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帳中香(九)
江楚水看着關渭城,就想邀他進府內稍作休息,他順着心意笑着說:“城兄可願跟随楚水進府,母妃定也想要認識你。”
關渭城頓時緊張,似乎想到什麽,眼神微閃,有些不知所措。
江楚水看出他的意動,不容置疑的牽起他的手拉着就要下車:“現在天還早着呢,城兄遲些再走也不遲,楚水可舍不得那麽快與哥哥分別,何不讓楚水盡了地主之誼招待你。”
說完,就掀開簾子拉着他下車。
府內衆人幾乎出現在他眼前,但此刻,江楚水眼中只看到他的母妃周氏,周氏站在最前端,穿着一身滾邊錦瑟紫娟長衣,夾襖繡着玫瑰,像要鑽出來似的豔麗,趁得人比花嬌,周氏正攙着侍女的手用着期待的目光盼着他。
“母妃……”江楚水看到周氏欣喜不已,但他到底不是那種能在許多人面前,做出撲倒在母親懷裏的動作,他忍住心悸,走了幾步停在周氏跟前,拱手行了個禮,身子撲通一聲,雙膝壓實了跪了下去,旁人還能聽見那軟骨碰上地磚的清脆聲音:“兒子給母妃請安,願母妃萬福康安,兒子不孝,讓母妃擔心了。”
說到這裏,江楚水還是忍不住張開了笑容,擡頭的時候喜悅從眼尾拉起,一雙眼濺起波紋微微彎着,似乎有淚意浮現。
雖是離家十五日,但他已經整整一年沒見到周氏了,周氏在一年前離開封地單獨前往京城府上住着,一年前是皇權交接,朝廷動蕩不安的年代,周氏出于各種原因抛下/體弱多病的兒子一個人留置在京城。
周氏喜極而泣,再也忍不住激動,越過從人就連忙拉住了行禮的兒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目光閃爍的看着江楚水:“你也是的,在自己家,不用那麽多禮數,快進來吧,不知道你有沒有吃東西,母妃給你準備了許多飯菜點心,都是你喜歡吃的,一直叫人熱着,就想着你回來能吃上一口熱食。”周氏拿着帕子抹了抹濕潤的眼尾:“我的乳兒,受苦了吧,在外面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傷着哪裏,快讓母妃好好瞧瞧。”
周氏托着江楚水的臉細細看着,像是要把一年的時光打量回來,良久,才深深的嘆了口氣:“瘦了。”
周氏對着身旁婢女吩咐道:“快拿了我的名帖,去尋醫政杵的王禦醫,叫他來看看世子。”雖然家中因江楚水的身子骨的原因,有大夫跟着常駐在府上,但周氏還是想着再請個太醫前來看看江楚水,畢竟天下名醫皆出皇宮。
江楚水耳邊聽着周氏的唠叨,撫上了周氏褪了護指殼嫩藕般的芊芊玉手,回了她一個撫慰的笑容。
看着周氏越發有越說越長的趨勢,有些頭疼的喊她:“母親……”江楚水故意拉低着聲音低着頭開口,而旁人就覺得他聲音顯得有些軟儒動人,江楚水眨眼偷偷暗示着周氏,雖然從人站的遠聽不清,但身旁還站着一個人呢。
江楚水有些不自然的便目光投向還在一旁跟着的關渭城。
這時,周氏才開始注意到關渭城,其實她一早就得知有此人陪伴她兒子前來,但剛剛她眼裏哪裏還容得下其他人,滿心滿意都是自己兒子,待冷靜後,先是上下看了一圈關渭城,對着關渭城露出了長輩和藹的笑容。
周氏初次見面對他的印象很不錯,覺得關渭城龍章鳳姿,天質自然,待看到他恭敬的行了個晚輩禮後,行為舉止文雅大方,更是喜歡滿意得不行,更何況是關渭城平安無事的把她兒子送了回來。
周氏:“辛苦你了,大人。”
