲,我帶了身份證,可以給您看。”

傅季秋被他一句話逗樂,原本輕皺着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來。

酒店的燈光昏黃而又溫暖,落在少年的身上,像油畫一樣流動着淡淡的色彩。

少年依舊緊張,卻還是咬着嘴唇逼着他看向自己。

眼中水光盈盈,盛着他看不懂的情緒。

傅季秋沒看他,只是淡淡地又說了一回,“你現在還可以反悔。”

然而少年反應得卻極快,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反悔。”

傅季秋看着少年獻祭一般的姿态,已經消退的酒意似乎重新湧了上來。

于是他沖不遠處的少年說了一句,“過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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