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了手臂的傷口上。
他嘶了一聲,一旁的下屬連忙湊過來,一聲陛下還未開口,就被皇上狠狠瞪了回來。
“上馬,回京。”
他此時灰頭土臉,粗糙的衣衫上滿是血跡,光看着便狼狽至極,氣勢卻鋒利如劍,帶着凜然的冷意。
衛曦覺得這人突然變了,但具體是哪裏,他一時間說不出來。
等到回了客棧洗漱完畢,皇帝換上嶄新的衣袍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才恍恍地想,這美人還是要配華服才算好看。
跟着自己的這幾天,還真是委屈了。
“衛兄。”
“……啊?哦……怎麽了?”
“衛兄舍命救我,大恩沒齒難忘。”皇帝沖他微微一笑,眉眼彎彎,不見半分之前的淩厲。“所以……此次回京,還要勞請衛兄來我家一住了。”
衛曦看得愣了,迷迷糊糊間點頭答應,複又想起什麽,道:“好,待我參加完母親壽宴,定來找李兄一敘。”
車輪滾起,裝橫精良的馬車不複之前颠簸,皇帝吃了些食物,靠在角落裏閉眼休息。
他是真的累狠了,此時卻也沒敢徹底放松,衛曦看他始終握劍的手,又想起那人站在崖邊削瘦高挑的身影,仿佛風一吹就會飄走。
他心中微動,湧起一股憐惜之意,忍不住上前撩開那縷擋在眼前的碎發。
下一秒,冰冷的劍鞘橫在他頸間,皇帝半夢半醒,力道卻沒半點放松,“……誰。”
衛曦吓了一跳,“是、是我。”
皇帝盯着他看了兩秒,手臂軟軟垂下,不作聲。
衛曦一看才發現是又睡過去了,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找了塊毛毯給人披上,自己也休息去了。
城門口兩人分開之時,衛曦答應一月後與李兄再會于此。
由于路上耽擱了幾天,家裏人很是憂心,衛曦看着上了年紀的母親親自出門來迎,不由得熱淚盈眶,與其抱作一團。
他許久不曾回京,早早聽聞京城動蕩,如今到了地方,更是能親身體驗幾分。
例如幾日後城門口挂出幾具屍首,身上皮肉殘缺不全,有些連內髒都露在外面,生了蛆。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人多少還殘有一口氣,渾濁的眼珠泛血,竟也是能輕輕眨動。
當日衛曦恰好路過,遙遙看了一眼,便覺得胃裏翻湧。
他在邊疆沒少見死亡,可卻也忍受不了如此虐待,上前一問,才知這些是造反的逆臣,新皇回京後整頓朝堂,這些人是被拉出來殺雞儆猴,以示天下人。
衛曦冷笑一聲,喚人拿來長弓,遙遙一箭射穿那半死不活人的頭顱,血漿濺出,引來一片尖叫。
回家後與母親提起此事,他憤然道:“新皇如此暴虐嗜殺,激起民憤,遲早是要遭報應……唔!”
衛母捂住他嘴,心知這個野慣了的孩子受不得京中黑暗,連忙道:“這話千萬不得亂說,被人聽到是要掉腦袋的。你此次回京時間也長了,邊關突起戰事,你父親那邊還需照應,你收拾收拾東西,不日便回程吧。”
衛曦抓住衛母的手,“是母親受委屈了,等孩兒建功立業,定是會将母親接出這是非之地,護您一世平安。”
衛母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08.
約定之日時,皇帝遠遠看着衛曦,少年挺拔的身姿立于陽光之下,竟是有幾分刺眼。
他收斂神色,揮手讓下人退避,緩緩朝對方走去。
衛曦見到來人一身紫色衣袍,發冠高束,頗有幾分貴氣逼人,愣了一下,又笑道:“李兄真是讓我好等。”
少年人聲音清脆,落入皇帝耳中,頗有幾分撒嬌的意思。
他也笑了起來,目光掃過對方全身,緩緩道:“衛兄今日,是來辭行的?”