關渭城:“王妃言重了。”
周氏對着他點頭,又慈愛的望着江楚水說:“你這孩子,在母妃面前還害羞,多大的人了。”在周氏心裏,江楚水無論多大,在她面前永遠都還是那個需要他照顧的孩子,所以她說話方式都宛如對着稚子說話一樣。
江楚水紅着臉嬌嗔,心中熨燙,忍不住露出了小兒嬌态:“母妃……”
上輩子他年幼就上了山拜了宗門,與父母甚少聯系,身邊最親密的也只有傳道授業的師傅與一起拜師學藝的師兄弟,從不曾體會過凡人中間的人世親情,而這輩子他轉世重修,父母雙親俱在,對他更是呵護有加,恨不得把他胎中帶出的病痛都要安在自己身上,人心是肉長的,修士也講究因果報應,他重活一輩子也不是要做那斷情絕欲的修士,而是順從天意,順從本心,他想要好好的給雙親頤養天年。
楚水看到周氏鬓邊掐着一根白了的頭發,忍不住顫着手碰上去:“母妃,這……你有白頭發了。”
周氏一愣,随後緩緩露出笑意,不在乎的把它別回攢着釵頭濃發裏,溫柔的說:“母妃老了,人老了,自然都會有的。”
江楚水:“母妃還年輕着,在兒子心裏,母妃是最美的女子。”
周氏眼角浮現出了褶皺,侃笑着對他說:“等以後你有了妻子,你就嫌棄母妃老啦。”
聽到這句話,兩人沒有發現身後跟着的關渭城停下了腳步。
江楚水:“我不娶妻,母妃,只要你不嫌棄,兒子永遠在你膝下承歡。”
其實這句話不算開玩笑,前輩子修仙他練的雖不是童子功,但也需保持精元不失,當然這不等于是破身出/精,也不代表你不能娶妻,要保持童子之身,只是他師傅有規定他到了金丹境界才可以想娶妻育子的事情,一是因為有了一定修為閱歷能保持本心,二是已經能夾穩元陽,雙修時保持精元不失,再陰陽協調,共到神魂愉悅地步。索性他對這些事情也不看重,不大喜愛享受,自然清心寡欲,不曾動過情,而這輩子他也不想與凡間俗子一般娶妻納妾,只想着找回仙途才是最緊要的事情,他心裏深處還是想盼望着還能回歸宗門的。
周氏自然不會當真,看着自己從嬰兒長大到如今翩翩少年的兒子,自然是疼愛到骨子裏的,只要是自己肚皮裏出來的孩子,無論是男是女,無論娶妻還是嫁人,作為母親的都是感概不已的,十分不舍的。
但不得不承認,聽到這句話周氏還是笑開了顏,嗔了江楚水一口,點了點他的鼻:“你呀,就會哄我開心,若你以後有了喜歡的女子,就懂得開始嫌棄娘煩啦。”
幾人說了一會話就到了會客的堂廳,椅子呈兩側垂下,最上方有着一張長榻,榻邊兩側也放着桌椅,幾人一一入座。
一旁的從人迅速的上好滾熱的吃食與新鮮的瓜果。
周氏客套的對着關渭城問話:“許久沒有拜見陽陵候老夫人了,你祖母可好?”
關渭城想了想說:“祖母身子骨很是健朗,我在京外還給她選了一出莊子造了農田,也就幾畝地,不算很多,祖母她老人家時常過去耕田種地,很是快活。”
周氏:“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周氏看着楚水又道:“不像我的潑猴,像是來與我讨債的。”
江楚水:“母妃……”
關渭城卻搖頭認真道:“楚弟生性純良,赤子子心,才思敏捷,與他交談如沐春風,我雖只認識他不久,但還是覺得楚弟堪比良金美玉。”關渭城緩了一下,端正着臉,望着江楚水意味深遠的深沉的補充了一句:“我特別喜歡楚弟,能得楚弟引為摯友,是我的福氣。”
江楚水被他誇得窘态,趕忙跟着說:“母妃,這一路辛虧有渭城兄照料我,若不是有他,我定不會安穩的回來,城兄浩然正氣,我與他意氣相投,我才是很高興能認識他。”
