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冬日很冷,拉開車門的還帶了一陣風。

祁夜的腦袋暈着,稀裏糊塗地坐上副駕駛的時候,還被遠處的夕陽刺了下眼。

“袋鼠酒吧?”蕭程熟門熟路地打了方向燈變道。

祁夜嗯了聲:“這時間走高架可能會堵,有條近路能抄過去。”

蕭程點點頭,跟着祁夜說的調整了手機導航。

車子過了兩個彎道後,駛入側邊的馬路。

這是一條靜谧的小路,相比于高架上單調如一的景色,更多的是小資的咖啡館和酒吧。食客們零散坐在梧桐樹邊的露天餐臺上,相談甚歡。

“這裏感覺是真不錯。”祁夜說,“以前上班經過的時候,就覺得氛圍挺好,熱鬧。”

蕭程望了一眼,說:“的确不錯。”

“那可不是。以前室友還約着要到這裏裝小資呢,點杯咖啡,再來本書,情調就出來了。”祁夜說,“周群也知道這裏,想拉着一起吃簡餐再去上班,可惜之後也沒時間,就算了。”

蕭程聽着笑了:“你人緣好,以後總歸有機會的。”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捕捉到了什麽,忽然問:“你以前上班會經過這裏?”

“嗯。之前有輛車可以直接到酒吧,就是繞了點路。”祁夜回答道。

“現在呢?”

祁夜嘆了口氣,又說道,“改路線了,我得換兩部地鐵到那兒。”

原來上班是很方便,上了車悶頭就睡,一路睡到終點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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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神仙的出勤方式,還便宜。

“開始是修路,誰知道等那兒修完後,路線也不改了,出勤時間就直線上升。”像是戳到祁夜的痛處,或者是其他的什麽原因,祁夜的語氣也略抱怨起來,“老板也摳,車貼就這麽點兒,兩部地鐵可比公交車貴多了……”

蕭程就這樣靜靜地聽他說。

車子在這時打了個彎,進了條安靜的梧桐小巷。

“我可以送你上班。”蕭程忽然說了句。

祁夜聽聞一愣。

車內安靜了那麽幾秒。

“沒開玩笑,順路。”見着祁夜沒回答,蕭程又說了一遍,語氣挺認真。祁夜側過頭看他,一如既往的神色,戒指在冬日暖陽下微微閃着光。

“劇院和酒吧不順路。”祁夜的目光落在他的銀戒指上,笑着說,“再說我們時間也不對,酒吧要六點多上班,今天只是特殊趕個早。”

“那就對上了。”

“啊?”

蕭程勾了下唇,祁夜從沒見過他笑得這麽輕松,甚至可以說毫無防備。

好吧,他承認又亂用詞語了。

不過感覺上的确是這樣,之前對着別人是冬日松樹底下的涼茶,現在這個笑容,像是成了氤氲熱茶,連着心都泡暖了。

“這周演出就結束了。”蕭程提醒了句。

祁夜才反應過來。

他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人家蕭教授不僅是演出的一把手小提琴,還是音樂學院的老師呢。

“我在城北校區上課,下午五點下課。”像是怕祁夜不相信,蕭程又單手點了幾下導航,把手機調了個向,“正好順路。”

祁夜望着那紅綠相間的路線圖。

從城北校區到他家,然後再到酒吧,的确是挺順的,幾乎是筆直的直線。

“真不用,這多不好意思。”祁夜說道。他轉頭看向蕭程,對上了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行吧,心思被看穿了。

“不是免費。”蕭程說,“如果真不好意思,就有償吧。”

“什麽?”祁夜一怔,然後就擱那兒眯着眼睛笑,“這是上賊船了啊。”

蕭程勾了下唇:“那當回海盜也不錯。”

祁夜聽出他語氣裏都帶了笑。

還別說,蕭程這人挺會開玩笑的,平日裏見他冷冷淡淡,對着每個人都溫文爾雅,十分客氣,但熟絡起來卻不是這樣。

“元旦的時候,劇組有個慶祝活動,在郊外別墅住兩天。”蕭程說,“到時候組裏人都會來。”

祁夜一聽就懂:“我來幫你們拍照?”

“不是。”蕭程換了單手駕駛,邊開車載音樂邊說,“過來玩玩,放松放松。”

祁夜微微一怔,隔了幾秒,他伸了個懶腰,靠在車座上:“這賊船不錯,都不想下了。”

蕭程笑了笑:“那就別下了。”

“啊?”

