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反叛
砰——
檐邊寒鴉驚叫着飛散。
聞姚回頭,發現方丈內室的門開了。
就這轉頭的間隙,灰袍人腳底抹油趁機逃了,吳庸也躲進了草叢。
聞姚趕緊作揖:“參見方丈。”
玄唐清了清嗓子:“陛下的頭疼已無大礙,還差最後一步,須得他在意的人念三遍妙法蓮華。他同我說了,就由你念。”
聞姚并未料到:“在意的人?我?”
玄唐粗魯地從袖中掏出經書,往他懷裏一塞,然後連人帶書一齊推進房間:“快去快去,別廢話。”
他啪的一聲關上大門,大事告成地拍拍手。
忽然,一個小和尚跌跌撞撞跑進來:“方丈,不好了,山下來了官兵,說是要進寺廟朝拜。可他們殺氣騰騰的。陛下來清辭寺的事情是保密的,您說,是不是有人要趁此對陛下不利?”
“慌什麽?”玄唐困倦似的耷拉着眼皮,“陛下都已經猜到有客來了。我們先替他迎客吧。”
恒澤公捏着那張紙條,死死瞪大眼睛:“陛下去了清辭寺?”
屬下眼珠子一轉:“據說是頭疼病,去請佛經的。那個神秘人特意給您留這紙條,是不是有深意?”
“南穹那小子已經被殺了,如今陛下身邊也無高手可靠,他這次出宮帶不了很多護衛,可不就是個好機會嗎?”恒澤公一拍大腿,眼神兇惡,“這神秘人是本王的貴人。”
屬下阿谀:“很快,您就是陛下了。”
“快,備馬,本王也要去清辭寺求佛。”恒澤公怪異地笑了起來,“哦,對了,為保萬無一失,你再去取金銀來,請高手們在後山待命,以防不時之需。”
他們這一行人裝作求佛的普通高官,華麗的馬車下卻藏着無數裝備精良的高手。除此之外,他調動了兵部的潛藏勢力。
屬下忽然提問:“殿下,最後這輛車是空的?華蓋下面怎麽是個籠子,看上去也不像囚犯的籠子。”
恒澤公高深莫測一笑:“這是為前陛下準備。他畢竟是本王親兄弟,舍不得殺。當然,不可能白養這麽個人,當個畜生養着,指不定有人好這口。”
他作為穿書npc,似乎天然設定看不起辛國君。從小到大,辛國君都是沒腦子的,近來聰明了幾次依靠的只是那個南穹的小子罷了。
草包,就該回到他的圈裏去。
清辭寺的迎路和尚十分熱情。這讓恒澤公更确信,鐘闌的防備意識如他們預想的那樣低。
“殿下,神秘人又送消息來了。清辭寺有一地道,直通方丈後院,勢必能打個措手不及。”
“兵分四路,一路正面,兩路包抄,最後一路精銳走地道。本王先拖着方丈,你們去搜。”
遠處清辭寺外一道身影孤立。玄唐單掌立于門口主動迎話:“貴人來訪,貧僧有失遠迎,勿怪。”
恒澤公神情一變,立刻擺出禮貌的架勢,寒暄着進了清辭寺。而他的車隊也自然去了“該去的地方”。
恒澤公在寒暄過後眼珠子一轉:“大師,本官也是聽京城有人提及,清辭寺佛音格外清心。京城裏可有其他貴人常來?”
玄唐微楞,過了好一會兒才微笑:“本寺非佛家聖地,唯有清靜爾,難有貴人來。”
恒澤公捕捉到他神色間的掩飾,得意地哼了聲,心下更确定消息的真實。
玄唐領着他拜完一個又一個殿,恒澤公逐漸心不在焉,眼神瞥向門外。
怎麽還沒暗中在寺院裏找到辛國君的蹤跡?
“施主,可有心事?”
