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紋身
“你是?”謝蜩鳴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門外的男人看起來很文雅,似乎看出了他的奇怪,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你好,我是青山醫院的醫生,來為您看病。”
謝蜩鳴在傅季秋身邊三年,自然知道青山醫院是傅家名下的産業,所以眼前的醫生自不必說,肯定是是傅季秋派來的。
想到這兒,謝蜩鳴探頭向外看去,然而外面卻并沒有傅季秋的身影。
“不用了,老毛病,就是凍着了。”謝蜩鳴不想欠他的人情,于是連忙拒絕道。
醫生似乎已經料到了這種情況,臉上并沒有什麽意外的神情。
他沒有急着離開,而是自顧自地問道:“雖然是老毛病,但并不意味着情況不會惡化,聽說您是陳年舊疾,這些年有沒有定期複查過?”
“沒有。”
“舊傷因為人們已經習慣了,所以常常會對它産生忽視,對于習慣性的疼痛不以為意,這樣其實是不對的。”
男人說着,自然而然地走了進來,示意他到沙發上坐下。
謝蜩鳴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醫生已經蹲下身來開始替他檢查。
因為醫生的動作實在是太過自然,謝蜩鳴也不好再拒絕,幹脆坦然接受了他的檢查,問道:“醫生,嚴重嗎?”
“當初傷的是關節嗎?”
“是。”
“沒有什麽大問題,但要注意保暖,還有少運動,如果将來疼得越來越厲害的話,可能需要換個關節,不過這應該是幾十年後的事,至少目前不用擔心。”
謝蜩鳴聽得心情有些複雜,一時間也不知道這究竟算是一個好消息還是一個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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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如何,醫生說得沒錯,這都不是現在需要擔心的事,那就還算幸運。
“好,謝謝醫生。”
“不客氣。”
醫生說完就離開了。
謝蜩鳴也沒有糾結太久,陪着謝津津玩了一會兒後,謝津津說他餓了。
于是謝蜩鳴起身把剩下的排骨湯熱了一下,和他每人喝了一碗,然後兩個人一起窩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外面的雪下了一天。
晚上剛一過九點,謝蜩鳴就催促謝津津洗漱上床睡覺。
小孩子睡得快,不一會兒就進入到了夢鄉。
謝蜩鳴也跟着閉上了眼,卻怎麽也睡不着。
腦海中一遍遍地萦繞着楚景的聲音。
“他說這些你肯定不會要,所以希望我可以替你保存着,給你和津津更好的生活。”
“他說他只會把你讓給我。”
“所以希望我能好好愛你。”
“他不想你再次傷心。”
這些聲音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在他腦海中回響,攪得他心神不寧,讓他不由嘆了口氣,似乎無論什麽事,只要碰上傅季秋,就會變得棘手起來。
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要來找自己,又表現得如此深情。
謝蜩鳴不明白,曾經的傅季秋明明不愛自己。
因為從來沒有感受到他的愛,所以哪怕如今傅季秋把心捧到他的面前,他依舊不敢相信。
思緒太過紛亂,一時間謝蜩鳴只覺得更加睡不着。
腿好了很多,但還是隐隐泛着疼。
謝蜩鳴想起醫生的話,決定爬起來灌個暖水袋。
他去廚房燒了熱水,等着水燒開時他習慣性地透過面前的玻璃窗向樓下看去,餘光一瞥,卻看見了樓下似乎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謝蜩鳴愣了一瞬,定睛看去,然後驚訝地發現下面站着的人竟然是傅季秋。
他和上次一樣站在樓下,只是這次連傘都沒有打,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落在他的身上,最外面的大衣已經白了一片。
有一瞬間謝蜩鳴還以為自己花了眼,于是下意識向前又看了一眼。
确實是傅季秋。
一時間謝蜩鳴也說不清楚心裏的感覺,只是覺得這人瘋了,外面下着雪又是零下,他就這麽站在外面是生怕自己生不了病嗎?
熱水燒好了,謝蜩鳴關了火,将暖水袋灌好,然後轉身向卧室走去。
他本不想管,然而走到客廳時,腦海裏卻想起今天發生的事。
無論怎麽說,自己也算欠了他一個人情,因此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披上外套向樓下走去。
門內外就像是兩個世界,走出大門的那一刻,謝蜩鳴仿佛瞬間掉進了冰窟窿裏。
他更加不敢去想傅季秋到底在這樣的溫度裏站了多久,只是快步向樓下走去。
此時已是深夜,樓下空蕩蕩的,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只有傅季秋一個人站在那裏。
他仰頭望着樓上,不知是在看雪還是在看風景。
他穿得依舊是早上的大衣,衣服上落滿了雪,垂在身側的手掌因為裸露在外面而凍得有些發紅,指尖夾着一根快要熄滅的煙。
傅季秋聽見動靜,收回了目光,向他看去。
傅季秋的眼神很平靜,大概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因此并沒有動。
直到謝蜩鳴走到他面前,他才好似回過神來,無聲地喊了一聲,“鳴鳴?”
