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春意

謝蜩鳴将裏面的戒指取了出來。

這是一枚山茶花式樣的戒指,花心處嵌着一枚鑽石,戒身上刻着兩個字母,是他和傅季秋名字的縮寫。

明明這麽小的東西,卻因為被賦予愛情的含義而變得沉重起來。

謝蜩鳴曾以為自己不會在意這些東西,可是後來和傅季秋在一起後才發現,自己和那些陷入愛情的男男女女并沒有什麽不同。

他也曾偷偷自己攢錢做過兩枚素戒,但這樣的戒指對于傅季秋來說太過寒酸,因此謝蜩鳴從來沒有送出去。

他知道愛情不能靠戒指來證明,只是那時的他和其他人一樣,渴望用什麽去證明他的愛情。

那三年裏傅季秋給過他很多東西,錢、珠寶、甚至是房子。

唯獨沒有戒指,也沒有愛情。

“為什麽要送我戒指?”謝蜩鳴垂眸望着手中的戒指問道。

“因為我欠了你一枚戒指。”傅季秋望着他緩緩說道,“其實這枚戒指我三年前就準備好了。”

“三年前?”

傅季秋點了點頭,有些苦澀道:“你可能不會相信,這是我原本想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只是……”

傅季秋說到這兒頓了一下,“你生日那天出了意外,後來就再也沒有機會送了。”

他的話瞬間将謝蜩鳴的思緒拉回到三年前那個被失約的生日。

傅季秋原來沒有忘嗎?

“那你為什麽沒來?”謝蜩鳴說着,捏緊了手裏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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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季秋聞言沉默了下去,似乎有些為難。

許久才道:“淩随說他在淩阿姨那兒找到了一些母親的遺物,想要當面交給我。”

“遺物?”謝蜩鳴當時想了很多傅季秋失約的理由,唯獨沒有想過會是這個原因。

“但到了之後才發現根本沒有什麽遺物,我本想離開,但他在我的杯子裏放了些藥,我睡到第二天,醒來後發現一切都變了。”

謝蜩鳴沒想到會是這樣,但想起賈德誠,卻又覺得這也确實是淩随能做出來的事。

至于原因,謝蜩鳴猜也能猜到,無非就是讓傅季秋錯過他的生日,讓他更加死心。

但淩随不知道的是,自己那天本來就是為了和傅季秋說分手的事。

他反而多此一舉。

正愣神間,眼前突然一暗,謝蜩鳴擡起頭來,然後就見傅季秋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接過了他手中的戒指。

“山上的山茶花開了。”

謝蜩鳴聞言一愣,很快想起這是他曾經在信裏寫過的話。

然後就聽傅季秋繼續說道:“無論分開多久,都一定會重新聚集在一起,這是山茶花的花語,也是你曾經想對我說的話,對嗎?”

“……嗯。”

謝蜩鳴想表現得酷一點,然而剛一開口,心中的情緒卻好像噴湧爆發的河水,瞬間決了堤。

謝蜩鳴很難描述這一刻的感覺,他曾以為他那小心收好的心思,會永遠随着那朵早已幹枯的花湮沒在了歲月裏,卻沒想到在隔了十幾年的光陰後得到了回應。

“花刻在戒指上,就不會敗了。”

傅季秋說着牽起他的手,一點點将戒指套上他的無名指。

謝蜩鳴看着手上的戒指問道:“你知道戒指意味着什麽嗎?”

傅季秋聞言,手中的動作微頓,但很快便以更加堅定的姿态将戒指套了進去。

“我知道,代表着承諾、忠誠、婚姻和愛情。”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傅季秋說着,将他的手一點點握緊,“我愛你。”

謝蜩鳴覺得自己簡直是昏了頭,居然就這麽任由傅季秋給自己無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

後來回想起來,大概是那天雨後初晴,暖洋洋的空氣裏帶着幾分微微的涼意,街邊的樹葉經過雨水的洗滌綠得發亮,幼兒園門口都是牽着孩子回家的年輕夫妻。

幸福像是會傳染,而他在那一刻突然心軟。

後面還有這麽長的路,或許還有別的方向可以試試。

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因為這枚戒指有所改變,又似乎沒有。

傅季秋依舊每日A市這裏兩頭跑,會給津津買奧特曼,給他帶甜稞齋的點心,還會每日鑽研各種好吃的飯菜。

他們沒有說過複合的話,卻又這樣生活在一起。

和諧又怪異。

這周末傅季秋說要帶他去參加朋友的婚禮。

因為以前的事,謝蜩鳴對于他的朋友們印象并不好,也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所以一開始想要推拒。

但傅季秋這次卻格外堅持,說這是一個對他很重要的朋友。

謝蜩鳴最終還是被他說服,表示同意。

這次結婚的是白家的大公子,白敬祁。

謝蜩鳴曾經見過,只是不熟。

再加上三年前他死遁的事,謝蜩鳴本以為去到婚禮現場會很尴尬,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再次碰到曾經的那些人,一個個卻全都變了态度,從前他們看謝蜩鳴的眼神總是透着說不出的戲谑,今日卻會主動來和他打招呼,言語裏都是恭敬。

謝蜩鳴站在傅季秋身側一一應對。

有人不認識他,和傅季秋打完招呼後,目光移到他這裏。

謝蜩鳴還沒開口,就聽傅季秋對着他們介紹道:“謝蜩鳴,我的愛人。”

說完傅季秋轉頭看了他一眼,俯身湊到他耳邊問道:“可不可以這麽介紹?”

