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致命情人
對于顧遂有意讓施珏做星凝代言人一事, 盡管賴司硯不情不願,還是應允下來。
“我只幫你傳達一句,至于後面如何, 那就看你了。”
顧遂心想, 就你在施珏心中的地位, 傳達一句就夠了。
随後趁熱打鐵:“代言費呢?”
賴司硯睨過來,“你要好好監督她, 鼓勵她。”
顧遂想都不想拍桌子答應,“你放心, 給員工加油鼓勁兒我是專業的。”
只要施大美女這邊,我能追求,我心情好了,天天鼓勵鐘意都沒問題。
當然,顧遂看了一眼賴司硯,有些嫌棄。
“沒有你的話, 我追起來更容易。”
賴司硯看他, “別胡說。”
顧遂冷哼,“切。”
賴司硯和施珏的關系,還要追溯到三年前。
那個時候, 賴司硯很失意,施珏也還不是一線頂流女明星,就是個在酒吧裏,夜間駐場的不知名女歌手。
賴司硯每周四去酒吧喝酒,恰好施珏每周四在酒吧駐場, 長達兩個月的時間, 施珏在舞臺上表演, 賴司硯在舞臺角落裏, 點她的歌,默默獨酌。
熟悉之後,施珏臨走之前,都會給賴司硯送一杯“長相思”。
Advertisement
不過有一天,賴司硯在酒吧和人發生沖突,就在別人提了酒瓶子掄過來的時候,施珏用手臂幫賴司硯擋了。
當晚被送進醫院,到現在手臂還有一條疤痕。
手臂留疤,是一件讓任何女孩子都難以接受的事。
賴司硯很抱歉,就利用自己的人脈關系,把她引薦給了一個導演。
施珏很努力也很争氣,短短兩年,就有了現在的成績。
後來施珏雖然不在酒吧駐唱,卻買下了那家酒吧,并且立了一個不成文規定,只要是賴司硯的朋友,報她的名諱,就免酒水,再送一杯“長相思”。
這在酒吧一直都是一段佳話。
可惜從施珏盤下來酒吧以後,賴司硯一次都沒去過。
對這段佳話,也很避之不及。
顧遂自從對施珏有心思以後,就總覺得賴司硯和施珏曾經有一腿,明裏暗裏試探了很多次,都沒試探出什麽。
至于施珏對賴司硯到底是知遇之恩,還是別的什麽,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晚上九點多,顧遂去參加緊急會議。
賴司硯才起身,帶着李澤林離開。
兩人繞過拐角,賴司硯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
李澤林的說話聲,在寂靜的,員工都下班回家的晚上,顯得特別空曠——
“這次三家公司的新人一起參加比賽,競争還蠻大的,賴總投資那麽多,怎麽不順便也培養培養我們公司的新人?”
賴司硯“嗯”一聲,看他一眼。
“鐘意很敏感,她不想跟我有牽扯,提前知道,大概會退賽。”
說到這裏,擡手臂指了指他,“你回頭拟個合同,所有參賽設計師,不許中途退出,自行退賽涉嫌違約,違約金的數額高一些。”
李澤林聽罷撇了撇嘴,這一條很明顯是為鐘意特別設置,畢竟紙包不住火,還是老板思慮周全。
把後路直接堵死。
兩人一前一後出公司,恰好路過星凝的設計部。
賴司硯瞥見裏面有亮光,不自覺停下步伐。
回頭問李澤林:“這麽晚還有人加班?”
一句話,李澤林一秒頓悟,他上前兩步詢問:“賴總,要不然我進去看看,鐘小姐有沒有在裏面加班?”
賴司硯兩手交扣在身前,回頭掃他一眼。
“好啊,”他揚起來下颌,往旁邊光線黑暗之處走,丢下他說,“我到前面等你。”
李澤林進了設計部,賴司硯借着黑暗中的一絲亮光,來到走廊盡頭的一面窗戶旁。
窗戶開着一扇,絲絲冷風拂面而來。
今日氣溫回升了一點,楊柳抽絲,寫字樓廣場綠化帶裏的各種灌木樹,含苞待放,可以嗅到一絲芳香。
賴司硯一襲深色風衣,與漆黑的夜色融合在一起,他擡手把玻璃窗徹底推開,黑暗中,左手尾指熠熠生輝,似乎帶着一枚素環戒指。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茶水間傳來說話聲,“等會兒吃什麽,泡面?”
