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各自的結局(一更) 江硯白冒雨而……

江硯白冒雨而來身上衣衫盡濕,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肌膚上,他卻不覺有絲毫涼意。

他的身子,燙得可怕。

江硯白進春安堂時尚可保持清醒, 甫一進門屋內熱氣一烘,渾身血液似在沸騰。

豐敬一眼便瞧出了不對, 捏住他的脈門,“服過清心丹了,沒用?”

豐敬一邊問一邊以金針封住江硯白的穴位,又給他喂了兩顆丹藥。

身體內的燥熱終于被壓下去一些,但腹中仍似有一團火灼燒着他的五髒六腑, 他的神智也被這團火吞噬殆盡。

豐敬吩咐身邊藥童,“胡桃,去準備浴桶,記得,要涼水。”百花散的藥性已經被他解了大半,還有些剩餘藥力仍在江硯白體內散發不出, 江硯白內力深厚, 餘下的對他構不成威脅。

江硯白泡在冰冷的涼水中,将氣息運轉一個周天,一桶涼水生生變溫。

豐敬估摸着時間進去, 手上端了個藥碗, 江硯白已收吐納息,呼吸平穩,豐敬又把了次脈, “有驚無險,你這也拖太長時間了,敢不敢再遲些來啊?”

江硯白甩了他一個白眼, “要不是你的清心丹沒用,我用得着來這一趟?”

“就不該救你,”豐敬勾唇笑了笑,将藥碗遞上,“喝了。”

江硯白不疑有他一飲而下,喝完捧着空碗,“甜的?紅糖姜湯?”

豐敬含笑着道,“藥力解了你就沒事了,自然不需要再喝別的藥,怕你着涼,特意去沈記買的姜湯。”

買個姜湯還去沈記,豐敬又不是自家煮不了,且春安堂與沈記相距甚遠。他這是存心調侃。

“你吃飽了撐的?”

江硯白從浴桶裏出來,中衣濕噠噠地滴着水,豐敬沒理會他的嘲諷,反而欣賞起了眼前風光,寬肩窄腰,容貌不俗,應該是時下小娘子喜歡的模樣吧?

江硯白拿起幹淨的裏衣,見豐敬還不出去,反問道,“你待在這兒,是要給我換衣?”

豐敬也只敢捋個虎須,真惹毛了江硯白他一腳踹過來就不好了,走到了屏風外面,“江少卿今日的火氣格外大呢。”

裏頭幽幽地飄來一句,“豐大夫今日也特別欠打。”

豐敬撲哧笑出聲,退開幾步,仗着隔得遠,朗聲道,“江少卿失去意識之際,口中可是還念着某人的名字。到底是清心丹無用,還是你心不靜呢?”

一道勁風襲來,木制屏風直直向後倒去,“砰”的一聲,屏風有了裂痕,動靜之大讓院中的藥童都忍不住進來查看。

胡桃看着對峙在屋子兩邊的二人,怯怯地問,“郎君可有事?”

豐敬說了聲無事,擺擺手讓他退下,向前兩步,朝江硯白道,“你真要拆了我這春安堂不成?”

江硯白瞥了一眼開裂的屏風,“賠你個新的。”

豐敬雙手抱臂,不再開玩笑,正色道,“你中的春/藥純度很高,所以清心丹壓不住,這般的制藥技藝,應該是那個人。”

“我猜也是。”江硯白已整理好了衣衫,冷笑一聲,“與采花賊為伍,他也真是愈發下作了。”

只是正經不過一句,豐敬便又作死,“你真的不想知道,昏迷時喊了誰的名字嗎?”

