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雞蛋牛乳醪糟(一更) 江硯白命人……

江硯白命人看好柳香, 因為柳香是唯一一個見過采花蜂真面目的人。

采花蜂下手多用迷藥,柳香因為那幾日偶感風寒,并未吸入足量的迷藥, 提前醒了過來。不過據柳香所說,采花蜂當時蒙着臉, 她只看見了一雙眼睛。即便是這樣,柳香也算是唯一的突破口。

回憶當時的細節,對于她來說太過殘忍,但為了盡早破案,沒有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問。

本來應該是江硯白來問訊,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留芳閣出了人命案子,他分身乏術。

這樁事情便落到了黎辭舟頭上,可對着個嬌滴滴只會哭的小娘子,黎辭舟真是沒有一點辦法。

想着找個小娘子來安慰下柳香或許會好一些,只是大理寺沒有女官, 自家夫人也是個嬌弱的, 別兩個哭包湊在一起,那可真是災難了。

黎辭舟思來想去,沈魚正合适, 沈掌櫃雖然看着嬌小柔弱, 但就憑她将沈記變成如今這般,骨子裏也定是個堅韌之人。

黎辭舟便厚着臉皮來求沈魚幫忙,幫忙規勸柳香配合查案。黎辭舟難得開口求她, 又是為了個受害的無辜女子,沈魚想了想便答應了。

她也實在見不得一個女孩子這麽糟蹋自己。錯的明明是那個采花蜂,為何她要尋死覓活, 不該是這樣。

想着柳香傷了喉嚨,沈魚做了碗雞蛋牛乳醪糟。

新鮮的牛乳煮開,沸騰時加入雞蛋液,最後放純天然的醪糟,醪糟的酒味會将雞蛋的腥味遮掩,還可以加些紅棗與黑芝麻,最是滋補養顏。

黎辭舟帶着沈魚去了柳家,柳父将兩人引入房中,柳母捧着藥碗,在床前溫聲勸道,“好香兒,喝些藥吧。”曹宇傑也在一旁溫聲勸着。

柳香脖頸出一圈青紫看着十分駭人,她紅着一雙美目,發絲有些散亂,嘴唇幹裂,臉色也有些發白,但即便這般,依舊難掩姿色。

柳母見有人來,放下藥碗嘆了口氣,來到柳父身邊,“還是不肯喝。”

柳父有些着急了,“不喝藥怎麽行,實在不行給她灌進去。”

曹宇傑覺得不妥,“不行,小姐傷了喉嚨,不好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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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辭舟近日往柳家跑了好幾趟,生生看着柳父柳母發間生出了許多白發,開口寬慰道,“兩位別急,柳娘子會有想明白的一天的。”

黎辭舟給了身後的沈魚一個眼神,沈魚會意,提着食盒進門。來之前黎辭舟已經和沈魚交代了柳家的一些情況,柳母因為當年生柳香時傷了身子,随後再難有孕。

而柳父與柳母感情深厚,柳父不願納妾也不想從族中過繼小兒,只待柳香成人,便為她招個上門女婿,以此延續柳家香火,卻不想出了這麽一遭事。

對于柳香的舉動,沈魚是氣憤的,氣憤她為何如此輕賤自己的性命,氣憤她令老父老母傷心。但同時也很理解柳香,這般的大環境,或許死了才是她最好的解脫。

柳母與曹宇傑出了房門,将卧房留給沈魚,沈魚進門時柳香連個眼神也未給,她坐在床上,兩眼無神地盯着前方。

沈魚徑自将食盒放下,拿出裏面的雞蛋牛乳醪糟來,淡淡道,“柳娘子如今這般模樣,傷心的是誰?”

柳香沒有任何反應,沈魚繼續道,“柳娘子覺得活着無趣,那死了又有什麽不同,徒留為你肝腸寸斷的老父老母,身為人女,你認為讓他們為你操心,這是應該的嗎?”

柳香終于有了些反應,眼睛裏滲出些淚來,可憐巴巴地望着沈魚。

沈魚端着碗走近,“遭受了這般事,你從來都沒錯,錯的是那采花賊,該死的也是他,你難道不想将惡人繩之以法嗎?”

沈魚将她額間亂發撫平,聲音堅定而有力量,“世道難容失節女子,是這世道不公,并非你的錯。你父母只有你一女,你若死了,誰來孝敬他們,能保證過繼來的孩子對你父母好嗎?”

沈魚接連質問,柳香淚流滿面。

“所以,更應該好好活才是,旁人嘴碎那有什麽要緊,日子是你自己過的。旁人說幾句又不會損了你的利,偏生要那些人看看,你是怎麽把日子過好的!留着這條命,看惡人伏法,看說風涼話之人過得都不如你!”

柳香攥緊了床間錦被,她說不出話,只盯着沈魚,眼神似在詢問,她當真能做到嗎?

沈魚将碗放在一旁,握緊了她的手,“只要有心,便沒有什麽做不到的。以我自己為例,你高堂尚在,我卻已父母雙亡,旁人道我一介孤女合該孝期一過,早早嫁人才是。可我不認命,想試試別的活法。崇安坊的沈記,柳娘子可曾耳聞?”

柳香颔首,沈魚接着道,“我便姓沈。”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柳香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随即露出一個久違的笑來。她看着眼前這個與她年歲差不多,失了雙親,卻仍積極活着的女子,忽地從心底生出一絲敬佩來,她自己好似也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沈魚看見柳香眼裏重燃的希望,知道自己成功了。

“喝些溫的潤潤嗓子。”沈魚拿着調羹為喂了柳香一口。

奶香,蛋香混着酒香,淡淡的甜味沁入了心底。有美食慰藉,柳香更不想死了。

柳香小口地吃着東西,沈魚欣慰,能吃主動吃東西,看來确實是有了求生意志。

待柳香吃完,沈魚起身出了房門,黎辭舟往裏探了一眼,“成了?”