“能不吃泡面嗎?我點外賣。”
“嘶,”緊接着,傳來高跟鞋砸落地板上的聲音,“還有創可貼嗎?”
“最後一枚……鐘意,你怎麽老磨腳?”
說話間,兩個女孩子從茶水間出來。
“噠、噠、噠”高跟鞋落在地上的聲音,錯落清脆。
賴司硯等她們走遠,才轉身。
立在原地輕揚眉梢。
磨腳?
星凝什麽破規矩,逼着女員工穿高跟鞋?
不知何時,李澤林才從設計部回來,“賴總,今天她們第一天培訓,晚上十點半才結束,這會兒去上課了,不在設計部——”
“嗯,知道了,”男人精致的下颌,略微擡了擡,目光從走廊盡頭抽離,落到李澤林臉上,“進去看看。”
說完擡腳就走,朝設計部而去。
一路上沉默無言。
一直到了設計部辦公區,賴司硯才站住腳。
李澤林很識趣地上前,指了指其中一個工位,“鐘小姐的位置。”
賴司硯回頭看他,“我心裏在想什麽,你好像很會猜。”
李澤林抽回來手,低下頭看腳尖。
實在有些哭笑不得。
你心裏在想什麽還用猜?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賴司硯雖然語氣介意,不過還是擡腳,順着李澤林手指的方向,慢條斯理走去。
公司格子間的工位大同小異,星凝這裏的,比賴氏還小一些,鐘意的辦公桌很幹淨,剛入職不久,盡是些文件資料之類。
一面書架,文件分門別類擺放整齊,旁邊就是電腦,屏幕正對座椅。
唯一比較特別之處,就是電腦旁邊的“綠地球”,賴司硯擡指,從上面掠過,剛澆過水的柔嫩葉子,打濕了他的指尖。
“誰送的?”他指了指“綠地球”,指尖抽離,拿了紙巾擦手上的水漬,嗓音低沉,“她一向最讨厭養這種,比較矯情的玩意兒。”
李澤林在心裏默默記下來,“我明天找個借口,給鐘小姐送點別的?”
一句話,頓時讓賴司硯清醒許多,他薄唇抿了抿,“不用。”
把手裏紙巾疊了又疊,疊成最整齊的方塊,才丢進垃圾桶。
低了頭,“愛好都是會變得,或許,現在喜歡了。”
說着就揚起來脖頸,在鐘意工位旁踱步,踱過來,踱過去,不知何時站住腳,然後不經意耷拉了眼皮子,深邃的目光,略帶嫌棄地落到李澤林身上。
“你不應該出去等着,讓我一個人靜靜?”
“李澤林心裏咯噔一下,這才後知後覺,讪笑兩聲,立馬點頭哈腰往後退。
退到設計部門口,還不忘攀着門框提醒,“賴總,十點,十點培訓結束。”
萬一被大家發現,可就尴尬了。
這句提醒,賴司硯怎麽聽怎麽覺得像嘲諷,他眉宇深擰,冷着臉誇了句:“你心思真細,要不要考慮去泰國變性?”
李澤林感受到賴司硯隐隐約約的怒火,轉身一溜煙跑了。
誰知這次賴司硯出來的很快,李澤林在寫字樓大廳一樓,邊喝咖啡邊等候,前臺的小姑娘态度甚好,有一句沒一句搭讪他。
還不足十分鐘,賴司硯獨自從電梯間出來。
李澤林放下咖啡杯,緊走兩步跟上。
男子步伐不緊不慢,走出寫字樓,黑色賓利早就等候在門外,李澤林拉了車門,護着賴司硯上車。
賴司硯脫下風衣,俯身坐進車裏,沉吟片刻,“白天工作晚上還要培訓,設計乏味又辛苦,以後晚上安排一下夜宵吧。”
李澤林忙不疊點頭,想到什麽,“說您請的?還是顧總?問起來,我應該怎麽答?”
