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很喜歡他
作者有話說:哎,小路真的好好...
白莎又氣又急,還因為生平第一次對兒子動手而倍感心痛愧疚。
她胡亂地去幫路白菲整理衣服,幾乎像要哭了一般對路白菲說,“你爸爸馬上來了,先別、別讓他知道......”
然而她的試圖掩飾終究是晚了一步,路康此時已邁入前門,路白菲轉頭看了父親一眼,老練洞察如路康,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只是他還不知道卧室裏那個孩子是與自己兒子同一性別的男生,只以為路白菲是在與女朋友親熱時被白莎撞見,臉色随即沉了沉,說,“小路,你怎麽回事?做事太沒有分寸了。”
路白菲剛穿上外衣,牛仔褲的扣子也還松着,頭發有點亂,整個人看着無奈又狼狽。可是以他當下不過二十一歲的年紀,這時的反應已經算得上沉着冷靜了。
他知道父母這一關不好過,但至少不能讓祁嘉難堪,于是對路康和白莎說,“爸媽你們下樓等我幾分鐘,我很快就來。”
白莎到底是心疼孩子的,也擔心萬一祁嘉再出來了,與路康當面對上,到那時局面只會更難收拾。于是她快步走到丈夫身邊,推了推路康的肩膀,說,“老公,我們先下去吧,給他們一點時間。”
路康這時還不知真相為何,總以為卧室裏躲着個女孩。出門時他留意看了看玄關的陳設,心裏又不禁有些納悶。
這裏沒有女生的鞋子、衣物,挎包,或是任何帶有女性特征的物品。照理說路白菲不是那種在感情方面失之輕率的年輕人,既能與女孩子親密到這種讓長輩尴尬的程度,應該是交往有些時日了,怎麽在他的公寓裏看不到女生留下的痕跡。
公寓的門被白莎帶上,路白菲折返回卧室。祁嘉此時正坐在床邊,襯衣已經穿好了,神情略顯無助地看着他。
“對不起......”祁嘉這裏話音未落,路白菲就将他打斷,“不關你的事祁嘉,是我考慮不謹慎。”
說着,他有些歉疚地在祁嘉身前蹲下,以安撫的口吻,說,“我現在要先跟我爸媽回家一趟,今晚就不能陪你了。”
“如果之後的幾天我和你聯系得不及時,你也不要擔心,我會盡量解決好的。”路白菲又道。祁嘉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他的臉,他握住了祁嘉伸來的手,繼而吻了吻他的掌心。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媽媽和周阿姨提到了我們之間的事,你就把這些問題都推給我,讓我想辦法。”
明明是祁嘉因為私心作祟而暗中計劃了一切,為的僅僅是讓路白菲從此沒有退路。可是路白菲卻處處為他着想,說出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個安排都是不願祁嘉蒙受委屈。
祁嘉看着路白菲單肩挎着背包出了門,客廳裏的行李箱他沒拿,只提了兩件給父母的禮物,一時間心中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
他在門邊呆站了片刻,而後拿起手機,給母親周以馨撥了一個電話。
公寓樓下停着一輛熟悉的梅賽德斯S系,路白菲拉開車門,側身進了後排。司機回頭和他打過招呼,然後立刻發動了車。
路康坐在副駕,路白菲陪同母親坐後排。兩位長輩都不說話,路白菲只得把手裏的東西往腳邊一放,說了一句,“爸、媽,給你們帶了點禮物。”
路康那邊回以沉默。白莎輕嘆了一聲,說,“放着吧。”
從棠城開回家還要四個半小時的車程,司機在沿途休息站停靠,下車抽煙提神,路康也一同去了。
白莎趁此機會和路白菲說,“寶寶,你爸爸已經有點察覺了,他在下樓時就問我,怎麽你那裏沒有一件女孩子用的東西......”
因為不知道路康和司機什麽時候折返回來,白莎也不便多說,只是一個勁地勸服路白菲,“你和祁嘉怎麽會變成這樣,你之前不是交往過女朋友麽?你們這種關系,讓我們長輩情何以堪呢?到家以後你爸爸要是追問起來,你就先否認,說沒有吧......”
然而路白菲搖了搖頭,以一種看似溫和實則堅決的态度說,“媽媽,我不能這麽騙你們。我對祁嘉是認真的。”
白莎好像一時間都不認識他了,情急之下推了他一把,又氣又恨地說,“你到底是被什麽迷了心竅,怎麽這麽不知好歹!?”