沈魚只拿出空了的碗,“你瞧。”

黎辭舟笑起來,贊道,“沈掌櫃果然厲害!”

“但她情緒還不是特別穩定,黎大人容她休息會兒吧。”

柳府衆人也都對沈魚表示感謝,柳香終于肯吃東西了。

曹宇傑送沈魚出門,再次感謝了一番,“多謝沈娘子相助。”

觀他神色,沈魚不難看出,這曹宇傑多半是對柳香有情。知曉內情還對柳香如此重視,可見其情深似海。沈魚笑嘆,有此良人在側,做什麽去尋死呢,幸好被她勸回來了。

回到沈記,崔四便拉着她說起留芳閣那莊命案,這件事情鬧得很大,死者是安順侯的大公子,還是今年秋闱魁首。本朝不許官員狎妓,程梓明雖非正式官員,但前途無量,如今卻死在一個妓子的床上,實在令人大跌眼鏡。

“當時我就猜到,什麽買字帖都是借口,尋歡還找諸般理由,啧啧,這些讀書人啊……”

崔四一棍子打翻了一船人,鄧氏便不快了,“讀書人怎麽了?”

崔四知道說錯話了,這把陸峰也罵進去了,“姑母恕罪,我說的是那些世家子。”

沈魚睨了他一眼,“凡事都有例外,以後這般言語,慎言。”

崔四立即抿緊了嘴,做封口狀。

城東留芳閣內,喧鬧的花樓此刻極為寂靜,雖未在門上貼起封條,但有尋歡客見武侯在門外值守,便是有再大的色心,也是調頭回轉,反正這城東青樓,也不止留芳閣一家。

鸨母化着精致的妝,頭戴一朵玫紅牡丹,怨恨地看着地上的屍體,這人死哪裏不好,偏死在了她這留芳閣,這一天得少賺多少銀錢啊!

“大人,能不能将這屍體帶走,你們帶回去慢慢查……”

鸨母帶着嬌笑湊上前,小楊握着官刀橫在身前,喝道,“退後。”這鸨母身上的脂粉味太重了,小楊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見小楊如此嚴肅,鸨母也不敢再造次,只盼着官府能盡快查清此案,她也能賺銀子,那新來的花魁可是她花了大價錢從江臨挖來的,可不能就這麽廢了。

程梓明是死在花魁夏豔娘的床上的,死因為頸骨斷裂,脖頸上有明顯手印,是被人扼死的。

據夏豔娘交代,當夜她與程梓明飲酒後同寝,不想一早醒來,身邊溫柔郎君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夏豔娘當即驚叫出聲,随後便有人去官府報案。事發之時,只有夏豔娘與程梓明在屋內,江硯白查看了屋子,窗戶與門栓都未有被破壞的痕跡,嫌疑最大的其實是夏豔娘。

但夏豔娘弱質纖纖,又不會武功,江硯白也将夏豔娘掌印與程梓明屍體對比,掌印并非一個人的,是以排除夏豔娘作案嫌疑,只是問詢還是要的。

夏豔娘人如其名,容貌豔麗,那眼角眉梢都帶着魅色,的确擔得起花魁之名。她受了驚吓,有些病容,站也站不住,由鸨母與女婢扶着到了江硯白面前。

女婢名叫阿芸,十分擔心夏豔娘身體,“還請大人快些問,我家娘子需要休息。”

江硯白理解她的擔心,言明會盡快,“程郎君死時,夏娘子就在身側,一點兒動靜也不曾聽到嗎?”

夏豔娘玉手扶額,閉了閉眼,“妾身飲多了酒,實在不曾聽見什麽動靜。”

想要悄無聲息地掐死一個人并不容易,此人定有着極強的腕力。兇手只殺程梓明,究竟是因為兇手恩怨分明,還是夏豔娘與其是同謀?

“夏娘子可還記得,當日是誰與程郎君一同來的留芳閣?”

程梓明是世家子,又頗有才名,江硯白雖不曾與他深交,卻也聽聞他端方雅正,潔身自好,怎會輕易涉足煙花之地。

“程郎君是與任郎君一起來的,還有個不認識的,我聽任郎君喚他十七郎。”

江硯白略一思忖,“夏娘子之意,是這位任郎君常來留芳閣嗎?”

夏豔娘點頭稱是,阿芸補充,“任郎君與我們留芳閣的冬菱娘子是熟識,昨夜也是冬菱作陪,我們娘子是後來才去的。”

“那夏娘子可知他們在席上談論了什麽?”

夏豔娘微微搖頭,“我見到三位郎君時,他們正打算回府。昨夜郎君們并未喚我,只是我途徑他們屋前,恰聞程郎君正吟詩,一時欽慕于他的才華,主動上前攀談,是以妾身并不知道三位郎君所論之事。”

夏豔娘溫軟細語,柔弱似水,任誰見了都要憐惜幾分,可惜這一臉嬌媚姿态無人欣賞。

江硯白讓豔娘先稍作休息,着人去喚來冬菱,冬菱姍姍來遲,她也是個美人,與豔娘不一樣的美,若豔娘之美譬如芍藥,那冬菱之美便是晚蓮。

冬菱盈盈朝江硯白一拜,聲如黃莺,“見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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