“你是不是瘋了?”謝蜩鳴皺着眉頭問道。
傅季秋聽到他的聲音愣了一下,擡手似乎想要碰碰他,然而還沒碰到,就反應了過來似地收回了手。
然後将手中的香煙按滅在手心。
手中的痛意似乎終于讓他清醒了一些,傅季秋望着他,這次終于喊出了聲,“鳴鳴。”
“這麽冷的天你站在外面幹什麽?”
傅季秋沒答,只是垂眸看向他只穿了睡褲的腿問道:“腿還疼不疼?”
“你……”
謝蜩鳴從未覺得和他交流竟是一件這麽困難的事。
“你快回去。”
“嗯。”傅季秋點了點頭,眼神有些散,但還是努力望着他,“你也快上去,一會兒腿該疼了。”
謝蜩鳴見他終于應了,正準備離開,然而剛一動作卻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又轉過身,仔細看起他來。
“怎麽了?”傅季秋望着他問道。
謝蜩鳴沒說話,猶豫了一下,擡手摸了摸他的頭。
果不其然,傅季秋的額頭滾燙一片。
“你發燒了。”謝蜩鳴望着他蒼白的面色說道。
“是嗎?”傅季秋也跟着擡手摸了一下,随即不甚在意道:“沒事。”
“你真得沒事嗎?”謝蜩鳴看着他微晃的身形問道。
他實在不想多管閑事,但今天的天氣這麽惡劣,傅季秋又發了燒,看起來有些神志不清,如果就這麽讓他開車回去,萬一出了什麽事,謝蜩鳴肯定會一輩子過不去。
因此只能無奈道:“你先跟着我上去。”
謝蜩鳴說着轉身向回走去,然而走了幾步一回頭,才發現傅季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一般依舊站在原地。
謝蜩鳴見狀,只好再折回去,拉着他的胳膊向樓上走去。
哪怕只是握着他的衣服,謝蜩鳴還是被凍得打了個寒顫。
傅季秋不知道在雪裏站了多久,整個人冷得像一截冰。
謝蜩鳴根本不敢去想他衣服裏的身體會有多冷。
因為謝津津已經睡了,所以謝蜩鳴只開了一盞小夜燈,讓他坐在沙發上,然後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又拿了退燒藥讓他吃下去。
傅季秋難得聽話地一一照做,只是目光一直望着他,連眼睛都不肯眨一下,似乎一眨眼,謝蜩鳴就不見了。
傅季秋的身上還有沒有拍淨的雪花,遇暖融化,全部化成了水滲進衣服裏,整個人看起來濕漉漉的。
他本就發了燒,謝蜩鳴怕他一直穿着濕衣服加重病情,于是給他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讓他換上。
傅季秋實在太高,哪怕謝蜩鳴找的已經是自己最大號的衣服,傅季秋穿上依舊短了一截。
上衣整個手肘都露在外面,褲子也成了七分褲,顯得有些滑稽,但傅季秋卻很滿意。
謝蜩鳴從小卧室抱了一床被子給他,讓他睡在客廳。
自己則回了卧室。
謝蜩鳴睡得很輕,半夜的時候,他似乎隐隐聽見了外面有什麽聲音。
謝蜩鳴想起傅季秋還發着燒,于是強忍着困意起身來到客廳,這才發現是傅季秋在說夢話。
他走了過去,擡手摸了摸傅季秋的額頭,發現竟然比剛才在樓下時更燙了。
除了額頭,其他地方也開始發起熱來。
他似乎很難受,眉頭緊鎖着,嘴裏喃喃着什麽。
謝蜩鳴覺得他的情況有些不對,想要去拿溫度計給他量量體溫。
然而剛一動作,手腕卻被人緊緊扣住。
傅季秋的掌心很熱,像是燒紅的烙鐵,那股熱意洶湧而灼熱,就這麽滲進了他的肌膚,讓他下意識想要逃離。
“鳴鳴。”傅季秋睜開了眼睛,然而眼神卻很空,似乎還在做夢。
“放開,我再去給你找點藥,你發燒了。”謝蜩鳴試探着和他說道。
傅季秋不知有沒有聽見,只是将他握得更緊,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就在謝蜩鳴想着要不要打120的時候,卻見傅季秋重新閉上了眼睛,将他的手拉近,額頭輕輕抵了上去。
然後喃喃道:“我又夢見你了。”
謝蜩鳴聞言一愣,垂眸向他看去。
傅季秋的似乎已經重新睡了過去,眼睛緊緊閉着,臉上帶着一種幸福的神情,仿佛做了一個很好的夢。
傅季秋的額頭很燙,整個人仿佛要燒起來一般,他拉着謝蜩鳴的手,因此這種熱意毫無阻擋,就這麽傳進了他的身體。
有一瞬間,謝蜩鳴覺得自己似乎也發起了燒。
他愣了一會兒才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然後擡起傅季秋的手,想把他的胳膊放進被子裏,接着再去給他找點藥喂他吃下去。
然而就在給他蓋被子的時候,借着沙發前的小夜燈,謝蜩鳴好像突然看見了什麽。
他愣了一下,猶豫着掀開剛給傅季秋蓋好的被子。
然後就見他的左手手腕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紋身。
那個紋身和謝蜩鳴當年紋的很像。
只是換成了不同的兩個字。
鳴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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