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帳中香(十四)

古樹參天,樹影婆裟,在幽然靜谧的灌木叢中,一只身長細腿的白鹿,柔情綽态的在樹蔭下低着頭,舔舐着鹿蹄,享受着叢林獨有的大自然的午間生活。

突然,在不遠處林木間傳出了風吹草動的聲音。

白鹿猛的被驚吓到,躬背提臀,前爪撲向前方泥土按實,前身至後蹄之間形成一條流暢優美的攻擊防線,白鹿警惕地四處巡視。

半晌,林間仍是一片寂靜無垠,不見蹤影跡象。白鹿稍微放下了心,保持着不變的姿勢,低下頭,輕輕舔着剛才被泥土濺起的位置。

“嗖——”

憑空而出的箭始洶湧而來,引起空氣濺射噴出波浪泛到密林樹葉驚飛。

“呦——呦——”

白鹿肚皮被插/射出一個大洞,發出了慘叫聲,血液噴灑飛出,白鹿也被這一股沖力飛出幾步,毫無反抗之力的癱跌在地上,随即血液慢慢暈染出來,泥土顏色逐漸變黑。

“哈哈哈,好!過去,去看看是什麽。”

“聿——”仁帝興奮得拉起馬繩,馬兒被大力拉扯疼痛的撕叫出來。

已有侍從把獵物帶來,侍從抱住白鹿,到仁帝馬前跪下:“陛下,是一只白鹿。”

仁帝打量着在疼痛低吼的白鹿,連連開口說了三句好字。

這是他首次就獵到的獵物,還是一只健步如飛的白鹿。

“陛下威武——”林間侍衛們齊聲大喊,氣勢磅礴,忽然從叢林間顯出了許多密密麻麻的身影,這些人竟然是提早便埋伏圍剿在白鹿四周。

仁帝觀察到到白鹿尚有力氣,就像垂死掙紮一般,還在侍從懷抱裏翻動,仁帝沉思片刻,少頃,大笑道:“放了它。”

侍從雖不解,但還是照做。

仁帝轉頭對着在他身後一直看着此場景的江楚水說:“楚水,來,你來試試。”

“把朕最輕的那把弓箭拿過來。”仁帝攤開手,從人便遞過來一把渾身通黑的暗沉沉的弓箭。

仁帝摸着弓,懷念的說道:“這還是父皇在朕八歲時,賜給朕的弓,這些年來朕都一直帶在身邊。”說完,便把它遞給江楚水,對他微微一笑:“楚水可會弓箭,朕記得皇叔極善馬射,他可有教你?”

江楚水看着仁帝遞過來的弓,心裏閃過意動,沒有回複,只是沉默的接過做以默示,江楚水輕輕的撫摸着躬身,許久未曾接觸過的看似光滑,實際是粗糙的觸感,使他憶起前世門派裏學習各種藝器的日子。

江楚水各種武器都略略涉及過,不能說精通,但還是能說都會的,只不過是他一直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他試着拉起弓,發現此弓雖說是仁帝最輕的箭,但也有幾石的重量,所以江楚水手肘拉起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阻力。

恰在這時,周圍的馬隊侍衛合并聚攏,一層層的縮進圍成幾行圈線,最後全體有秩序的前行,直到圍成了一個半圓。

白鹿被放在地上,發出低聲細細鳴叫,偶爾轉頭警惕的望着人群,待發現似乎沒有人要來抓它,便撐着身子,抖擻的站了起來,甩着頭歪歪扭扭的開始狂奔,越跑越快,相應的,血液也從肚皮大洞中滾滾流出。

江楚水猛一下拉起躬,手腕至肩背繃得極致,把弓對準正在逃跑的白鹿。白鹿似乎感到危險,猛的昂頭發出凄厲疼痛的高鳴。

聲音悲涼,仿佛能惹人心酸乃至不忍傷他。

弓箭似滿月彎起,“嗖——”

江楚水冷冷的射出箭,箭瞬間便如雨後春筍破土般飛速而至,白鹿再一次又被沖力掀飛至遠方,抽縮着身子躺在地上,聲音慢慢越變越小,最後躺在地上沒有動彈。

“好。”仁帝誇獎稱贊:“果然有你父的英姿。”

待看到江楚水射中獵物而彎起唇角,連一雙眼眸都似染上炫光,臉蛋也因為興奮而微微泛紅的模樣,仁帝心中竟覺此時情景比他射中還高興,遂再次大喝一句:“好。蔣虞,去把世子的狩中的獵物尋來,朕給世子記下這一記。”

江楚水心中也是極滿意的,畢竟是隔了十七年首次拿弓,但他還是不動聲色的把抽搐的手指放在馬邊遮掩,對着仁帝淡淡笑道:“這本就是陛下獵到的,怎能說是楚水狩到?”

