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亡
良辰已過,國君卻仍未讓人宣布開宴。
金銮暖燈,珠玉琳琅。朱煙随弦樂繞梁升騰,貴賓滿座,宴席端莊。
賓客坐着一動不敢動,靜默着互相打眼色。
首座上,國君鐘闌撐着下巴,慵懶惬意卻不出一言。身旁氤氲的暖香,袅袅繞在眉間,看不清面容。
大太監氣喘籲籲地跑入殿內,湊到鐘闌耳邊:“陛下,還是尋不着人。教書先生說,公子姚今日上午就未去上課,下人也不知他去了哪裏。”
衆人只見鐘闌身周的氛圍突然濃重。然而忽然一轉,鐘闌并未發怒,反而舉起酒杯:“開宴吧。”
大太監一臉焦急:“可是這本就是您為公子姚辦的生日宴。尋不到壽星可怎麽開宴?”
鐘闌輕描淡寫地抿了口酒:“他昨晚估計喝了不少,如今大概宿醉在哪個角落裏,若要等他醒,太陽都要落了。既有酒菜,就當請諸位吃場午宴吧。”
“……”大太監無言,良久才堪堪說道,“奴才這就傳開宴。”
一場沒有壽星的生日宴便這般詭異地開始、結束、散了。
王公貴族們回到家都不禁感嘆,他們先前真的低估了陛下對公子姚的寵愛和容忍,不僅特意為他這麽一個附屬國送來的質子置辦豪華的生日宴,還在壽星宿醉忘歸後如此輕描淡寫。
與此同時,向來兇猛威嚴的禁軍挨家挨戶敲門,像是一群丢了雞崽的老母親。就連百姓都一看便知,又是那不學無術的公子姚宿醉不歸了。
大太監跟在鐘闌身後,面露難色,終于還是多嘴了:“陛下,您當真不生他的氣嗎?”
“不氣。”鐘闌眯起好看的眼睛,“朕必須寵愛他。”
關于他們的傳言沸沸揚揚,各種猜測都有,人人都欽羨公子姚的福氣,但沒人知道,國君為何無緣無故地寵愛他。
三年前,鐘闌穿成了辛國國君。他同時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一心想要退休當個富貴閑人的無限流通關玩家。
這個小說世界就是他自己選來養老的地方。
原著男主是南穹國的皇子,被當做人質送往辛國,遭受了三年侮辱與苛待。成年後他繼承南穹君位、統一天下,成為天下霸主,同時也報了當年之仇,讓辛國君不得好死。
然而,辛國君,這炮灰角色,卻是鐘闌精心為自己挑選的。男主愛恨異常分明。原著中辛國君苛待他、侮辱他,所以不得好死;而只要鐘闌抓住這三年時間好生寵愛這從小缺愛的少年,那麽就能從“炮灰”轉身一邊成為從小缺愛的男主心中最值得依賴和尊敬的人。
不用承擔責任,卻可享受天下之主的尊敬,這便是完美的退休人生。
對鐘闌而言,把控一個不谙世事的少年易如反掌。唯一有點遺憾的是,公子姚被他寵成了個纨绔。但鐘闌的穿越經驗豐富,相信劇情線能自我修正。
眼看着三年之期即将結束,鐘闌也不打算節外生枝,以免讓這個年紀的少年産生叛逆情緒。
回到居住的升雲殿,他安然将公子姚翹宴會的事情抛到腦後,拿出自己的退休計劃冊,靠在床榻上悠閑自得,細細想象将來讓渡權力後的生活。
按照原著劇情,質子下個月就要被母國接回去了,後續的劇情不用他出場。鐘闌一想到自己終于能躺平退休,嘴角甚至微微上翹。
大太監在一旁候着,重重嘆氣。
陛下的心态,真的無人能及。
忽然,負責通傳的小太監急匆匆跑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雙唇顫抖,胸口起伏不定:“陛,陛下。出大事了,公子姚他……”
鐘闌不悅,放下書冊:“他又惹事了?”
“公子姚,他,他……”
鐘闌不悅:“快說。”
“他落水死了!”
咚——
捧書的手仿佛失去筋骨,在金絲木床沿上砸出一聲重響。
小太監還以為他是震驚過度,哭喪着臉解釋:“屍首還是完整的,剛撈上來。”
“他是男主,有劇情庇佑,怎麽可能會死?”
“他要是死了,誰來統一天下?誰來幹治理天下的活?”
電光石火間,鐘闌想明白了什麽,眼睛慢慢睜大。
“男主是不可能死的……那只能說明,死的那個不是男主。”
喉嚨似乎被巨大的痛苦撕裂,一點一點吐出輕的幾乎不可聞的聲音。
“我從一開始,就認錯人了?”