謝蜩鳴:“……你不是已經介紹了。”

正說着,今日的主人公之一,白家那位大少爺端着兩杯紅酒走了過來。

謝蜩鳴本以為他是來找傅季秋喝酒的,沒想到他卻把其中的一杯遞給了自己。

謝蜩鳴接過,有些奇怪地看向他,畢竟這位白家大少爺他認識,從前對他的态度只能說一般,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熱切。

“還好季秋把你找回來了。”這是他對謝蜩鳴說的第一句話。

“你不知道他這三年都快瘋了,每天除了在公司就是抱着你的那盒假骨灰,要麽就是發一堆公告懸賞和你有關的消息,然後為了一堆假消息世界各地地跑,我那會兒不知道,還勸他你都死了弄這些還有什麽意義,結果後來才知道,原來你只是金蟬脫殼,你可真不一般。”

白家少爺說着和他碰了一下,然後仰頭将杯裏的紅酒喝盡。

謝蜩鳴下意識想要跟着碰杯,然而手裏的酒杯卻被傅季秋接過。

然後傅季秋代他喝盡。

“他不能喝酒。”傅季秋說完,把空酒杯還給了白敬祁。

“不是吧季秋……”白敬祁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但也沒有再說下去,“不管怎麽樣,祝你們幸福。”

白家今日的草坪婚禮。

新郎牽着新娘從他身邊經過。

他們臉上都洋溢着發自內心的笑,幸福像是會傳染,謝蜩鳴也不由跟着笑了起來。

見證別人幸福,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新郎新娘在所有親朋好友的見證下交換戒指,親吻對方,訴說着對彼此的綿綿心意。

哪怕身為局外人,也不禁為他們的幸福而動容,或許這就是婚禮的意義。

于高朋滿座,親友齊聚時,向所有人訴說對于彼此的愛意。

謝蜩鳴看着他們今日圓滿的時刻,開心中也不由多了幾分失落。

婚禮是相愛者的儀式。

他愛過傅季秋,傅季秋也愛過他,可惜他們卻沒有相愛過。

更沒有過什麽愛的證明。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期待過,後來發現一切不過是幻想罷了。

再後來……

算了,謝蜩鳴收起思緒,随着衆人鼓起掌來。

能見證到別人的愛情也是好的。

最後一個環節是搶新娘的手捧花。

新娘轉過身去,準備将手中的手捧花向身後擲去。

雖說這個環節一般只有新娘未婚的女性朋友才可以參加,但是現在沒有那麽多講究,因此很多未婚的男性也跑上前去。

在場未婚的男女還不少,因此一時間新娘背後站滿了人。

謝蜩鳴孩子都已經有了,自然不會參加這個環節。

因此走到一旁給他們騰位,并找起傅季秋來,明明剛才還站在他身邊,一眨眼卻不見了。

謝蜩鳴正準備去找,卻聽不遠處一陣哄鬧聲傳來,謝蜩鳴轉過身,然後就見新娘的手捧花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抛物線,有許多人上前争搶,最後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搶了過去。

那人搶到花後仿佛怕被人奪走一般緊緊抱在懷裏,然後向他看去。

他們的目光隔着人□□彙。

傅季秋沖他笑了起來,像是打了勝仗一般,擡起手沖他揚了揚手中的花束。

那是一捧山茶花,花瓣上還帶着幾滴朝露。

傅季秋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了過來,大家默契地給他騰開了路,沒有人詫異,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傅季秋會把花給他。

這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傅季秋站在他的面前,第一次如此局促,像是第一次表白的中學生。

雖然努力克制,但謝蜩鳴還是能看到了捧花下他微微顫抖的手指。

謝蜩鳴以為他會說很多,比如我們重新開始。

然而卻不是,傅季秋說的是,“我好像知道你為什麽會喜歡《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為什麽?”謝蜩鳴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本書。

“因為後來我真正愛上你的時候才明白,從前的你有多麽無助和痛苦。”

“如果愛情是一件這麽痛苦的事情,那麽從今之後,換我來愛你。”

“我愛你,鳴鳴。”

心中缺了許久的那道縫隙好像因為這句話而被填滿,謝蜩鳴突然又想起了《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的一句話:

【你從我身邊走過,猶如從一道河邊走過,你碰到我的身上猶如碰在一塊石頭身上,你總是走啊,走啊,不斷向前走啊,可是叫我永遠等着】①

他曾以為這是他和傅季秋的結局。

可是今日才發現,原來并不是。

他沒有永遠等着,傅季秋也回了頭。

他們或許會有另外的結局。

謝蜩鳴和傅季秋的婚禮很簡單。

在一個教堂辦的。

來的都是親朋友好友,帶着最真摯的祝賀。

謝津津小朋友作為花童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西裝為他們遞戒指。

還小大人一般很鄭重地對傅季秋說:“不許欺負我爸爸,否則我和迪迦奧特曼都不會放過你的。”

大家被他的話逗得忍俊不禁。

傅季秋則認真地向他保證道:“放心,我自己也不會放過我自己。”

“我相信你,但要拉勾。”謝津津說着伸出手指。

“好,拉勾。”傅季秋配合道。

謝津津下去後,他們在牧師的見證下交換了戒指。

然後親吻了彼此,畢竟孩子都有了,所以他們親得很克制。

婚禮的最後一個環節是給對方的話。

牧師問他為什麽會愛謝蜩鳴?

其實謝蜩鳴也很好奇這個問題,因此聞言擡起頭來看向他。

然後就見傅季秋也正望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有些難描述,大概就是……”

“我在冬日裏呆了許久,因為你,終于窺見了一點春意。”

作者有話說:

①《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到這裏就完結了,剩下還有幾個番外,沒寫的會放到番外裏,感謝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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