仁帝看着他堅持的樣子,沉吟片刻道:“也好,都依你,等下如果還遇到其他獵物,讓你先來。”仁帝不知不覺帶着寵溺的語氣對着江楚水說,但他自己卻沒有意識到。

他現在忽然感覺,他這個表弟貌似只是看着為人冷傲清高,像是高嶺之花一般不可亵渎,而實際仁帝卻是從那一閃而過得意又明亮眼神,和自矜的神态,得出他非常的——乖巧可愛?

想到這,仁帝“嗤”的笑出聲來,這可是形容女人的。

待看到江楚水眼眸奇怪的掃過來後,他才收斂住,心裏卻不禁再次可惜的想到,為什麽表弟不是女孩子呢,明明長得那麽好看。

仁帝暗嘆,可惜了。

待從人把獵物栓好,仁帝便帶着江楚水繼續去尋找圍場裏的獵物,其實皇家圍場裏的獵物都是專門有人抓過來的,每個獵物都經過專人審核審核,也有人暗中記錄他們的走向,每次貴人開始圍絞,侍衛從人都會圍成圓圈防止獵物走失。

仁帝朗聲笑道:“走,朕帶你去深處去——”

巳時剛過,圍場入口已被從人婢女布成了一個宴席。

四周參天大樹上深深插/進了火炬,火光遙遙印射着宴席,照得每個人臉上通紅,宴席座位一直延長至叢林入口,每個座位前都放着烤爐,烤爐內烤着肥得流油的大肉,真是一場饕餮盛宴。

仁帝拿起一杯酒,高高舉起對着下面坐着的官人們遙晃一圈:“這些,都是你們辛苦打出來的獵物,你們,都是朕的左臂右膀,很好,你們都非常的英勇。”仁帝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來,幹了。”

說完,仁帝舉先昂頭喝下酒水,坐下的人們也紛紛舉杯同飲。

“今日,獲得首名的人,非常厲害,朕,也不如他。”仁帝笑着吩咐侍衛:“把獵物擡上來。”

頃刻,就有兩個侍從擡着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衆人眼前——是一只比人還高的棕熊,毛發極粗極多,看着就已經野蠻吓人,而這棕熊卻是遍體鱗傷,身上坑坑窪窪都是血跡,竟然是被人活生生打死的。

仁帝大笑:“獲得首名的就是淳慧公主兒子,楚山孤。”仁帝對着不遠處盤腿而坐的楚山孤說:“山孤,今日你獲得首名,朕說過的,朕要賞你,說,你想要什麽。”

江楚水潋眉低着頭抿着從人特意給他準備的果酒,他那天見過楚山孤後,便已經打聽知道了仁帝與楚山孤是從小認識的好友,在仁帝還是皇子的時候,楚山孤還曾經當過伴讀一年,雖說後來辭了官去了江湖當起了無拘無束的大俠,但是楚山孤還是與仁帝保持着良好的關系的,畢竟所有人都知道,仁帝賜了他一塊令牌,讓他可以随時出入皇宮面聖。

江楚水聽到仁帝宣布楚山孤獲得了首名時,卻并不覺得是因為楚山孤武力高強而獲得的,反而是因為他運氣好罷了,仁帝帶着他與那麽多侍衛深入叢林也沒有遇見什麽大型獵物,反而是楚山孤遇見了,這不就是運氣好麽。

想到這,江楚水微微彎起嘴,擡起了頭,不想卻剛好與正在往這邊看的楚山孤對視上了。

仁帝還在問:“山孤,你想要什麽——”

仁帝說完,江楚水便看到楚山孤對他凝視着一會,緩緩笑開了顏,露出了一口潔白的浩齒,平日一身溫文儒雅的氣息不在,反而是有種潇灑自若,肆意放蕩的感覺。

江楚水只聽到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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