周氏被他們兩個互捧互吹惹笑了:“好啦,你們兩個不彼此奉承啦。”她左右轉頭望了正在四目相對笑着看對方的二人:“我的猴兒我自己清楚,渭城,關佐領,我托大跟着楚水喊你一聲渭城。”
說完,周氏突然站起,對着關渭城方向作揖:“渭城世侄,我真謝謝你,若不是你……”
“王妃……不可,不可。”關渭城大驚,身影瞬間就閃到周氏前,關渭城慌忙虛扶:“卑職是職務在身,所做之事都是本分,豈敢讓王妃對我行如此大禮,快起快起,不要折煞卑職了。”
關渭城不知所措的望向江楚水,江楚水看着他發笑,關渭城一個能力強大,武功高深莫測的“上京第一捕快”,竟也有慌了頭身手無措的時候。
江楚水:“母妃,讓我帶城兄去我房裏坐下吧,母妃可要讓人準備好一桌好宴席,好好招待我這個“救命恩人”。”
周氏慈愛的笑着回答:“應當的,去吧。”
随後,江楚水與關渭城起身拜別王妃周氏。
王府很大,形成一個寬字型的結構,江楚水的房間處于寬字中央的東側的小院裏。
兩人繞過一池錦鯉荷花水池,穿過一條橫跨池塘的雕梁挂畫的長廊,就來到了江楚水所在的院子。
院門口挂着一副牌匾呼“眉峰居”
關渭城不禁感嘆:“楚弟這名字起的好。”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
想起這句詩詞,關渭城忍不住往江楚水的臉上轉,這具詩詞的意思是水像美人流動的眼波,山如美人蹙起的眉毛。想問行人去哪裏?到山水交彙的地方,江楚水不就是那巴山“楚水”之地了。
江楚水驚呼:“你怎麽知道是我起的名字。”随後又說道:“不過是随意起的名字罷了,沒什麽含義,只是想起便起了。”實際上這名是前輩子他親傳師傅給他的石屋提的字,這輩子他用來時刻警醒自己,一定要回歸修煉之途,不能因為今生沒有根骨仙緣,就閑置一生,渾渾噩噩的過完此生,他始終覺得,天道給他重活一世,不是讓他來虛度此生的。
關渭城就是喜歡他這種闊然天性,又發現他這院子清新至極,院子只種着一大片藥草,還放着幾張石椅,簡簡單單就沒了,進到他的廂房也還是同樣的風格,家具少而空曠,一側牆壁橫架上放着整整齊齊的書獨留中央放着一個大桶。
江楚水解釋道:“我覺得這樣擺放看着舒服,何況母妃也給我安置了許多東西。”他在遼水的院子就是差不多長這個樣子,估計是從人照着他的喜好做的。
關渭城也發現了,廂房擺設簡單,但樣樣精品雅致,顯得整個房間有一種閑雲野鶴的高潔氣息,特別像是江楚水獨特少有的氣質,關渭城時常覺得江楚水眼中充滿着一股旁人看不懂的沉寂,有很多故事似的。
這時,有一從人請安進來。
“世子爺,王妃遣的太醫到了。”
關渭城比江楚水還着急:“楚弟快快請太醫進來。”
江楚水附和他對着從人說:“請王太醫。”
從人稱是,很快,一個穿着冠衣,帶着大夫帽,攜帶藥箱的續須老人帶着一個藥徒走進來。
待請安後,大夫說:“世子請坐,讓老兒為世子診脈。”
江楚水:“有勞王太醫。”
王太醫掏出藥箱器具,拿出一個棉枕墊在江楚水手腕下放着,口稱一句得罪了,就用手輕輕搭在他的腕上細細把脈思量。
太醫問:“世子可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江楚水沉吟,說到:“倒沒有感到什麽不适,就是容易累,老是想睡,身子總是疲憊。”
太醫讓江楚水換了一只手把脈,又問:“世子前陣子是否被下了什麽藥?”
