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見王大廚 “這紅色,怎得這般好……

“這紅色,怎得這般好看?”

老楚相公笑眯眯道,“我家孩子新給我尋來的朱砂,顏色正好,我便用了。”

江祁白細細品味這畫,再次驚嘆于老楚相公的畫技。

“這畫,能送我嗎?”江祁白實在是喜歡的緊。

老楚相公捋着胡須,“祁白難得開口,便送與你了。”

江祁白得了好畫高興,一時便沒注意老楚相公。

老楚相公趁此機會偷喝了好幾杯,又一杯正要入口,江祁白看過來了。

老楚相公心虛放下酒杯,指着竹簾外的人問,“祁白你瞧那人吃的什麽?”

江祁白無奈轉頭,外面那人抱了壇酒,面前擺了一碟子東西,吃得正香,“大抵是沈記的新吃食吧,您想要我給您也點上一碟吧。”

江祁白喚來崔四,“那位客人吃的什麽,也給我們來上一碟。”

崔四道,“那是我們掌櫃新做的虎皮雞爪,下酒最是好,是論斤賣的,三十文一斤,您要多少?”

“只是雞爪子要三十文一斤?”江祁白被這價格驚到。

雞爪子是粗鄙之物,平素酒樓裏都是倒進泔水桶的,到了這兒卻賣出雞肉價了。

“那就先來上半斤。”不過老楚相公想吃,破費些也無妨。

虎皮雞爪,物如其名,雞爪色如瑪瑙,狀若虎皮。

老楚相公本是想岔開江祁白的注意,這雞爪一端上來,他便有些後悔了,此種難食之物,他又上了年紀,牙口早不如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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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騎虎難下,只得硬着頭皮将夾起一只,頗有些壯士一去兮的決絕。但入了口後,卻并未出現想象中的堅硬。

反而如那排骨一般,這雞爪炖的有過之而無不及,老楚相公笑了,“大善。”

江祁白見狀也嘗了一個,怪不得外面那人只抱着一壇水酒也自得其樂,如此美味,人間樂事。

老楚相公對着江祁白道,“有此味美之物,當浮一大白。”說着便拿起酒杯痛飲。

江祁白到底沒攔住。

老楚相公顧忌着老妻,只喝了個七分醉,江祁白将人送回去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清醒的。

楚老夫人扶着丈夫,江祁白連連告罪,楚老夫人卻笑道,“早知你勸不住這個老貨,不怪罪你。”語畢便揪着楚老相公的耳朵進去了。

江祁白看着莫名覺得自己的耳朵也疼了。

————

“請問,這裏在招幫廚嗎?”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人探頭探腦地問身上背了個羊皮箱子。

告示貼了許多天,總算又有人上門了。

崔四連忙迎人進來,“是呢,不過需得經過我家掌櫃考驗。你随我來吧。”

青年人卻搖了搖手,“不是我,是我師傅想做幫廚。”他讓開身子,崔四才看到門口站了個中年男人,膀大腰圓,看着就像個大廚。

崔四進去叫沈魚,“這回這個定能和您心意。”

沈魚脫下圍裙,朝他笑道,“這麽有自信?”面試了許多人,她早已不抱什麽希望了,再說鄧氏做的還不錯。

“王大廚!”

門口站的人着實是吓了沈魚一跳,正是那日她去邱府做酸棗糕的王大廚。

這……确實是符合她的心意,甚至都不用測試。

王大廚卻不意外遇見沈魚,“沈娘子,許久不見了。”

沈魚讓崔四倒茶來,兩人坐下敘話。“您怎麽會想到我這兒來做個幫廚?”

王大廚長謂一聲,“世事難料呀。”

原來當初邱钰被下牢,餘氏又與邱钰和離了,邱府算是倒了,邱府這一大家子人也是該遣散遣散,該發賣發賣。

王大廚只是邱府的廚子并未賣身為奴,也便帶着徒弟從邱府出來了。打算去坊裏酒樓某個差事,他廚藝不錯,小酒樓請不起他,大酒樓有自己的主廚,他也只能當個二廚。

王大廚倒是不在乎這些,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紀了,前半生在邱府也算是存夠了後半生的銀子,只是徒兒還需要磨練,他自已又沒精力開一家店,想着在幹幾年,等徒弟能獨擋一面了,他便頤養天年去。

于是便去百味樓做了個二廚,只是廚藝太好,有時不一定是好事。唐師傅與他一樣都是精通北菜的廚子,唐師傅會的他基本都會。

王大廚也知道人在屋檐需低頭,但又不能故意把飯菜做難吃,因此憑白得了唐師傅許多怨恨。原本的二廚成了三廚,心中自然忿忿不平,這兩人一拍即合,明裏暗裏給王大廚使絆子,更過分居然污蔑王大廚的徒兒偷廚房裏的東西。

百味樓掌櫃打圓場說不計較,可憑白得了污蔑王大廚怎能咽下這口氣,便說要報官。

唐師傅和那二廚自然不可能讓他報官,百味樓掌櫃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直說算了算了。

可這便是默認王大廚的徒兒偷了東西,王大廚對掌櫃徹底失望,當即脫了圍裙,離開了百味樓。

徒兒心生愧疚,想着要不是自己,哪能連累師傅。

王大廚寬厚笑道,“旁人有心要害你,便有無數的緣由,躲不過的。”

