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采花蜂現 秋雨很冷,尤其是臨冬的秋……

秋雨很冷, 尤其是臨冬的秋雨。即便是細絲般的雨滴打在身上,也是徹骨的寒。

街上行人寥寥,撐着傘的人裹緊了自己, 迎着冷風想要快些回家。

“這樣的天氣,小姐何必親自來, 我一人來便是了。”曹宇傑語氣有些責怪,但他深知柳香的性子,柳香想出來,他是攔不住的。

柳香提着裙擺小心翼翼地下馬車,“如今我接手了這些事物, 總不好讓你一人操勞。就淋些細雨而已,哪裏就那麽嬌弱。”

他們二人是出來查賬的,快到一季底了,柳家城中的鋪子各自送上了賬簿。曹宇傑一眼便看出有幾家鋪子的賬面不對勁,就想去這些鋪子看一看。柳香知道了後,非要跟着, 曹宇傑向來承受不住她的撒嬌, 柳香聲音一軟他就狠不下心了。

柳香家裏是做瓷器生意的,要查的這個鋪子算是柳府最大的一個瓷器鋪子了,

那掌櫃見柳香來, 惶恐着上前來迎, “大小姐怎麽有空來,也不打發人提前告知一聲。”

要得就是出其不意。柳香淡笑道,“我何時來, 還要經過關掌櫃的許可嗎?”

關掌櫃俯着身子,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小人不是這個意思, 大小姐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

柳香倨傲地看他一眼,正色道,“去把這一季的賬本子拿來。”

關掌櫃摸了一下鼻子,“賬本,賬本不是已經送府裏去了嗎?您還沒送回來呢。”

女婢扶着柳香坐下,柳香臉上一凜,提高了些聲調,“我自然知道你送了賬本到府上,我要看的是你店裏這一份。”

“怎麽,關掌櫃不會和我說,沒有吧?”柳家的賬冊向來要求一式兩份,一份丢了另一份也好補上。

關掌櫃如臨大敵,臉色不好看了起來,柳香這架勢不看到賬本不會回去,只是看了這賬本,他這個掌櫃也算做到頭了。

關掌櫃下去取賬本,柳香直挺挺的脊背松了松,挑了挑眉,笑着回頭問曹宇傑,“曹哥哥,我演得怎麽樣?”

曹宇傑爽朗一笑,“嗯,像個當家作主的大小姐了。”

柳香是個綿軟性子,柳父柳母又寵她,總覺得她還小,将來在學這些商場上的事情也來得及,直到出了意外,柳香被迫成長。

曹宇傑望着她的背影出了神,他知她心頭仍有芥蒂,但他願意等,只要能陪伴在她身旁,能看到她的側顏,其他的可以不奢求。

關掌櫃一份賬本裏的漏洞都做的怎麽明顯,曹宇傑篤定他沒有時間做第二本,所以這一本應該是真的。

關掌櫃哆哆嗦嗦遞上賬本,柳香粗粗翻看了幾頁,便看出與那一本中有許多的不同,賬面上竟然少了數百兩銀子。

柳香板起小臉,素手往桌上一拍,“關掌櫃,你好大的膽子!”

關掌櫃撲通一聲跪下,老淚縱橫,“大小姐饒命啊!”接着開始道出虧空原因。

關掌櫃在柳家多年任勞任怨,偏生有個不争氣的兒子,兒子沉迷賭博,輸光了錢,竟還學人去借印子錢。催債的上門來要,他也不能看着人家要了他兒子的一條腿啊,便挪用了鋪子裏的銀錢,本想一點點還上,終究還是被發現。

柳香生氣的神态,在曹宇傑看來不僅不可怕,還十分可愛。

柳香念及關掌櫃多年辛勞,沒有将他扭送官府,只卸了他掌櫃的職位,命他把銀子還上。

出門時,柳香問曹宇傑,“曹哥哥覺得我此舉,是否有失偏頗?”