時間回到兩個時辰前。
皇宮角落,落辰齋。
所有附庸國送到辛國的質子都住在這個院子裏,每人住一間廂房,身邊留一兩小厮伺候。
數九隆冬,天寒地凍。
兩個小太監擡着炭進院子,扯着嗓子高聲:“分上旬的炭火啦——”
門噗通噗通地都開了。小太監們紛紛拿着炭盆出來,一邊排隊,一邊思索着這麽些炭火該怎麽分配到每一天。
忽然,一小太監憤怒的聲音劃破院子上空:“你剛才給他們都是一整盆的,怎麽到我這裏就只剩半盆了?一盆炭火用十天都緊巴巴的,這是要讓我們公子挨凍嗎?”
分炭火的那兩人相視,嘲諷一笑:“吳庸,你家主子有多不受待見,你還沒習慣嗎?”
“你!”吳庸急哭了眼,“公子姚受辛國君寵愛,在這宮裏橫行霸道。他不喜歡我們公子,所以就連帶着你們這些狗奴才都能仗勢欺人了?”
忽然,院子外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這是誰家的奴才,在皇宮裏也滿嘴污言穢語?”
分炭火的人趕緊轉身行禮。各個廂房聽到聲音,門依次開了,這次是各位質子親自出來,謹慎尴尬地站在一旁。
吳庸拿着半盆炭,臉色刷白,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位衣着華麗的青年人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宮人,閑庭信步踱入落辰齋。
公子姚漫不經心地轉身吩咐:“既然這麽想要炭,那就把炭點着,塞進他嘴裏。”
他身後跟着五六位穿着不凡的宮人。一人聽令出來,走到小太監面前,打開替主子拿着的暖爐,用夾子銜出一塊炭,冷冷道:“跪下。”
吳庸捏着拳頭,全然不動。那宮人冷笑一聲,直接狠狠一腳踢在他膝蓋骨上,讓他噗通一聲跌坐在雪地裏。
表面翻着紅的熱炭在冰冷的空氣中冒着白霧,甚至能聽到裏頭灼燒的聲音。吳庸怔怔在原地,嘴唇打着顫。
忽然,公子姚自己出聲:“等下。”
吳庸眼裏露出一絲希望。
公子姚咧嘴一笑,狠狠欣賞那一點希望被踩滅在雪地裏的樣子:“等他主子出來,看着塞。”
“我在。”
衆人回頭。最角落的廂房門外有一個全身黑的少年。
他長得極俊,皮肉骨相恰到好處,一晃眼似乎秾麗得勝過雪地裏燦紅的梅花。然而,這張無比張揚的臉上卻有一對極冷邃的眸子,黑黢黢的,深不見底。
他緊緊盯着公子姚,一步一步,不急不緩地走上前,站到他對面。
公子姚被他看得發毛,哼了聲:“正好,也讓這主子看看該怎麽管教下人。”
身旁的宮人會意,一手掰住小太監的下巴,另一手就要把滾燙的炭往人嘴裏塞!
忽然,一聲響亮的拍擊聲響起!
黑衣少年手起掌落,直接扇了那小太監一個大耳瓜子!
誰都沒想到有這一出。
小太監吳庸的臉偏到一邊,然而臉上并無掌印。原來剛才那宮人捏着吳庸的臉,而那一掌剛好落在捏臉的手上。
宮人的手背立刻紅腫起來,她立刻想要捂住傷口。結果另一只手中夾子一松,那塊紅炭跌落,滾在公子姚的腳上,将衣擺布料灼燒出刺鼻的味道。
“燙到我了!滅火,滅火!”
身後的宮人們手忙角落。公子姚四處跳腳,像一只螞蚱似的。
“你!我要告訴陛下去。”
“下人失言,我已掌嘴教訓。只不過也不知公子姚要向辛國皇帝告的是什麽狀?告我少拿了半盆炭,還是告您自己的宮人用炭燙您?”黑衣少年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吳庸,起來。”
小太監吳庸一臉恍惚地起身。
“拿上該屬于我們的炭回去。別耽誤公子姚金貴的時間,讓他好好想想該告什麽。”
“是,是!”
少年走回去的背影似乎就能鎮住場子,以至于吳庸繼續從大籮筐裏扒拉炭時,竟沒人阻攔。
公子姚被他這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氣得話都說不出,憤憤了半天,但左思右想真的找不出他的錯來。
終于,他轉頭看向那個沒拿穩夾子的宮人,狠狠抽了兩個耳光:“廢物!”