這個問題,還真把賴司硯問住,他擡頭看了看外面,沉吟半晌才說:“你就說顧遂的意思吧。”
車門關上之前,老板如沼澤深邃的眼眸,又看過來。
“還有一事,”他低頭看着李澤林,微微眯起來眼睛回憶,“你查一下《護諸童子陀羅尼經》,還有她從什麽時候,喜歡把經文時時刻刻帶在身邊的。”
李澤林關門的動作頓住,名字太長,一時間沒記住,“賴總我沒記住,您再重複一遍?”
賴司硯卻坐回去,撐起來臉龐,垂下眼睛遲疑了許久,突然猶豫起來。
“算了,和她相關的事都搞那麽清楚,顯得我太變态,太吓人了。”
李澤林斟酌了一會兒,這次安慰在點子上,“男人都有占有欲的嘛,賴總這樣很正常啊。”
于是賴司硯掀了眼皮子,慢條斯理看過來,“真的?”
李澤林說:“那當然,我年輕的時候,占有欲比現在更強,那才叫變态呢,您已經很克制了……您以前對鐘小姐占有欲肯定比現在強吧?”
賴司硯神色這才緩和,直起來腰身,低下頭整理衣領。
“還好,她占有欲比我強,”賴司硯想到什麽,揚起來眉梢,臉上帶了幾分溫柔,“女秘書打電話問個事情,都要審問我好半天,經常趁我睡着,突擊檢查聊天記錄,再把我叫醒,拿雞蛋裏挑骨頭的精神,難為我……”
說到這裏,他低頭笑了笑,眼神中好像綻放着滿天繁星,“動不動就吃醋的樣子,別提多幼稚。”
賴司硯說到這裏抿嘴,才意識到自己跟下屬講了太多。
他收起溫柔,臉色迅速冷下來,握了拳頭抵住嘴唇,“咳咳——”
“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
司機默了默,手從方向盤挪開,放了一首音樂緩解尴尬。
本來賴司硯炫耀的語氣,讓李澤林只是震驚,又被這麽一咳嗽,頓時忐忑,好像聽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他看一眼老張,又看一眼賴總,轉開頭,指了指寫字樓方向,“賴總,那我去安排宵夜,您放心,一定安排的明明白白!”
說完不顧老板的反應,一溜煙跑了。
車廂內,曲調輕快而诙諧,唱的是方十二的《致命情人》——
入夜我們談戀愛
心裏花兒開
你笑起來像個壞小孩
非把頭往我懷裏栽
漫不經心地認真
卻比誰愛你愛得都深
挽着你我的致命情人
認真勾、引認真失身
心跳身體般起伏
這比跳舞來的有溫度
你不經意的碰、觸
心甘情願被你俘、虜……
賴司硯手背抵着薄唇,靜靜聽了片刻,眉宇深皺。
“張師傅,你有意的?”
“嗒”一聲,老張趕緊把音樂關掉。
嘟哝:“賴總,是您太敏感了……”
賴司硯擡了下颌,眯眼睛看他。
“是麽?”
老張輕咳,“換一首,我們換一首。”
十點結束課程,鐘意還沒顧上吃晚飯,才剛收拾好東西,幾個人突然提着食盒進來。
李澤林拍了拍手,鐘意扭過來身,目光茫然地,落到李澤林身上。
他招手讓幾人把東西放下,高聲說:“來來來,顧總給大家準備了宵夜,辛苦了。”
突然而至的宵夜,讓大家夥怎能不興奮,臉上帶着或驚訝,或好奇,或難以置信,一股腦圍了上去。
食盒很精致,菜品也上乘,除此之外,還給他們配了一盒酸奶,兩枚枇杷,一小盒荔枝。
這種規格,無處不在炫耀顧遂的財大氣粗。
鐘意站在工位上,都看愣了。
李澤林取了東西,親自送到她手中,一一打開食盒。
噙着笑,恭敬地把一次性筷子遞上。
“鐘小姐,這是您的。”
鐘意目光轉過來,一瞬不瞬看着他,半晌才眨了眨眼眸。
“顧總請大家宵夜,為什麽是你送過來的?”