“小姐是鋪子的東家,您有權決定怎樣處理關掌櫃。”他不直言對錯,只說她有決定的權力。

柳香笑起來,她總要成長起來,學着自己做決定,曹哥哥與父親母親幫不了她一輩子。她也想如沈魚一般,撐起一方天地。

曹宇傑替她打傘,柳香輕移蓮步,甜甜的笑着走在他的身旁。

門前有一侍衛奔襲而過,腳步重踏,所經之地濺起一地泥水。

“小姐小心!”曹宇傑一個旋身擋在柳香身前,為她擋去大半泥水,仍有星星點點挂在柳香裙角。

曹宇傑高大的身影遮蔽了她,柳香擡眼看見他的下颌,笑得更甜。

女婢檢查着柳香衣裙,可惜道,“濕了好大一片。”女婢轉臉向還未走遠的侍衛怒吼道,“走路也不知道避着些人!沒長眼嗎?”

侍衛一列十人,有一人猛地轉過頭,狠狠朝女婢的方向瞪了一眼。

柳香正好擡眸,與那侍衛對上視線,心頭猛然一跳,一股陌生的恐懼從心底滋生。

一直到坐上馬車,柳香捂着胸口,仍惴惴不安,腦中不住地閃現那個侍衛的陰鸷眼神,她越努力想忘卻,印象卻更深刻,心慌的感覺也越明顯。

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她在哪裏見過?腦海中浮現各色人眼,畫面倏地定格。

“停車。”柳香啞着嗓子喊出這一句。

曹宇傑欻地掀簾進來,“小姐,怎麽了?”柳香整個人都不太對勁,身子一直在微微顫抖。

“去榮親王府。”

“為何——”

“去榮親王府,快!”柳香攥緊胸口使勁全身力氣喊着。

曹宇傑不敢耽擱,立即調轉馬頭,往榮親王府而去。

那侍衛的裝束是榮親王府的,那人就藏在榮親王府,端敬有危險!

雨下得愈發大了,天陰沉沉地壓下來。

馬車一停,柳香顧不得風雨就往王府前跑,“我要見縣主。”

王府阍人不止一個,這次這個沒見過柳香,她又無信物在身,阍人說什麽也不讓她進去。

柳香急得直跺腳,曹宇傑舉着傘,衣衫盡濕,“有何事非得現在找縣主?”

“很重要的事。”柳香不敢直說,她怕打草驚蛇。

曹宇傑勸她先回去,“我們進不去,不然先去找沈娘子?”

一來一回太耽擱時間,柳香思索過後,讓女婢先去找人,但找的不是沈魚,而是江硯白。

柳香回到馬車前等,時刻盯着府門口,曹宇傑将馬車牽到能避雨的地方,又問了柳香一句,“到底發生何事?”

“是他,曹哥哥!我看見他了!就在——啊——”一個身影,如鬼魅般;來到了他們馬車身邊,赫然是柳香先前看見的那個侍衛。

柳香看見了他,他自然也看見了柳香。

雨勢漸大,雨滴砸在青石板上的聲音也漸響,加之王府門前不允許停車,他們的馬車離得有些遠。

曹宇傑忙于追趕被擄走的柳香,一時間忘了呼救。

柳香被采花蜂扛在肩上,拼命掙紮,但她力氣太小,猶如蚍蜉撼樹,根本對他造成不了困擾。

她拍打着采花蜂的背,突然想起前幾日端敬對她說起的穴位來,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用盡全身力氣,朝他脖頸重重一劈。

柳香運氣不錯,采花蜂眼前出現了一陣眩暈,制住她的手也松開了,柳香趁機從他身上掙脫,提着裙子拼命往身後跑去。

那一擊的效果只有一瞬,采花蜂很快清醒過來,他腳步輕點便到了柳香身邊,“小娘子最好乖一點,不然我可不會因為我們有一夕情緣,而憐香惜玉。”他陰郁的眼神死盯着她。

“曹哥哥!”