角落的廂房裏。
吳庸的眼淚止不住打轉:“對,對不起。我又失言了。”
“下個月回母國。之後說錯一句話需要不止一個耳光的代價。”
“我,我錯了。”吳庸将炭盆放下,“我就是太沖動。”
黑衣少年走過來,遞來一瓶傷藥:“敷臉。”
“我沒事。本就缺傷藥……”
黑衣少年的眼神和劍似的掃了過來。吳庸一愣,忽然咧嘴笑了,接下了那個小瓶子。
主子力道用的很巧,全打在燙人者的手上。他臉上只有個淺印子。
“殿下,您為什麽不和辛國君說,您才是南穹國三皇子聞姚?我們來的路上,那假貨調換了身份文書,甚至還買通了護送的官兵做假證。這件事要是讓辛國君知道了,他肯定會看透那家夥假惺惺的皮囊。”
聞姚的母親是南穹前王後,然而妖妃上位取而代之,甚至控制了南穹君心智。聞姚雖然仍是嫡子,卻在蛇蠍後母的手下飽受欺淩。
後來,她甚至将他和另一位王族宗室子一起送到辛國當質子。
按照慣例,辛國會為王子出身的質子提供更好的條件,而宗室子出身的只能縮在原先下人住的屋子裏。那宗室子不肯吃苦,母家也心疼他,于是想出了掉包計。
他們根本不怕暴露,王後或許正巴不得廢後之子被糟踐呢。
鸠占鵲巢還得了青眼,假貨因為心底滋生的惡毒和暗爽,常常故意來找茬。今日分炭的事情,不知已經發生過多少回了。
聞姚透過窗戶看向屋外,深邃的眼神中似乎有某種躁動殘忍的情緒挑動,但很快壓抑住了。
“我無法自證。不過住得差一些罷了。”薄唇微張,平淡地吐字,“熬過最後一月,回南穹就好。”
一個時辰後,院子裏傳來一陣兵甲碰撞的聲音,腳步聲似乎震動了地面。
一陣寒鴉從牆頭紛飛,凄慘悲鳴。
窗戶外傳來陸續開門的聲音。官兵站在院子中央,說話的聲音清晰可聞。
“公子姚溺水身亡,死因不可考。貼身宮女指認,今晨一質子與公子姚發生沖突,揚言要報複。事出蹊跷,此人是誰?”
有年幼的質子心直口快:“那宮人是公報私仇,信口雌黃!早晨根本沒人揚言報複……”
話還沒說完就被年長的質子捂住了嘴,讓他明哲保身。質子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辛國如此強大,既然敢讓那麽多附屬國獻上質子,那麽就算說有個質子‘病死’,母國都不敢抱怨。只要懷疑,殺了便是。”
“辛國君這麽寵愛公子姚,恐怕已經氣得上頭了,萬一寧願錯殺也不想放過呢?”
“別慌別慌。今日上午起沖突的,不就只有一人嗎?與我們有什麽關系?”
窗戶外的讨論聲逐漸輕了下去。
聞姚和吳庸沒有開門,在屋子裏聽着聲響,似乎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能看到屋外衆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這眼神就足以向侍衛出賣他們。
“你們當中,有人能證明他在公子姚離開後,一直待在落辰齋沒有出門嗎?”
“我們做不了證。房門一關,誰能聽到院子裏動靜呢?”
外頭說話的聲響完全沒了。
侍衛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終于,轟的一聲,孱弱的木門被一腳踢開。
冰冷的鋼刀沉甸甸地壓到少年的肩頭,伴随着冰冷殘酷的命令。
“你出來。”
忽然,院子外傳來大太監吊着嗓子的呼喊。
比烏鴉尖細數倍的聲音喊道:“陛下到——”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六點更新,有事會請假~
本文是狗血沙雕風,主角與作者腦洞清奇,非正劇。感謝小可愛們的閱讀^_^
【求預收《請魅惑光明神》】
葉勒是被封印的邪神,妖冶誘人、惡毒卑鄙。
星際時代,他掙脫封印,決心複仇,要将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然而——
他看着莫名其妙多出來的晶瑩小角,以及柔軟敏感的翅膀。
“我……變成魅魔了?”
葉勒不死心,魅魔之軀也要讓人類付出代價。
他潛入聯邦上流社會,想挑起動蕩。
衆人被魅力震驚,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葉勒冷笑。人類不過如此!
衆人熱淚盈眶:“這位同志,魅惑神明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人類終于有救了!”
葉勒:“……”
這劇本不對勁。
更不對勁的是,
他潛入神殿才發現,自己要魅惑的是老對頭光明神。
諸天隕落,光明神是最後的神明。
祂如永晝不滅,亦無感情。
然而,人類發現祂的神光逐漸過熱,即将吞滅人類。
人類用盡一切方法減弱其神性,但都無濟于事。
——直到葉勒出現。
那是人類第一次看到光明神的欲望、癡迷。
祂第一次從聖殿走出,将企圖逃跑的低賤魅魔拖回來,抱在懷裏。
純淨的眼眸被陰影掩蓋:“是我給你的愛意還不夠嗎?”
葉勒身份恢複,被全星際通緝。
軍隊包圍,神邸親臨。
葉勒冷酷看向頭頂的那團聖潔、嚴厲的聖光。
聖光威嚴,委屈:“你能把翅膀和尾巴變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