衛曦點點頭,“家母壽宴已過,我自然是要回邊境的……”他看着對方削瘦的身姿,心中一動,不由得啰嗦了幾句,“聽聞那新皇回京後大開殺戒,李兄身處高位,定要萬事小心。”
皇帝笑容不變,袖中手指卻悄然握緊,“衛兄何來一說?新皇處決之人,皆是犯了謀逆之罪,罪當萬死。”
衛曦沒注意到他眼中殺意,只嘆道:“京城乃平和之地,如此血腥雖能起到警示作用,可也會造成民慌民恐,他才剛任大位,如此一來,卻是對以後不利。”
皇帝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壺酒來遞過去,“衛兄當日在山洞裏贈我一飲,我也當回贈才是。”
衛曦自然不拒,接過那酒壺一口飲盡,抹了把嘴角殘液,嘆道:“我這些話也就是有感而發,李兄聽了就算完了,如今邊境戰事緊急,怕是沒有時間再去李兄家裏一敘,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再見吧。”
衛曦朝着對方抱了抱拳,轉身之時卻聽那人柔軟的嗓音響起,“衛兄未免太生分了吧,你我生死的交情——朕,還來得及沒好好謝你呢。”
話到最後,殺意畢現,衛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轉身看去,卻見那人笑意盈盈,卻讓人遍體生寒。
他一揮手,周邊竄出十來號人,各個手握兵器,步伐整齊,竟是皇上親兵。
“你——”衛曦目瞪欲裂,話未出口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雙膝一軟,竟是跪了下去。
在他眼前的,是那人長袍之下的靴履,黑色的錦緞上繡着金龍,尊貴的不可方物。
頭頂,是當今皇帝的聲音。
“帶走。”
09.
衛家雖多年來不涉朝政,但衛遠征手裏握有半塊虎符,手持數十萬大軍,聲望極佳,權勢滔天。
皇帝新登上位,根基不穩,加上大清洗之後朝堂空虛,除去心腹之外,大多數雖暫無反意,卻也不算盡忠,基本是在觀望。
他需要一個足夠有力的權臣作為支柱,但背景又要足夠幹淨,與先皇不得有半分聯系,如此看來,衛家是最好的人選。
所以哪怕衛曦說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話,皇帝卻依舊沒有殺他的意思,只叫人軟禁起來,好生看管。
由于手頭事情太多,皇帝忙到第二天中午,才抽出午休的時間去看了眼衛曦。
剛到門口便聽見裏面少年憤怒的大吼,連帶噼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音,皇上在門前站定一會兒,理智告訴他不應現在進去,但他總覺得有些事情,得早些解釋為好。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已經是這樣的境地,他卻總想維持一點什麽……至少,不能變的更糟。
太監在一旁露出擔憂的表情,皇帝擡手制止他開口,推門走進去。
衛曦見來人是他,先一怔,又冷笑道:“草民不知陛下駕到,還真是有失遠迎啊。”
皇帝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突然就想起了小時候養的那條狼狗,半分氣不起來。
他揮退下人,自顧找了張完好的椅子坐下,見衛曦還站着,勾唇一笑,“衛兄如此客氣做什麽,有什麽事情,坐下來說吧。”
衛曦哼道:“草民可不敢與陛下平起平坐。”
“朕這條命都是衛兄救得,無人會說你什麽。”皇帝頓了頓,放軟了口氣,“朕身份特殊,當時多有隐瞞,還請衛兄不要見諒。”
以往低聲下氣太多,自打登基後,他再沒這麽跟人說過話,如果衛曦還知道些好歹,便不該計較下去。
雖然這麽說,但皇帝心裏頭清楚,對于這個人,他暫且是傷不得的。
好在衛曦也不是真蠢,他本對李兄抱有好感,可對方真實身份讓他吃驚的同時也有些後怕,畢竟當面說過些大逆不道的話。被抓後,衛曦生怕因此連累家庭,但對方不但沒表現出生氣的樣子,反而主動來找他道歉。
看着對方袍角繡織的龍紋,以及進門時那不怒自威的氣勢,衛曦吞了吞口水,像是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便是那殺人不眨眼的新皇。
——跟他想象中兇神惡煞的模樣半點不像,加上之前奔于逃命沒能看清,現在瞧着那被腰帶勾勒的腰身,才發覺李兄原來這麽瘦。
皇帝見對方半天不語,卻也沒有繼續發作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氣,解釋道:“你若是擔心衛将軍,朕已經派兵去援,還帶着十幾車的糧草與物資,不日便到了。”
衛曦聞言,心頭最後一塊石頭終于放下了,他吐了口氣,大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座,“那麽陛下将我帶入宮來,又為何事?”
看着少年人毫無心機的模樣,皇帝垂了垂眼,笑道:“只是敘敘舊而已,衛兄不至于如此小氣吧?”
衛曦哼了一聲,沒說話。
于是他又道:“衛兄之前問朕京城的景點,朕尋思半晌,覺得還是這皇宮內最為華麗,你以後便在這住着,有什麽事情讓下人禀告便好,他們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那我想見見我母親。”
“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