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心似君心
鐘意蹙眉揉着手腕,低下頭不去看賴司硯。
而賴司硯呢,目光垂落,一言不發将她籠罩。
除了方才用力握着她的手腕,表達不滿,竟然不知說什麽。
闊別三年,不足一千一百天,一朝重逢,卻可以讓兩個人,足夠陌生。
她說愛就愛,說不愛就離開,是那麽不留餘地。
還記得曾幾何時,鐘意不止一次拉住他的衣角,深情款款說“你是我的,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這輩子你都是我的”類似之話。
在賴司硯遇到過的所有女孩子裏,別人對他的追求手段難免落入俗套,寫情書也寫的千篇一律,讓人乏味,提不起閱讀興趣。
而鐘意小小年紀,就觸到了天花板,時而細膩溫柔,時而熱烈瘋狂,文筆放肆而不失才情,還動不動,就想與他神交,與他靈魂碰撞。
恐怕換作這世間任何一個男子,都抵擋不住一個不被世俗約束的,一個清純少女的如此攻勢。
鐘意就像一個落入凡間的精靈,就這樣跌跌撞撞闖入他的世界。
給了他一場最極致的愛戀,然後快刀斬亂麻,決絕地抽身離去。
以至于和鐘意離婚以後,賴司硯再也沒遇到,第二個能把他融化,讓他失去理智不管不顧。
兩人僵持許久。
賴司硯才啓唇,沉聲問:“不說聲謝謝?。”
鐘意怔了一下,擡起來眼眸,“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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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司硯視線落在別處,輕咳兩聲,溫柔提醒:“雨傘。”
鐘意抿唇,美眸瞪着他,“你自願的,我并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會領情,所以謝什麽?”
賴司硯看着她,突然就笑了。
而後轉了視線,淡淡看着大理石地面,勾唇。
“你攢了多久的怨言,說話才這麽頂,我以前都沒發現,你這麽會講道理。”
鐘意嘆了口氣,再一次轉身欲走,誰知這個動作,激起了賴司硯內心深處,最讓他深惡痛絕的事。
目光陡然轉為犀利。
再一次扣住她的手腕,這次比方才還用力。
賴司硯借着男人天生的體力優勢,迫着她拉近距離,嗓音沉重而嘶啞。
帶着濃濃的不悅,低聲呵斥:“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已經受夠了你每次動不動就跑。”
“你以為我真找不到你?”
說到這裏,狠狠咬緊牙關,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我是尊重你,才不去打擾你,才事事都依着你!”
鐘意豈會任人宰割,推搡之間,眼眶微微泛紅,“我們已經離婚了!我想怎樣,那是我的自由!”
一句“我們已經離婚了”,頓時劃清兩人界限。
把賴司硯的理智,一下子拉回來!
賴司硯身形一頓,狼狽地閉上眼。
喉結用力地,上下滾動。
冷靜數秒。
睜開眼。
松了手。
鐘意臉色亦不好,低着頭整理衣袖。
她盡量語氣平和,卻句句紮心,“賴司硯,你看這就是為什麽,我不想見你,做過夫妻,男人就覺得,這輩子這個女人,都是我的附屬品。”
他臉龐染上倦怠之色,低頭揉捏眉骨。
“抱歉。”禮貌地,道了一句歉。
鐘意冷着臉轉開頭,顯然是不接受态度。
賴司硯默了默,只好放低身段,試圖緩和,“什麽時候,我把你做過附屬品?”
鐘意怔了一下,看過來,內心特別抗拒。
抗拒他這樣不清不楚的,略帶暧昧的言論。
“不要說這種話,”她想也沒想直接拒絕,“我以後還要找老公的,你也好好物色下一個。”
賴司硯眯起來眼。
她可真會在他雷點上踩。
才剛穩定,情緒又不受控制被挑起來。
“找老公?”
鐘意轉開眸子。
賴司硯故作雲淡風輕,不着痕跡打探——
“有男朋友了?”
“無可奉告。”
“有男朋友很正常,要不要我幫你把關?”
“無可奉告。”
“沒關系的,說說?”
“無可奉告!”
空氣一瞬間陷入死寂。
兩人僵持不下。
須臾,內心被刺痛的賴司硯,勾唇輕笑。
話語嘲弄,也是自嘲:“也是,你多會哄男人開心,不如就用soul mate那一套,想必騙十個八個真心,也是手到擒來,輕而易舉……這天底下,就沒有你搞不定的男人……對吧?”
