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帳中香(十三)
江楚水有練劍的習慣,因他轉世前便是一名劍修,練得就是劍。
他拿起一把獨家定制的軟劍,這把劍,劍身極細極長,甩動之間宛如一抹銀虹閃電。
他凝神躬背,形成一個标準的起勢,屈手兩指并攏,随心而起,動作力度不大,還能看出出招柔軟無力,然動作标準,劍如白蛇吐信,能伸能屈,輕盈如燕,劍氣破風之時落葉紛紛垂下——
江楚水動作越來越快,擡手起足之間形成一種淩厲的美感。
“嗤”的一聲,細劍突然掉落在地上,江楚水喘着粗氣撲通跪下,額上汗珠如流淚般滑落,在這一刻身子被拉到極致,酸麻疼痛不已。
“世子。”思歸默默的出現在他的身後,拿來了一件披風,披在了他身上。
江楚水挽住披風袖口,卻沒想到剛才他練劍已把全身力氣都用光了,拉着繩索的手抖得厲害,試了幾次想把扣子扣上,卻塞不進去。
“世子,屬下幫您。”
思歸單膝跪在江楚水身前,抓住他脖頸之間的繩扣。
看到是他,江楚水順從的放下自己的手,微微仰起頭,任他動作。
在距離靠近時,思歸能清楚的看到江楚水白膩脖頸中微微滾動的喉結,思歸連忙低下頭,讓一頭雜亂的綜發随意蓋在上額,使得這時江楚水看不清他的臉,他突然又想起剛才的身影,軟柔中帶着強大,弱骨中帶着清傲,與平日形成強烈的對比,迷人得完全讓他挪不開雙眼。
思歸口中幹澀的咽了一下口水,啞着聲音說:“世子,你靠近些,屬下看不清。”
江楚水不疑有他,向他靠近了一些。
思歸眼中黑壓壓一片晦色,又開口,帶着引誘的口吻,低聲吐出沉音:“再靠近一些。”
江楚水猶豫了一下,還是靠了過去。
“快一點,這個姿勢我有點累。”
待看到江楚水脖頸溫順的伸到他臉皮底下,思歸顫着手給他結紐,擡頭迅速瞧了一眼正往上看的江楚水,趁他看不見的地方,像是被誘惑一樣,再也忍不住病态的偷偷往下一嗅,呼吸之間只感覺自己聞到了一抹江楚水身上獨有冷澈微香。
“好了嗎?”江楚水保持着姿勢不得動彈,別扭的開口。
思歸晦澀一閃,手上假裝加快速度,看着那抹秀白的下颚,心砰砰直跳的慢慢垂下頭,裝作不小心似的楷過,猛然,底下的肌膚便在他碰到的瞬間顫粟起來。
江楚水蹙起眉,不太舒服的按住他的肩膀。
思歸一驚,猛地心裏慌張起來,難道是他的動作太大被江楚水發現了他的心思了?
江楚水難耐的問:“還沒好嗎?”
思歸心中松了口氣,不敢再把時間拖久,迅速幫他扣好紐扣,攙扶起他癱軟的身子。
待起身後,江楚水才開始注意思歸的情況,開口直問他:“這才兩天,你的傷好了嗎,我不是給了你三天的時間嗎?”
半晌,沒有聽到任何回複,思歸不言不語的站在原地,也不解釋,沉沉的看向他。
江楚水嘆了口氣,望着他這個忠誠倔強的棕毛高大侍衛,只覺得他真的像前世那些忠誠的靈獸,遂對着思歸溫言道:“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你的傷。”
思歸瞬間擡頭。
看到思歸的臉終于不是一成不變冷若冰霜的表情,反而是訝異到眼孔睜大,瞪圓了一雙眼望住他的這種奇景,江楚水心裏發笑,臉上卻還是淡然的說道:“脫。”
思歸眼眸死死盯住江楚水,手慢慢伸往腰間,腰帶一扯,上衣便随風松開,思歸把黑薄上襯脫下,露出一副精悍緊致的身材,肌理線條勻稱且完美,身上交叉縱橫的烙着許多疤痕。
“轉過去。”
良久,轉過身的人沒有任何動靜。
“怎麽不——”不等江楚水說完,思歸再也忍不住着急的把脫下的衣服往身上一披,跪下說:“屬下有罪,傷還沒有痊愈,沒用遵從世子的命令,屬下不敢勞煩世子再為奴查看,屬下這就下去休息,待傷口真的完全痊愈後再來跟随世子身邊,伺候守衛世子”
江楚水笑着點下他的頭,眼眸似水銀流轉剔透,他說:“早就知你倔強,所以就想到這個法子審查你的傷,你呀——”
不等到思歸回答,江楚水就安慰他說:“好好養傷,不用着急,我這裏還是需要你的。”
聽完,思歸跪伏在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磕下的聲音非常幹脆沉重,他沉聲道:“屬下告退。”
輕功幾下躍起便回到屬于他自己的房間,思歸卧躺在床,把傷口貼在硬床上,疼痛刺激得他額上都冒出冷汗,思歸把被子蓋在身上,閉起眼睛,露出了平日不會、也不敢的病态上瘾的表情,思緒已經淩亂,卷發逐漸被汗水打濕,喊出了平日夜思夜想,也是在他心裏最正确的稱呼——
“——主人”
“聿——”
馬兒前蹄被高高拽起,發出了撕裂尖銳的聲音。
鼓角齊鳴,草場莺飛。
似成千上萬般,無數人齊聚在圍場入口,身披海棠雲紋兵服,整齊秩序的站着,手握紅璎槍戟,氣勢磅礴,威嚴氣場漫延渲染開來。
兵隊前站的是皇親貴族,高官子弟,也有數十個女郎身着騎裝英姿飒爽的跟赴在一旁。
全場寂靜無聲,聚精會神,所有人都同時望向一個方向。
仁帝站在最前端,氣貫長虹的朗聲大呼:“兒郎們,今日,是新朝第一次秋圍,盡管把你們的手段都放出來,把你們的武藝都使出來,誰,今日得了第一,朕,重重有賞——”
“聿——”
馬兒再次被拽緊,邁出步蹄,甩頭呼叫着跑動起來,人群熙熙攘攘的策馬騰飛,樹木灌叢都被驚動,呼呼作響。
仁帝觀察到許多人都已經開始帶着侍衛、從人上馬,進到深處叢林間狩獵,而不遠處,他的表弟,江楚水,還站在一旁紋絲未動,冷靜的望着那些人,只有幾個從人在一旁替他拉着馬,與其他人對比有種蕭瑟寂寞的感覺。
仁帝忽的憶起他身子不好,又看着他身穿一身厚實的錦衣,臉兒也是一片蒼白,心裏泛起憐惜之情,便上了馬走過去,對他邀請道:“楚水,過來,跟着朕,朕帶着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