江硯白眼中寒光一閃,丢下兩個字,“無聊。”說完便徑直出了春安堂。

豐敬喊人将屏風扶起,他這個好友啊,就是嘴硬,哪裏是不想知道,分明是心中清楚。

在意亂情迷間,腦中浮現的,也唯有她的笑顏,兩眼彎彎似一雙月牙。

雲收雨霁,烏雲緩緩而散,太陽冒了頭,陽光穿過水汽在空中架了座彩虹橋。

江硯白下手及有分寸,采花蜂的傷都不致命。采花蜂醒來後便知自己沒有了那東西,手筋腳筋具被挑斷,他動彈不得。除了五年前那一次,再也沒有受過這麽嚴重的外傷了。

監牢外牢門被打開,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江硯白只想問他一句,“給你百花散的人,在哪?”此時的采花蜂已經揭下了假面具,與程梓明一般無二,五官雖然一樣,周身氣質卻迥然不同。

他這樣的人,便是知道他有個同胞兄弟因他而死,也不會有絲毫憐憫心吧。

采花蜂蔑他一眼,将頭轉到了另一邊,竟是不打算交代的意思。

江硯白也不惱,淡淡道,“大夫說你體內有多種毒素,即便我不殺你,你也活不了幾月了。”

采花蜂閉了閉眼,依舊沒有說話。

江硯白知道問不出什麽來了,留下一句,“讓毒公子聶星救人,是有代價的。”

采花蜂的奸/淫良家女子的行為,亦為江湖中人所不恥,江湖中多有俠義之輩,一次他洩露了行藏,被人追殺,長刀穿過他的腹部,留下了一道磨滅不去的傷疤。

傷他之人以為他必死無疑,但他命大,被人所救,便是江硯白口中的毒公子聶星,此人用毒如神,醫術也不錯,将還有一口氣的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但他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聶星需要人試他新煉制的毒藥,運氣好的,等聶星研制出解藥忍過劇毒的折磨,就無事了。運氣不好的,死了,殘了,比比皆是。

他還算幸運,在那個煉獄般的地方呆了五年,聶星知曉他沒有多少時日可活。采花蜂好色,必會想着及時行樂,聶星放他離開,只有一個要求,便是他最後的作案地點,一定要在盛京。

采花蜂之前不解聶星的用意,江硯白此來,倒是解了他的惑。也不知這兩人之間有什麽糾葛,他應該是活不到知道的那一天了。

牢裏還關着夏氏姐弟,江硯白順便去看了他們一趟,也帶他們親眼見了真正的采花蜂。

看着活生生的另一個“程梓明”再出現在眼前,姐弟倆震驚之餘又深深後悔,他們真的,錯殺了一個好人。

夏豔娘悲痛不已,跪在江硯白面前忏悔道,“江少卿,是我錯了,我對不起程郎君,就讓我來償命,求您放過我弟弟。”她賤命一條,死不足惜,但弟弟不能有事。

江硯白眼底浮現不忍,只是法不容情,“你疼愛你的幼弟,被冤殺的程梓明也有心疼他的父母。”

夏雲看得透,采花蜂既已經伏法,他便是死了也無憾,殺人那天他就沒想活了。他抱着姐姐,輕輕擦去她的眼淚,“阿姐,不要哭,仇人馬上就要死了,我們報仇了。”

夏豔娘淚水決堤,“雲弟,是阿姐害了你。”因動手殺人的是夏雲,夏雲執意一肩扛下所有罪責。

夏豔娘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釋放,留芳閣的鸨母将人接了回去。夏雲行刑的那一日,夏豔娘身着白衣,從留芳閣的頂樓一躍而下,紅顏殒命,血染白衣。

————

榮王府,柳香只是受了驚吓,并無受傷,醒來後就執着尋找曹宇傑,“曹哥哥呢,他人在哪?”

柳父柳母皆一臉愁色,柳香知道他肯定出事了,不然他定會在床前守着等她醒來。

采花蜂下手太重,即便太醫傾盡全力救治,也只能保住他的性命,斷了的左手筋脈是接不回來了。

曹宇傑還未醒,柳香撲到他床前痛苦,“曹哥哥,是我沒用……”

“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

“等你醒來,我們便成親。”柳香握着曹宇傑的手,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床上的人雙眼緊閉,沒有一絲反應。

接連幾日,柳香衣不解帶照顧曹宇傑,因曹宇傑不便挪動,就一直住在榮王府中。

端敬也不免為這樣的真情所動容,抹了把眼淚道,“嗚嗚,我也想要這樣的愛情。”

身邊女婢毫不留情拆臺,“您先找準一個對象吧。”今日少卿,明日将軍的,見着好看的就往上撲。

端敬鼓着腮幫,“還不準我暢想了?”