曹宇傑終于趕到,但他一介書生并不會武,只能憑蠻力向采花蜂撞去。采花蜂被他毫無技巧性的一擊打了一個趔趄,柳香被曹宇傑拉開一段距離。

曹宇傑死死抱住采花蜂的腰,“小姐,快走!”他撐不了多久。

“快走!”

采花蜂肘擊了兩下曹宇傑的背部,十分用力,曹宇傑忍着劇痛沒有松手。

“該死,放開!”這人完全不要命的阻攔。

柳香努力讓自己不要回頭,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她跑得好累,但她不能停,曹哥哥還等着她找人回去救他,她不能停!

柳香一股腦的往前沖,直直地撞進了一個人的懷中。

是小楊!

小楊望見這般狼狽的柳香,疑惑道,“柳娘子,你怎麽了?”他查探多日,發現有一個侍衛有些奇怪,自己一靠近他就會制止不住地打噴嚏。他想起自己進采花蜂作案後的屋子時,也會被那滿室的花蜜香薰得犯病。他發現那個可疑的侍衛不在房中,便出來找尋。

“小楊,快,救曹哥哥,采花蜂,采花蜂……”柳香指着身後,她太累了,已經說不清完整的句子,話音未落便暈了過去。

小楊大致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放出懷中信號彈,将柳香置于原地,便往柳香所指之處而去。

曹宇傑被打得口吐鮮血,雙臂終于失去了力氣,采花蜂一腳将他踹到一邊,“該死!”

他正要提步往前走,曹宇傑又爬了上來抓住了他的腳踝,又湧出一大口鮮血,他青筋暴起,“不能……傷害……小姐……”

采花蜂徹底被激怒,掏出一把匕首向抓着他腳踝的那只手刺去,他向來只采花,不傷人性命,這人着實把他惹怒了,柳香已經逃脫,他更需盡快脫身才是。

所以下手毫不留情,曹宇傑的血,染紅了他身下的青石板,連雨水也不能将它沖刷幹淨。

就在曹宇傑失去意識之際,小楊趕到拔刀與那采花賊纏鬥起來。

曹宇傑朦胧間聽見刀劍之聲,嘴角含笑陷入昏迷。她得救了。

采花蜂輕功卓絕武功卻并不十分精妙,幾回合下來不敵小楊,趁人不備撒下一把迷藥。小楊一時不察,吸入了迷藥,雨滴阻擋了迷藥的一部分效力,小楊用刀抵着地,搖搖欲墜。

采花蜂嚣張道,“大爺我就不陪你們玩了。”他提氣欲走,倏地一顆石子破空而來,正中他的小腿。

“啊!”采花蜂抱着腿痛乎出聲。

江硯白禦馬而至,抽出鞍上長劍,騰空而起,左手捏了一個劍訣,揮劍劈開雨幕欺身而上,身形皎若游龍,劍光飒沓。

采花蜂還欲故技重施,伸手撒出一把藥粉,江硯白不閃不避,他早知這人最善使這種下作手段,提前服下了豐敬給的清心丹。

一旁的曹宇傑血流如注,撐不了多久了,江硯白必須速戰速決。

只見一陣劍光閃過,采花蜂的手筋腳筋具被挑斷,他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江硯白劍尖直指,身形卻忽然一晃,怎麽會?他明明服過藥了。

采花蜂大笑起來,“江少卿,百花散的滋味如何?”

清心丹還是發揮了些效用的,江硯白用內力将藥力壓制,“不如何。”手起劍落,斷了采花蜂的孽根。

“啊!!”一聲慘叫響徹雲霄。采花蜂面白如紙,顫着牙根道,“江硯白,你濫用私刑……”

江硯白居高臨下睥睨着他,雨水沖刷着劍身,雨滴從他的發梢滑落,一字一句緩緩道,“罪犯拒捕,刀劍無眼,本官,一、時、誤、傷。”

援兵随後便到,江硯白就近将曹宇傑送到榮親王府,小楊中的是普通迷藥,睡一覺便沒事了。端敬請了太醫為曹醫治,安頓好一切後,江硯白匆匆趕往了春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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