“開玩笑的。”

怔愣的幾秒間,就聽到蕭程說了句:“快到了,外套穿上,不要着涼了。”

祁夜看了一眼時間,的确是該到了。

他突然有種說不清的悵然若失。

怎麽說呢,似乎比之前燒烤攤那次更失落一點。

而這種情緒并沒有随着時間消失,等到半夜下班的時候,祁夜仍在思考蕭程那句話,以至于小陳叫了好幾次,揚言再不走要把他關在店裏後,他才回神。

“我說你啊,今天怎麽了?”小陳關了吧臺的燈光,“就跟丢了魂似的。”

祁夜笑笑,沒回答他。

回家已是淩晨一點多,祁夜修完最後幾張圖後,靠在挂滿外套的椅背上,随手點了支煙,若有所思。

他瞥了眼擱在木椅子上的吉他,又把視線就重新落回到屏幕上。

幾秒後,打印機啓動。

——白紙黑字的《告白之夜》樂譜,吉他版本。

這幾天祁夜醒得早,不知道為什麽。

他瞄了眼手機上顯示的九點半,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起了床。

今天是蕭程回音樂學院上課的日子,也是送他上班的第一天。

往常這個時候,他還在過其他國家的時區,呼呼大睡着。現在偶爾早起了這麽幾次次,也不知道該幹什麽。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劇院和蕭程吃的午飯,思索幾秒,去了超市。

說實話,祁夜活了近三十年,還沒怎麽進過廚房。

适合懶人生存的方式很多,自熱火鍋,方便面,速凍食品,反正也餓不死。所以北漂的這些日子裏,他也是省事兒,從不進公共廚房。

“小夥子,第一次下廚房啊?”一旁的阿婆拿着淘米的器具過來,見着削得歪歪扭扭的猕猴桃,無奈笑笑,“這皮帶着的果肉太多了,浪費了。”

“沒辦法,技術有限。”祁夜跟着笑了下,繼續低頭和猕猴桃拼勁。

其實他也不是完全不會,但臨時起意要做飯,手邊也只剩個水果刀,還是幾百年沒碰過,壓箱底的那種。

阿婆盯着盤子裏洗幹淨的蔬菜和食盒,又瞧見祁夜那樣子,似乎懂了什麽。她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刨刀,塞到祁夜手裏:“別用水果刀,用這個方便些。”

祁夜連忙道謝:“謝謝阿婆。”

“猕猴桃得挑軟一些的,甜。”阿婆繼續補充。

祁夜“嗯”了聲:“第一次正兒八經下廚,沒經驗。”

“沒事,年輕人是該多練練廚藝,對以後過日子沒壞處。”阿婆絮絮叨叨地把淘米水到進水槽,臨走時對着祁夜說,“刨刀不用還了,以後再給她做飯的時候,用這個方便。”

祁夜怔了怔,連着手裏的動作都頓了一下。

直到做完給蕭程的晚飯,愣是沒琢磨出那個“她”是誰。

把最後一點荞麥面放進食盒,再點綴上黃瓜絲和胡蘿蔔,大功告成。

祁夜其實也不好意思直接給蕭程帶飯,一個大老男人給另一個做簡餐便當,怎麽想都覺得奇怪的。

所以做了除了蕭程的那一份外,祁夜用剩餘的材料做了炒面。

——重油、重麻,還有大把的油潑辣子。

這兩年接觸了不少人,帶着祁夜的口味也漸漸變得北方起來,在濃油赤醬的基礎上,還加了辣。

其實也挺好的,誰規定甜醬油裏不能加辣,活得不拘束就行。

正當祁夜打掃公共廚房的時候,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蕭程發來了短信。

-蕭程:還有五分鐘到。

-祁夜:好,我現在就下樓。

-蕭程:外面有點冷,記得加外套。

-祁夜:遵命,蕭教授。

匆忙帶着食盒和外套往外走,祁夜就見街側有一個修長的身影,正安靜地靠在車旁。

于是他連忙舉了舉手裏的盒子,和蕭程打了聲招呼,就見對方的視線越過挂滿綠藤的長街,注視過來。

此時季節正值秋末,紅葉滿地,歲月靜好。

而那雙熟悉的深色眼眸,在溫暖明亮的陽光下,盛滿了整個秋季的溫柔。

作者有話說:

晚更抱歉~明天一天都在高鐵上,可能來不及寫。

争取周四早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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