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驟變
聞姚撫上鐘闌的側臉。
鐘闌閉上眼睛,五官緊蹙仿佛在與劇烈的痛苦對抗。忽地,他的身形一晃。聞姚及時伸手将他攬入懷中。
忽然,鐘闌咬上聞姚的肩,後背輕輕抽搐。
聞姚沒有動。血腥味順着秋風蹿入鼻腔。一只茫然卻惡劣的手笨拙卻熱烈地搞着壞事。
聞姚輕哼了聲,聲音低啞:“陛下,你要什麽……”
鐘闌的臉已經紅透了,懵懂地擡頭看向聞姚,輕咬充血泛紅的下唇,鼻腔裏發出不知所謂的哼聲。
“我好難過……”
聞姚重重吐出一口氣,一把揭開幕籬,青絲如瀑散落水面與鐘闌的交纏。
兩條手臂主動地纏住聞姚的脖頸。
聞姚重重地吻上他。
鐘闌做了一個夢,他的身邊是一片漫無邊際的碧海混沌,一切都模糊,他知道這兒是假的,卻又覺得無比熟悉真實。
這是過去某天的回憶。
他與一位同伴走在步道上。同伴問他:“你為什麽不回家?”
“回家?”鐘闌插着口袋,輕笑起來,眼睛眯成彎彎的月亮,“我來的位面已經被時空縫隙攪碎了。沒辦法,只能選一個看得過去的地方養老了呗。就當個神秘的富貴閑人吧。”
朋友嘿嘿一笑:“要不讓主神給你送個美人,解解寂寞?”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世界裏的NPC哪裏有正常人?送你你要麽?”鐘闌笑罵一聲,終于,他們走到了門前,“老子好不容易能當個正常人,還得和NPC打交道,這退休也太憋屈了吧。”
他們走到一排書架前。朋友看到鐘闌做了一個從書架上拿書的動作,換了好多本,但由于他沒通關并看不到上面的字。
“除了閑散富貴,你還挑什麽?”
鐘闌一邊翻一邊鎮定回應:“先前有些玩家在任務裏混着混着就自願留下了。有些書怪的很,我得好好找主神确認,排除這種情況。”
“确認什麽?”
“大BOSS絕不能是個基佬……”他翻着翻着就沒聲了,像是對手上這本很滿意,擡頭對虛空問,“這本的大BOSS男主真的是直男嗎?”
缥缈中傳來一聲漫不經心的“對”。
鐘闌滿意地重翻了一遍。手指翻動書頁時,劇情畫面直接在眼前閃過。畫面模糊,看不清臉,只見一身着紅衣的男子站在黑雲缭繞的戰場,背後旌旗翻動,刀光劍影。
這本書只有一個背景板女主,都是征伐場面,很好。
鐘闌記得當年翻閱了好幾遍這本書,細細背了下來,然後就去找主神傳送了。
夢裏的他與回憶中一樣,重新仔細翻了好多遍書。
突然,畫面發生了變化!
畫中的臉變得無比清晰,聞姚眼下泛紅,眼神眷戀貪婪,含情脈脈在自己耳邊叫着自己名字。而自己的手環着他的脖頸,關節粉紅,肢體輕微抽搐。
等等!剛才那個畫面怎麽回事?他記得自己當年沒看到過這種畫面!
忽然畫面切換,仿佛剛才只是幻覺。聞姚眼神晦暗,妖冶的臉藏于陰影,陰戾地坐在皇位上居高臨下地盯着屏幕視角。他的視線似乎穿過了界面,直視在鐘闌的靈魂上,一如他如原著描寫的嗜血、瘋癫。
不同的是,他如刀似的眼神變得缱绻。
原本的斬刑因為旖旎的情感變得如小刀靈活,一刀一刀,溫柔淩遲。
鐘闌驚醒,猛然坐起來捂住自己的額頭。他身上很清爽,衣服不知何時已經被換了新的。
“又發病了?怎麽就這個時候發病?”他眼前的畫面還在晃,身形不穩地扶住床柱,“不過好在這次發病快,退的也快。”
他的腳剛碰到地面,一陣如電流似的痛感順着腳趾接觸地面的那一片肌膚直竄尾椎骨,然後沖上大腦:“嘶——”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昨天發生了什麽,房門被急切地敲響了。小厮在外面彙報:“陛下,早晨已經替您告過假了。然而剛才的會議上有大事,奴才不敢耽擱。”
“什麽?”