路白菲心知事已至此,再欺瞞下去只會對父母造成更大的傷害。橫豎白莎都已經看到事情的全貌,他也沒有再給自己找借口的必要。
回家的後半程,白莎偏頭靠在座椅來,捂着隐隐作痛的胃,不再和路白菲說話。
路白菲給她倒了一杯保溫杯裏的熱水,又遞到她手邊,白莎甚至顧不得司機在場要維護家人的臉面,搖頭就說不喝。
路康指揮着司機把車開回了路家的老宅,這裏是路白菲爺爺奶奶曾經住過的地方,屬于路家的家族品牌華鑫堂也是在這裏由兩位老人創辦起來的。如今這裏住着兩位路家的遠親,他們既在藥廠上班,同時也負責維護這處家族老宅。
“把太太送回市中心的家。”路康吩咐了司機,又轉頭對路白菲說,“你跟我下來。”
路白菲沒有表示任何意見,跟着父親下了車。他們穿過這片本地最早修建的別墅區的彎曲長廊,相對無言地走了十分鐘,最後在一棟中式小樓前停住了。
路康摁響門鈴,一個算得上是路白菲遠房表叔的中年男人很快來為他們開了門。
路康和對方稍作寒暄,路白菲站在一旁沒有出聲,而後他跟着路康一同上樓,進入了二樓北面的一間古樸書房。
在路白菲的記憶裏,他和父親還從來沒有在如此嚴肅的氣氛中談過話。
“我聽你媽媽說了,是真的嗎?”路康神情威嚴,問得也很直接。
路白菲沉默少許,說,“是真的。”
路康的憤怒已然掩飾不住,他沒有對路白菲動手,只是又問了一次,“你想清楚了,是真的嗎?”
路白菲沒有想過會和父母鬧得這樣分崩離析,但他也不能棄祁嘉于不顧。
于是他以盡量誠懇的态度,對父親路康說,“爸,雖然您了解得可能不全面,但我的确很喜歡現在的交往對象,也想和他一起走下去。希望,您和媽媽能給予理解。”
這樣的事,放在任何一對中國父母的身上,恐怕都是無法理解的。
路康看向路白菲的眼神逐漸複雜。他一直把這個獨子當作自己人生的驕傲,也從不吝惜在外人面前誇獎他,更寄希望有一日他能把家族的事業做得更上一層樓。然而此刻的路白菲卻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了,他無法認同兒子的選擇,諒解更是無從說起。
路康不是易于言表的長輩,在對路白菲的極度失望之下,擡手指向懸在牆上的一塊橫匾,那上面刻着路白菲爺爺親筆書下的“華鑫堂”三個字。
路康冷聲說,“你跪在這裏,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路白菲聞言,一下愣住了。
路康又指着那塊以名貴雞翅木刻成的匾額,口氣愈發嚴厲,“你想想當初在爺爺病床前向他老人家承諾過什麽,再看看你現在耽于聲色不成體統的樣子。你就跪在這裏,沒想明白不要起來。”
路白菲自覺在戀愛這件事上,自己是有刻意隐瞞的過失,對于父母理應心存愧疚。他雖然覺得父親說得有失偏頗,卻也沒有多做分辯,沉默地走到正對橫匾的方位,屈膝跪了下去。
人生的前二十一年,路白菲一直是在家人的呵護之中長大,也養成了他溫潤謙和、處事端方的性情,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與父母産生如此之大的隔閡對峙。
路康在他身後關上了門,繼而又将書房從外面反鎖了。
路白菲一言不發地跪在房間中央,他身穿一件淺灰色的衣服,幾乎快與這片昏暗不明的暮色融為一體。寂靜之中,聽見門外傳來父親路康的聲音,“把鑰匙給我,你們誰都不要進這間書房。”
路白菲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聽憑外面的人聲與腳步聲一同遠去了。
書房角落裏擺着一臺老舊的座鐘,秒鐘清晰地轉動着。路白菲挺着背脊,頭微垂,聽着座鐘裏傳出時間流逝的聲音。過了約莫三四十分鐘,他已經跪得雙腿酸麻了,書房門重又打開,路康走了進來。
路白菲沒有回頭,聽着父親的腳步聲平緩而入,直至停在自己身旁。
“想明白了麽?”路康沉聲再問。
路白菲知道什麽是父親路康心中的正确答案,但他無法說出口。
“我很喜歡他。”路白菲面沉如水,聲調平穩,“如果這是您認為的想不明白,但我可能要一直不明白下去了。”
路白菲的執拗是路康沒有料到的。
他這個兒子自小模樣俊俏,為人友善,加之學習考試也總在學校裏名列前茅,一直很讓路康和白莎為他驕傲。
如今卻為了一段上不了臺面的戀情不惜與父母對抗。跪了這麽久,竟然沒一點悔改的意思,路康頓覺極怒攻心。
他轉身去書櫃裏抽了一根戒尺出來。這是他與弟弟在小時候調皮搗蛋時,父母用來管教他們的東西,也曾讓幼年的路康聞之色變。但如今的社會早已是一片溺愛孩子的氛圍了,路白菲從小到大都沒有挨過打。路康這時把戒尺拿在手裏,心也跟着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