恒澤公敷衍一笑:“沒。”
此時,一個私軍裝扮的小厮低頭趕來,在恒澤公身後輕聲:“殿下,找到了。”
恒澤公狂喜,轉頭對玄唐說:“大師,本官要回車馬上拿些心意來,失陪。”
玄唐輕點頭,玩味地見他消失在轉角。
恒澤公被一路引着,在院落中穿梭,到了最高、最裏的幾座堂外。周圍的樹枝上隐約藏着人。
小厮:“殿下,就在前面那間屋子裏。周圍已經布置好陣型了。”
恒澤公四下檢查無誤,按暗號從袖裏拿出一片薄瓷,狠狠摔在地上。
周圍各個方位的高手全都落地。
“給我進去,活捉——”
恒澤公話音未落,忽然近處一名高手的劍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怒目圓瞪,怎麽都想不到私軍裏竟然混進了人。
遠處的高手頓時暴起,向那人刺去,企圖救主。
然而,不止一個卧底。不少私軍發現,手邊剛才還互相分享水壺的兄弟,忽然拔劍相向。
頓時,這片清幽之地成了一片極為恐怖的修羅場。
不知是誰先放了一把火,繞着白雪和枯木,熊熊央央。
恒澤公再中一劍,臨死前他仰起頭,忽然發現有兩個人坐在修羅場中央殿堂的屋檐上,其中一人散着發、披着玄袍,正端着酒壺饒有趣味地看着他。
“哥,哥……”
一陣狂風襲來,将火勢吹散,大火将死不瞑目的恒澤公吞沒,似乎汲取養料後燃燒得更炙熱、更燦爛。
火光映照了鐘闌的半邊臉,将他從容的淺笑映照得無比淡然,像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似的。
聞姚在他身旁盤着腿。經書放在膝上,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陛下,妙法蓮華經可不是這麽聽的。”
鐘闌潇灑地仰頭,不管自己快痛成兩半的腦子,痛快地飲酒:“繼續念吧。”
“……”聞姚移開視線,翻開明黃的紙卷,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空明智慧,與屠殺場相隔不遠。
鐘闌安靜地照着火光,一邊看,一邊自言自語。
“這些背叛恒澤公的人,不少都是後來被收買的。他這幾年讓不少人為自己送命,因此比起一筆贍養費,供養家人終身的承諾更吸引人。”
“朕這幾年一直被人稱為懦弱,但也是因為朕沒有放棄去年瘟疫的百姓,正好救了元氏族人,使兵部元侍郎放棄恒澤公,一心盡忠。今日出動,兵部的人手只會袖手旁觀。”
“來清辭寺之前,朕雖頭疼,但已然料定此次出行一旦行蹤暴露,必會有反叛。”
聞姚:“陛下,我念與您的是經,您對我說的話,卻處處帶刺。”
鐘闌忽然回頭,一陣長風将青絲吹動。
“你見過朕的真本事,所以朕不裝了。這場戲是給你看的。”
聞姚眯起眼睛,突然,一只修長骨幹、完美無瑕的手有力地捏住他的下巴,讓他動彈不得。
溫熱的指腹像巡視一樣順着下颚線輕輕摩挲,輕柔卻不容置疑。
“既然軟的不吃,那只能吃硬的。”鐘闌多情的眼尾拉長,帶着高位者的孤傲,“朕只是想對你說,如果可以,朕有能力踏平所有地方,只不過不想罷了。你乖巧些,以後朕的位子、東西都是你的。”
聞姚面無表情看向他,瞳孔倒映出的絕色面龐越靠越近。
鐘闌在他耳邊沉聲:“跟了朕吧。”
烈火仍在灼灼燃燒,木頭爆裂聲異常刺耳。
忽然,聞姚笑了。
“陛下,我不喜歡別人施舍的東西。”
更不喜歡乖乖當替身。
鐘闌正有些怒,忽然,他那只捏住聞姚下巴的手有些濕潤。
聞姚的瞳孔輕微鎖緊,他的舌頭輕輕舔舐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舌尖在指腹上緩慢打圈,留下一絲暧昧的濕意。
鐘闌:“……”
有些不對勁,今天的變态不該是我嗎?
轟——
兩人所在的殿堂內部忽然發出一聲巨響,屋頂直接塌了下去!
鐘闌心一緊:“密道的消息是怎麽走漏的?”
恒澤公的第三支隊伍竟通過密道直接進入了這座大堂地下,包抄了他們兩個。
兩人調整姿勢落地時,周圍一整圈明晃晃的大刀。
為了防止屋外私軍搏殺進入屋內躲避,殿堂四周全釘死了,此時正好把他們也堵死在裏面。
頭疼未好、戰鬥力銳減的鐘闌:“……”
能打的,只剩下身邊這位了。
兩人的形勢驟轉。
一只手攬過他瘦削的腰。聞姚學着他剛才的樣子,挑起鐘闌的下巴:“陛下,這回該是誰跟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