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文亭那句話一說完,文欽愣了愣,旋即沉默了下來。

他的确是這麽想的。這麽多年以來,他竭力讓兄弟二人在這個亂世站穩腳跟,活得體面,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變了。

他對文亭有着超乎尋常的占有欲和掌控欲。遲鈍如趙成玉都說他對文亭管束得太多了,沒有哪個哥哥會這樣對自己的弟弟,可他想,文亭不一樣,文亭性子軟,膽子又小,從小就巴巴地跟在他身後。他們相依為命,便是他為文亭多考慮幾分,那也是理所當然。

如果文亭有朝一日,當真有了喜歡的人呢?

他親手養大的弟弟,就這麽跟着別人走了,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男人或者女人取代自己——文欽只消一想,心裏就生出一股想殺人的暴虐。

文欽喉結上下滾動着,躊躇難言,他說:“亭亭……這是大事,不能草率,你年紀還小,結婚成家還遠得很。”

文亭看着文欽,突然皺了皺眉,說:“哥,我想吐。”

他臉上露出很難受的神色,文欽當即扶着他去浴室裏吐,又打了水給他洗臉,來來回回折騰了許久,文亭躺在床上時整個人都似軟了。

文欽眉毛緊皺,摟着他,一邊拿了杯子讓他喝點兒溫水,口中道:“以後不許再喝酒了。”

文亭應了聲,靠着文欽的肩膀,像極了黏人的小動物,他拿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文欽的脖頸,叫他,“哥。”

文欽心軟了軟,聲音也低了,“哥在呢。”

文亭很滿足地笑了一下,伸手摟着文欽,含糊不清地又叫他,“哥哥。”

文欽心裏說了句撒嬌精,又好受用,下巴抵着他的額頭蹭了下,說:“難受了知道叫哥,早幹嘛去了。”

文亭又笑,說:“哥,你真好。”

文欽剛想說話,就聽文亭說,“哥,不要別人,就我們兩個好不好?過一輩子。”他聲音含糊,像是在說醉話,文欽心口一跳,看着文亭,他果然已經閉上了眼睛。

文欽說不上自己心裏是錯愕還是失落,他抱着文亭坐了好一會兒,直到少年呼吸漸漸變得平穩,才慢慢讓他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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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欽低頭看着文亭,文亭從小就長得漂亮,長大了,眉眼越發像母親。

這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可在那一瞬間,文欽竟真的覺得就他們兩個過一輩子,沒有別人,好像也不錯。

肖想自己的親弟弟,文欽想,他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他輕輕捏了捏文亭的手指尖兒,文亭的手指細長,比女孩兒的還要柔軟,食指和中指之間卻交錯着舊傷疤,細細淺淺的。

這是好幾年前弄傷的,有幾個小混混不敢當面尋文欽的麻煩,竟打起文亭的主意。那時文欽和趙成玉幾人剛入幫派,正忙,一整天都不着家,直到有一日文欽在文亭手上發現了傷口,他的手指都是被刀片劃傷的傷口,新的,舊的,傷勢可怖。

文欽心疼壞了,也恨紅了眼,後來直接将那幾個混混的手指一根根碾碎了。

文欽将他的手放進了薄被裏,他的目光落在文亭薄紅的嘴唇,他鬼使神差地盯着,咽了咽,過了許久,低下頭堪堪碰了一下。

一碰即分,文欽整個人騰地站直了,他仿佛聽見了自己如雷的心跳聲,一邊是怒罵斥責他背德亂倫,一邊竟泛上了一點扭曲的,偷偷的甜。

不要別人,就他們兩個人,過一輩子——這個世界上,他們也只有彼此了。

腦子裏一記聲音在撺掇,文欽揉了揉眉心,他轉頭去收拾桌上那一碟已經冷卻的排骨。

排骨冷透了,也涼透了,他看着,直接将排骨倒在了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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