江楚水想了下,覺得除了發生過的事情除外,就沒什麽不能說的,便回答他:“被下了軟骨散,接連幾天癱瘓在床上。”
太醫思量了很久,又看了下江楚水的臉色舌苔眼白,才回答:“世子的身子還是胎中帶出的體寒體虛病痛為主,這被下的散劑若是普通人倒沒什麽,但世子身子骨若,這劑量分量過多,恐怕會引起發熱風寒之症。”
古代可是随随便便一個熱感就能帶走一個人的命的年代,關渭城一聽就臉色大變,江楚水按住他想起身的手,一邊安撫一邊跟者他的小厮說:“把我用慣的藥方拿來給王太醫瞧瞧。”
這輩子他發熱體虛都是時常的事,早已習慣,已經不會大驚小怪了。
接着又對着王太醫說:“這是跟着我從小看到大的大夫下的方子,他現如今還在遼水,太醫瞧瞧我如今還适不适合用。”
王太醫接過方子認真看着,越看越欣喜:“這是哪位前輩的藥方,這方子所配的法子老頭子還未看過,是一個養人的好藥方。”王太醫沉吟了一會,半晌,才謹慎的開口:“世子不妨可以繼續用着,老夫跟着再為世子開另一副安眠調理的藥,世子可以一起搭着用。”
關渭城問:“兩劑一起用會不會沖撞了藥性。”
太醫:“都是溫和的方子,混着用也不會傷了身體,大人請放心,老兒現在就出去寫下藥方交給從人,世子可今晚開始內服,喝下可能會出一身熱汗,可差遣從人值夜伺候。”
看診完畢後,江楚水親自把太醫送出去:“有勞太醫了。”
太醫走後,江楚水回到屋內,從一架子書裏拔出一張紙,移步道桌案前,拿起毛筆潇灑自如的對着紙上筆痕改動起來。
關渭城跟随着他,看着江楚水龍飛鳳舞的筆跡,感嘆着大喝一聲:“好字。”
江楚水收筆,回了他一個笑容,轉頭吩咐他的貼身小厮點波說:“順便把這個方子拿去讓人煎了,熬成藥,我今晚淋浴要用。”
點波應下。
關渭城:“慢着。”轉頭皺着眉頭對着江楚水說:“這方子可讓太醫看過了。”
江楚水:“不礙事,我從小泡到藥浴長大,這些都是對身體好的,不會出事的”對着點波說:“快去吧。”
關渭城皺着一張臉,嚴肅的對他訓斥:“胡鬧!怎麽可以随便用藥。”看着江楚水的笑臉關渭城擔心不已,他以為自己把江楚水送回她母妃處就平平安安了,沒想過他竟然這樣不重視自己的身子。
江楚水:“這事情母妃也是知道的,城兄稍安勿躁,待楚水親自給你泡上一壺好茶,坐下好好品嘗。”
關渭城只好忍住氣跟着他坐下,但心裏一直惦記着這件事情,但是看着江楚水笑靥如嫣的臉,瞧着他那雙不笑都似乎看着你秋水含情的桃花眼,又說不出其他罵他的話來。
但還是不放心,借着謊稱上茅廁的空子,拉過一個從人,問他去煎藥膳房處的路,得知後,迅速運行輕功飛快的走過去。
膳房的人都全在廚房內準備待客的吃食,裏面有特意開劈的一間耳房專門用來煎藥。
一個頭發發白的老兒請安:“奴才拜見大人,不知大人前來何事。”
關渭城記得他出現過在王妃身旁,定是主管之類的人,關渭城有禮的回他:“不知世子是否送了一張外用藥房來。”
老兒回答:“回禀大人,确有此時,剛才世子身邊的點波送了一張方子過來。”
關渭城猶豫了一下,暗示性的小聲開口:“我看到那方子似有不對的地方,裏面有的藥材性烈,不大适合給世子的身子用,不知……王妃是否得知此事。”
老兒恍然大悟,摸了下腦袋躊躇了一會,半響,才開口:“其實不應該告訴大人的,奴才懇請大人對奴才接下來的話保密。”
關渭城正經繃起臉,一本正經的說:“老人家請開口,我是一個守信用的人。”
老人回道:“這藥方……其實與最後煎出來的藥不是同一個方子出來的,但都有相同的地方,而且藥都是秉性溫和,極為适合世子使用。”
關渭城震驚:“可是藥材模樣,味道,感覺等等不是有不同的地方嗎?”