滿京的酒樓,莫不是做北菜的,他去哪裏都一樣呀。于是他想起了沈魚,他聽惠兒那丫頭說過,沈魚在崇安坊開了個小食肆。

其實他也沒抱多大期望,卻沒想到惠兒口中的小食肆與他所想中的完全不同。

恰好門前有招幫廚的告示,王大廚便讓徒弟常二來問問。

沈魚聽完也是一陣唏噓,只是有些為難,“可是我也請不起您呀。”王大廚這般的廚子,月銀至少十兩起步,她這裏廟小。

王大廚揮了揮手,“沈小娘子不必煩擾,我既來了,就不是奔着銀錢來的,一月五兩也就是了,至于我徒兒,他的工錢由我這裏出,不過還要勞沈小娘子替我們找個住的地方,不必太好,兩個寡漢子,住哪裏都是一樣的。”

王大廚年輕時也娶過妻,只是一連兩個都生病去了,算命的說他命裏無妻無子,他也就算了。收了個徒兒,百年後由他摔盆扶棺,也算個依靠。

五兩!那可真是占了大便宜,沈魚嘴角都快咧到後腦勺了,立即簽了契。至于住的地方那好辦,許家老夫婦賣與她鋪子的時候,連同後頭那兩間屋子都一并給了她,只需稍作收拾,便可搬進去了。

鄧氏也為沈魚高興能找到個好幫廚,沈掌櫃是個好人。只是她也知道,王大廚的到來,就意味着她要走了。

這天傍晚,鄧氏收拾完了桌子便向沈魚告辭。

沈魚不解,“鄧嫂子為何要走?”

鄧氏也疑惑,“您不是找到幫廚了嗎?”

沈魚才反應過來,她還未曾與鄧氏簽契,拿了紙筆來,“我倒忘了。鄧嫂子,你不用走的。”

虎皮雞爪推出後,沈魚的食肆更熱鬧了些,只是還是有人嫌吐雞骨頭太麻煩的。沈魚便又做了無骨的,找到了訣竅剔雞爪的骨頭也不難,無骨雞爪很是暢銷。

只是沈魚是抽不出空來剔骨的,阿莓又笨手笨腳,是以剔骨都是鄧氏在做,她雇了王大廚來總不能讓人家剔雞骨頭吧,常二倒是能做,但也要有人帶着。

鄧氏可是能幫她不少忙呢,且食肆盈利也上來了,再雇個鄧氏不算什麽。

得知沈魚心思,鄧氏眼中飽含熱淚,“掌櫃,你是我遇見最善心的人。”

鄧氏拉了沈魚的手,真摯說道,“您定能嫁個如意郎君的。”

沈魚嘴角含笑,古人都把女子嫁人看得頂重要,她卻不以為意,嫁人還是賺銀錢香。

鄧氏心頭熱切,晚間回了家,還在想着感謝沈魚,在床上輾轉難眠,索性點了燈起來,從嫁妝箱子裏,拿出塊壓箱底的料子來。

裁了布,打算給沈魚做件夏衫,沈魚平日裏的衣服都太素了,小姑娘家家的就該穿得喜慶點才好。

陸峰點燈夜讀,出門解手時看見娘的屋子還亮着燈,便敲了敲門,待鄧氏應了才推門進去。

鄧氏一手拿着布料,另一只手拿着針在頭發上劃拉兩下,炕桌上點着油燈。

“娘,這麽晚了,明日再做吧。”陸峰還以為他娘是在給他做衣裳,可一瞧那顏色,也不對呀,難道他娘還接了與人做衣服的活嗎?

“娘睡不着,等會累了,自然就歇了。你回去溫書吧。”鄧氏沒擡頭一針一線地縫着。

陸峰低頭,心裏一陣難過,暗暗握緊了拳頭,他一定要考上功名,不為光宗耀祖,只為讓他娘少辛苦一些。

“娘,那我回房了。”陸峰提着燈籠出去。

鄧氏不忘叮囑,“也別太晚,好好休息。”

陸峰回了房,看了會兒書又放下,拿出一本《三字經》來。又從枕頭底下拿了空白書頁來,提筆細細抄寫了起來。

窮苦人家讀不起書的,多會從書肆接些抄書的活,只是他娘不願讓這些事情打擾了他,不許他做,他心疼母親,便偷偷拿了些回來抄。

他已抄好兩本了,過幾日就可以拿去書肆換錢,兩本可有二十文呢,陸峰美滋滋地想着,複低頭抄寫。

夏衫簡單,鄧氏熬了兩個大夜就做完了,獻寶似的給沈魚送去。

布料不算太好,款式也有些陳舊,只是袖口的桃花鮮豔奪目,沈魚捧着衣服,一陣眼熱,她感受到了從前不曾有過的——家的溫暖。

阿莓看見新衣服,拉着鄧氏撒嬌,“我也要。”

鄧氏拍拍她的手,笑應道,“好好好。”

阿莓這一喊,沈魚想着也确實該置辦些新衣服了,她不是個喜歡把時間花在穿衣打扮上的人,如今養了阿莓像養了個孩子,穿衣風格也是能簡則簡,倒是忘了人家也是個姑娘,也喜歡漂亮。

“哪好意思再麻煩鄧嫂子,下午我帶你買衣服去,鄧嫂子也去一塊挑挑。”

沈魚突然想到,作為老板,她還沒給員工安排工作服,實在是失職,整齊的店鋪形象,也是客人們選擇食肆的一點呀。

沈魚還沒來得及出門,有人卻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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