鐘意亦語氣嘲弄,“是啊,一回生二回熟,畢竟拿你練過手。”
賴司硯收緊下颌,目光極速冷下來。
回去的出租車上,鐘意心情壓抑而低落。
她其實很清楚。
這輩子呢,都不可能再像愛賴司硯那般,去愛下一個男人。
因為真心,從來都只能燃燒一次。
而鐘意的真心,已經為賴司硯燃燒過了。
想當初,沖動而任意妄為的“私定終生”,彼此都付出了慘痛代價。
兩人惹了賴明淮和吳珍紅勃然大怒,不能拿鐘意怎樣,于是就把賴司硯下放到了荒涼之地。
分公司在淮東,對鐘意而言,是個從未踏足,經濟落後的偏僻地方。
夏天的時候特別熱,冬天的時候超級冷,真可謂酷暑加嚴寒。
水資源短缺,飛沙走石,氣候幹燥到,鐘意來到這裏的第一個星期,總是一直打噴嚏,莫名其妙流鼻血。
不過鐘意還是牽着他的手,鄭重地告訴他,“你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只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在哪裏都無所謂。”
鐘意覺得,只要兩情相悅,就可以戰勝萬難,再艱苦的條件,她都不在乎。
因為在她心裏,沒有什麽比和愛的人朝夕相伴,更讓她幸福。
鐘意是典型的浪漫主義者,從小衣食無憂,是以只在意精神富足。
她毅然決然放下二十年的生活圈子,放下朋友家人,随他去了一個陌生城市。
到了淮東,他頂着賴氏太子爺的頭銜,就算是被“發配”過來,也是人前人後簇擁,沒人敢不給面子。
再加上有手段有能力,是以不久,迅速打通了人脈關系,結識了新的知己朋友。
每天忙于工作,還有各項酒局應酬。
淮東的冬天很冷,又凄涼又蕭瑟又冷,她每天困在一套大房子裏。
白日裏,鐘意除了畫畫,就是托着腮。
透過落地窗,望着樓下枯黃的草坪,一個人發呆。
早上賴司硯去公司,鐘意會戀戀不舍把他送到門口。
晚上賴司硯下班,鐘意會像一只站在門口,搖着尾巴期待賴司硯下班的寵物犬,每次都是卡着點,一直等到他開鎖,推門進來。
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膩在他懷裏,說很想他。
是真的真的很想他。
因為那個時候,鐘意的世界一片荒蕪,就只有他。
如果這天下班,賴司硯打電話說自己有應酬,鐘意還會很傷心,因為應酬就意味着他會很晚才能回來。
可能兩人說不上兩句話,他就滿身疲憊睡着了。
鐘意好想跟他多說說話,因為她害怕時間久了,自己會退行,會得失語症。
不過,賴司硯總是那麽多的應酬……
鐘意只好理解,只好默默忍受。
因為她明白,賴司硯付出很多,從高高在上的繼承人,淪落至此,都是為了她。
所以鐘意從不抱怨什麽……
好在鐘意一向不怕孤獨的,也一向很耐得住孤獨。
她可是個實打實的宅女,不喜歡社交,不喜歡到處跑,最喜歡把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天馬行空,然後把自己的激情幻想,落于畫紙。
其實只要等五天,等到周末,賴司硯可以休息一天,這一天,他都會用來陪她,帶她出去逛街,吃飯,買東西,看電影。
每個月四天,鐘意最開心的四天。
後來賴司硯開始出差,兩三日,三五日,到後面,動不動一個星期。
鐘意最開心的四天,自然也沒了。
不過沒關系,他出差的日子,她學會了數日歷。
藝術路上的孤獨與寂寞,這世界上,本就沒有幾人能懂。
長夜漫漫,賴司硯在床上睡熟,她一個人睡不着的夜晚。
也頂多內心一片荒蕪。
喜歡掀了被子下床,趴在窗臺上,透過窗子,仰頭看着那遙遠家鄉的方向。
癡癡發呆。
她心甘情願成了被圈養的金絲雀,在淮東那個舉目無親的陌生城市,被賴司硯嬌藏在家裏。
代價就是,對于畫畫,從一開始的激情澎湃,慢慢變得消極怠工。
就連經紀人都說她:“鐘意,你的畫風很亂,水平高低起伏,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現在是你的事業上升期,一定要堅持住啊。”
是了,雖然鐘意對外說,是從三年前開始不創作的。
其實從淮東開始,鐘意都一直在透支自己的天賦。
因為執念,她不甘停下,就只能擠牙膏一樣,拼命地往外擠。
其實,夢想啊追求啊,鐘意都被這樣的日子,迅速地消磨殆盡了。
其實鐘意很有事業心,非常有事業心。
但如果夢想和賴司硯,只能二選一的話。
鐘意大概率會舍棄從小到大堅持的事情。
在她的整個人生中,賴司硯是唯一一個可以跟鐘意的事業心抗衡的人……
作者有話說:
二非:提前更啦,然後50紅包感謝在2023-03-19 20:20:25~2023-03-20 11:33: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很多很多魔法、小敏子、喜洋洋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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