李澤林挑眉,謊話張口就來,“我有事求顧總,剛才他吩咐,我就去辦了。”
他說到這裏,對鐘意擠眉弄眼,鐘意會意,湊過去耳朵,就聽他邀功:“咱倆也算老熟人了,給您多加了兩塊肉,您偷偷吃,千萬別聲張。”
鐘意歪着頭,濃密纖長的眼睫顫了顫。
實在饑腸辘辘,而食盒內,食物散發的味道又着實誘人,看他一臉期待,這麽晚也挺不容易,才不情不願把筷子接了。
低下頭默默嘗一口,眉頭頓時舒展。
這,真好吃……
就連酸奶,都是鐘意平素喝的牌子。
簡直就是為她特地準備的……
等設計部衆人吃起來宵夜,顧遂才想起,加班和工作餐的事。
招手叫來秘書,剛說到“宵夜”,秘書就笑了。
“賴總那邊已經來人說了,從現在到比賽結束,海盛私廚都會特供宵夜,只限設計部,名義上,是您安排的。”
顧遂一時忙糊塗,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拍了拍腦門,“對對對,他肯定比我上心,我擔心都是多餘。”
而後站起來,滿意地背起來手。
走到落地窗前,春風得意。
“別人出錢出力做好事,功勞還都記在我頭上,這種感覺,是真好。”
秘書擡起來手,噗嗤一聲掩唇笑了。
顧遂心情大好,也不能忘了賴司硯的囑托,于是看秘書一眼,“你把鐘意叫過來。”
是以,集訓第一天,鐘意宵夜才吃兩口。
顧遂就把鐘意叫到辦公室,器重無比而又鄭重地拉住她的手,囑咐說:“小鐘,這次新人設計師大賽,我對你寄予厚望,你一定要全力以赴,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鐘意茫然無措地看着顧遂,目光落到被拉住的手腕,眨了眨眼眸,尴尬又不着痕跡地抽出來手。
“顧總,您沒事吧……怎麽神經兮兮的……”
顧遂沒聽清,皺着眉湊近兩步,俯下來身軀,“啊?你說什麽?”
鐘意撇開頭,輕咳兩聲,“沒說什麽,顧總挺讓人捉摸不透……”
顧遂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反應太突兀太容易被誤會,趕緊直起來腰,握拳清了清嗓子。
“小鐘,你別誤會,”他背過去身,默了默,用眼角餘光觀察她半天,突然又沒頭沒尾給她加油打氣,“哎呀,不瞞你說,不知道怎麽回事,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覺得只要假以時日,你未來一定是我們公司的中流砥柱,我很期待這次比賽,你的精彩表現。”
鐘意看着他。
上市大公司的老板,哪個沒有點兒怪癖在身上,沒有這樣的怪癖,就有那樣的怪癖。
比如喬布斯脾氣就很大,出了名的大,搞的公司員工都走樓梯不敢走電梯,因為在電梯裏遇到他,他看不順眼問幾個專業問題,只要答不上來,第二天人力資源部就會通知你回家。
不過盡管脾氣這麽差,員工都還追随他,因為他給員工的薪酬待遇确實非常好,鐘意懷疑他在變相彌補。
有這種脾氣不好的老板,也有那種脾氣好的老板。
溫和克制的,比如賴司硯。
不過他也有怪癖,那就是經常把自己獨自關在封閉空間。
有時候一個小時,有時候一天,最多的一次是三天,具體關多久,要看他遇到的棘手問題,糟糕到什麽程度。
他把這種行為說成:我在處理一頭野性未消的猛獸,免得它跑出來傷人。
脾氣好的鐘意見過,脾氣不好的,鐘意也聽說過。
但像顧遂這樣沒定性的,鐘意還是第一次見。
鐘意站在一旁緩了緩,才說:“顧總,中流砥柱就誇張了,您這樣讓我很不适應,有話就直說吧……”
彼時,顧遂捏着一盞紫砂茶壺,慢悠悠倒了兩杯水,一杯留給自己,一杯放到鐘意面前。
聞言頓了頓。
思索一陣兒。
正了正神色,繼續跟她瞎扯——
“你怎麽會這麽想?你應該自信一點,在我眼裏,你又上進又努力,簡直渾身散發光芒,我說的話很中肯,一點兒也不誇張,加油啊,鐘意!”
“……”
作者有話說:
二非:謝謝大家支持,愛你們呀,100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