三天後,曹宇傑在柳香的精心照顧下,終于轉醒。

曹宇傑嘴唇幹裂,只覺渴得厲害,聲聲喚着水。柳香忙不疊地給他喂水,曹宇傑費力張開雙眼,看見喂水之人是柳香,一激動直接坐了起來,“小姐,不可。”

在他的意識裏他是個下人,怎麽能讓小姐伺候他呢!

曹宇傑起來地太急,牽動了傷口,“嘶——”

柳香關心他的傷勢,放下茶杯,撫上他左臂處的傷口,“小心些,別亂動。”

曹宇傑想将左臂從她手下抽走,卻怎麽也使不上力氣,他猛然意識到,他的手好像……廢了。

曹宇傑往後縮了縮,柳香察覺他的抗拒,滿眼疼惜地握着他的左手,咬了一下嘴唇,“曹哥哥,不要緊的,太醫說只要勤加鍛煉,手便會恢複如初的。”這話自然是安慰。

曹宇傑知道她在寬自己的心,柳香每一次撒謊都會不自覺地咬上一下嘴唇,他露出個笑,伸出右手撫上她的發頂,溫聲道,“我知道了。”只要她無事,即便是廢了一只手也是值得的。

柳香笑起來,想給他喂水喂藥,曹宇傑卻不肯,“小姐,我是下人。”

柳香一跺腳,皺着眉道,“誰把你當下人了,我還想着嫁你呢!”說完便覺失言,小臉微粉。

曹宇傑大驚失色,“這萬萬不可,我怎配得上小姐。”

柳香将手裏的藥碗往旁邊桌上一掼,擺起架勢道,“你這意思,是不願娶我?”

曹宇傑低着頭,手攥緊了被子,顫聲道,“我……不配。”不是不願,而是不配。他成了個殘廢,怎能與她相配?

“好啊好!”柳香氣急,原地轉了兩個圈,“左右我也尋不到什麽良人了,我剔了頭發做姑子去。”她在房裏尋了把剪刀,長發攏到身前,作勢要剪。

曹宇傑欲起身阻止,只是身體太虛弱,還沒起來被咳得不行,“小姐不要,咳,咳……”

聽見他咳嗽,柳香扔下剪子将他按回床上,氣洶洶道,“給我好好躺着!”

曹宇傑委屈望她一眼,“小姐……”

柳香心一橫,閉上眼睛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蜻蜓點水一觸即離,她飛快低下腦袋,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緊張道,“如此我們便有肌膚之親了,你不能負我。”

她頭一次做這麽出格的事,指甲都嵌入了掌心。

曹宇傑感受到唇上軟意時,腦中如煙花一般炸開,什麽動作都不敢有了。良久才意識道柳香做了什麽,也紅了臉,最後掙紮道,“我左手已廢,小姐真的不嫌棄嗎?”

柳香正視着他雙眼,緩緩道,“我已非清白之身,你可嫌棄?”

“怎會?”

“那還如此多的廢話!”

兩人相視一笑,眼中都飽含深情,柳香轉身再去拿藥碗,擡眼卻見沈魚和江硯白立在門外。

也不知兩人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柳香羞赧極了,将臉埋在了曹宇傑懷中。

沈魚做了排骨山淮湯來看望曹宇傑,與江硯白是在王府門前碰上的。

卻不想一同撞見這對鴛鴦互訴衷腸,真真是吃了一嘴的狗糧。

沈魚提着食盒進門,忽然林妹妹上身似的,狹促的來了一句,“我倒是來得不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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