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入夏,天氣就熱了起來,狹長的弄堂裏都是搖着蒲扇納涼的人,老的,少的,還有追逐打鬧的小孩兒,操着一口上海腔。

“文亭,你別看書了,”向寧趴在藤椅上,藤椅一搖一晃的,他枕着下巴,百無聊賴地說,“先生都不上課了,那就是放假曉得吧,要休息!”

文亭頭也沒擡,說:“哥說,過兩個月去參加大學的考試。”

向寧先是哇了一聲,想起什麽,又垮了下來,嘟哝道:“那完了,我媽又要在我耳邊念叨了,說,你看看人家文亭,哪個先生不誇他,那是有大出息的,你們天天在一起玩,怎麽就沒一點長進?”

向寧掐着嗓子學他母親,拿腔拿調的,将文亭逗笑了,他放下書,說:“你可以同你媽媽講,你衣服做的好,很有天分的。”

向寧騰地坐直身,一拍大腿,道:“我也是這麽講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指不定我以後我能做大老板呢。”

文亭微微一笑,道:“向老板,今天怎麽有空來這兒?”

向寧嘆了口氣,苦惱道:“我要不是說來找你,我媽都不讓我出門,我都快二十了!二十——我爸這個年紀都和我媽談婚論嫁了,還管我像管小孩兒。”

文亭說:“你那個……”他頓了頓,說,“喜歡的姑娘呢?”

向寧眼神游移了一瞬,臉頰泛紅,咕哝道:“我們,就挺好的啊,挺好的!”

文亭看着少年一副懷春的模樣,到底正當年紀,忍不住輕聲問:“挺好……是什麽好?”

“怎麽個好?”

向寧哎了聲,難為情,含糊不清地說,“就那麽個好呗。”他目光轉到文亭身上,突然嘿然一笑,湊文亭身邊,撞了撞他,“幹嘛呀,突然這麽好奇?”

文亭清咳了一聲,捏了捏掌心的書,道:“沒什麽,就随便問問。”

向寧盯着文亭,說:“随便問問?亭亭,你可從來不問和你哥沒關系的事,”他突然想到什麽,摟着文亭的肩膀,說,“你是不是想通了?”

文亭掙了掙,沒來由的有點面熱,說,“想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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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寧說:“想通別整天圍着你哥打轉啊,文亭,你是不是瞧上哪個姑娘了!”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哪有人整天和哥哥黏一起的,又道:“我想想啊,咱們弄口賣花的姑娘?我上回見她送了你一枝花……”

文亭哭笑不得,說:“你別亂講啊,沒有的事。”

向寧說:“不是她?那就是隔壁巷子裏紮兩條辮子的那個?”

文亭道:“不是。”

向寧:“不是她?別的姑娘你也見不着了啊,天哪,亭亭,你不會和你們先生的女兒暗通款曲了吧……”

話還沒說話,就被文亭捂住了嘴,他說:“不是,向寧,你聲音小點兒,傳出去壞人姑娘名聲。”

向寧眨了眨眼睛,心有不甘地點點頭,文亭才松開了手,警告他,“你不要亂猜。”

向寧:“噢。”

過了一會兒,向寧又說:“就是喜歡誰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嘛,報紙上都說,精神自由,戀愛自由,”他壓低聲音,在文亭耳邊說,“亭亭,你試過和喜歡的人牽手嗎?”

文亭手指蜷了蜷,目光落在床腳下放着的鞋子,拖鞋,文欽的,比他的大了好幾碼,他趿着嗒嗒嗒的,一走快,鞋子都要甩出去了。

向寧說:“還有親嘴兒,我同你講,姑娘的嘴唇又香又軟,保準兒你一親就神魂颠倒了,什麽讀書都忘了。”

文亭薄薄的耳朵慢慢地泛着紅,他忍不住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一碰着,就像燙着了,猛地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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