老人調皮的一笑:“王妃早有預料,府中專門有人看這些材料,若是缺了味道,可以加上一些添味的藥材輔助,若是聞着香味不同,亦可以加一些變味的藥材進去,更或者是加一下食材和一些能使變色的無害作料,法子都是精心算好的,待處理完畢後磨了變藥粉再給世子用,保管世子不會發現。”
關渭城放下心中大石:“王妃高明。”
老人擠着眼語重心長的跟關渭城說:“大人一定要保密啊,世子身邊服侍的人都不知道,可不能透露給世子知道。”
關渭城當然不會說出去,對着老人再三保證後才轉身回去眉峰居。
其實也怪不得江楚水不知道這件事情,畢竟這藥方是他根據前世所創的,這輩子的草藥與他前世大多都不相同,還有很多是沒有的,他是根據藥性測的方子,一開始也不敢用刺激的藥物,試過幾次見沒事膽子才放寬了,慢慢的把藥方劑量加多變大的,而王妃安排的人也聰明,每次都給他加一些會酸麻,或者是一些其他的觸感的感覺給他感受,再加上是他母妃親自安排的人為他做事,江楚水自然不會有所察覺,而且他身子的确不适合練武修仙,他也沒覺得是藥方的不對,而是以為他自己本身就存在問題。
待一夜賓客皆宜的宴席完畢後,江楚水親自把關渭城送出門外,夜色寂寥無垠,玄月高高挂起,熏黃亮色照着湖泊泛起銀白漣漪。
關渭城在踏出府門前停下步伐,伸手把江楚水的兜帽拉上來蓋住他的頭,黑色的鬥篷兜帽邊緣毛茸茸的縫上了軟軟的兔毛,兔毛呈白色,一圈厚厚的纏繞蓋在江楚水的頭上,顯得他臉龐更加白璧無瑕,眉目如畫,整個人出塵脫俗,臉上的細小絨毛在月下的黃光照射下都能清晰可見,臉非常白,趁着兩頰都似染上了熏紅,讓人一看就舍不得離開視線。
關渭城深深的凝視着他,心中有無數話湧出想與他長說,到了最後都只融在了一聲嘆氣聲裏,借着他的兜帽隔着東西輕輕撫摸上了他的臉:“回去吧,外面風大,不要再送了。”
江楚水眉眼彎彎:“城兄慢走,夜裏黑,早些回府洗漱休息。” 江楚水的音容笑貌似雪胎梅骨,別具一格,就像他的人,謙謙君子,暗香疏影,骨子裏有着一股傲然清氣,讓人不禁想認識他,折服在他名下。
“楚弟……”關渭城不舍得與他離別,他這幾日心裏轉過無數的念頭,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有多麽煎熬。
江楚水一邊推他走,一邊笑他:“想不到你也像小娘子一般扭扭捏捏。”
江楚水難得一次與他頑笑道:“娘子,可是舍不得為夫啦,快走吧,過幾日為夫給你下貼約你去游玩。”
聽到這句話,關渭城猛地睜大眼看着他,眼上似能冒出火焰,在夜色裏像是一頭餓狼盯着食物護食一樣望着他,視線既放縱又任性,深處還帶着一絲不曾發覺的恐懼,兇狠的視線使得江楚水慌張的退了一小步,像是迷茫的小鹿,感覺自己像是喚醒了某種恐怖的野獸,茫然的在叢林中等待被咬殺的厄運。
關渭城雙眼直直忘着他低頭的眉眼,想把他的輪廓深深印在腦海裏,帶着光暈光潔的額頭像是在像他索吻,他突然之間就湧起一股沖動,不知道哪裏來的巨大勇氣,上前滿滿的一把抱住措不及防的被喊出了聲音的江楚水,雙手用力攬住他的腰線,身體放肆的貼住了他身體的熱源。
“我走了,楚弟。”關渭城在他的耳旁低低的呼出氣息,顫着抱過他的手,用強大的意志力趁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迅速轉身離開。
江楚水都還沒來得及感應這個轉瞬即逝的擁抱,只能目送關渭城的離去,耳邊軟肉還在不習慣的微顫,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炙熱的呼吸吹過自己耳旁。
翌日
天色微涼,早晨霧氣消散,陽光正慢慢的撒在院落草木之上,點綴點點星光。
有些緊促的步伐打破了江楚水寂靜的院落。
從人進來的時候江楚水還歇着身子歪坐在塌邊看書。
“世子,宮裏傳來旨意,宣你入宮見聖,王妃已經準備妥當了,特意吩咐小人前來喊世子準備出發。”
江楚水早有預料,不緊不慢的放下了醫書,吩咐道:“叫點波進來替我更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