“南穹皇子宣布,昨晚的預言準了。那些預言者一下子得到了全聯盟的信任!”
鐘闌的第一反應是李運柏得手了。
門外又響起急切的腳步聲。李運柏的聲音帶着哭腔,在門外異常清晰。
“陛下,昨晚聞公子根本未回卧室,我沒等到人!”
砰的一聲。
鐘闌腦子裏的那根弦斷了。
他無比僵硬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輕輕拉開領子,露出一片紫紅暧昧的痕跡。
鐘闌在原地,雙眼放空,剛才夢中詭異畫面湧了上來——原來那是因為做夢時被現實外部刺激幹擾導致混亂了!
那畫面是昨晚真實發生的!
他之前推斷,劇情線自我修正會把昨晚的人當成女主。
原來,女主是我自己。
原來,之後要與聞姚糾糾纏纏走感情線的人是我自己。
門啪的一聲開了,李運柏把頭探進來:“陛下?”
“快過來。”鐘闌面無表情,“收拾包袱。”
“這太不可思議了!”一名滿臉皺紋的國君啧啧稱奇,“在那樣的情況下預言準了南穹皇子的舉動,若不是南穹皇子的态度如此強硬,朕還以為這是場合夥騙局。”
後唐國君得意一笑:“他們今日淩晨再次預言,聯盟外豫國要進攻金國,結果下午就驗證了,連時辰都對得上。”
諸位國君立刻對這些灰袍人露出敬畏的眼神。
神神鬼鬼能連這些掌權者都能掌控。
灰袍人自得地笑了起來。
此時殿外傳來腳步聲。聞姚姍姍來遲,神色間還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本不想來的。
“今晨的預言孤也聽聞了。”聞姚看向灰袍人的眼神有些微妙,“孤認可你們的預言。”
後唐國君立刻挂上意料之中的得意笑容,清了清嗓子走到灰袍人身旁,微微拱手:“大師,既然如此,為聯盟未來着想,想請您回答諸位國君最關心的問題。”
“樂意至極。”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後唐國君一邊說,眼神一邊掃過堂內神色緊張的衆人,“您看到未來的勝者,是誰?”
“這個嘛,”灰袍人的視線先落到聞姚身上,然而,他忽地咧嘴一笑似乎等到了自己最期待的那刻,“他現在不在這裏。”
後唐國君大驚:“不在聯盟裏?”
“勝利者是辛國君。”灰袍人緊緊盯着聞姚逐漸冰冷的瞳孔,“未來,沒有人能控制他,而他會騎到你們所有人頭上。”
聞姚的眼神忽然銳利起來,嘴繃成一條鋒利的線。
灰袍人玩味:“控制不了的。”
辛國君不辭而別。整支隊伍浩浩蕩蕩地趁諸國會議登上離島的船。
李運柏弄清楚了昨晚的事情,瞪大眼睛。
“您這不是正好嗎?聞公子如果本就有意于您,您不就不用費心思考如何把人嫁給他了。”
聽到“嫁人”鐘闌一噎,然後想到提起這茬的是自己。他嘆了口氣:“朕是想要用愛人的手段馴服他,讓他……變得溫和些。”
至少不會是現在這樣子。
他想不通,為何聞姚反而變得更加極端。
難道這就是瘋癫男主的本性嗎?
鐘闌想到夢中回憶。
畫面被昨夜春風幹擾之後重回正規,此時回想那畫面中聞姚的陰戾,鐘闌心跳暫緩。
李運柏又問:“您不是說他注定就是天下之主嗎?那咱們不管怎樣搭上他這輛車,可不是福氣?”
“若他之後非但不會感化,反而還會更瘋。”鐘闌冷笑一聲,“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李運柏瑟縮:“不要。”
如果聞姚能溫柔些還可以,但若是不能感化,那就是自投羅網。
“那不就得了。”鐘闌揉揉眉心,“這也是給朕的教訓,不要妄想馴服野馬。幸好現在還來得及,辛國雖然沉寂三年不再是霸主,也不是現在南穹能控制的。”
這也是他不怕失禮、果斷帶人離開的原因。聯盟雖已是聞姚的了,但也不會貿然對他翻臉,他要趁着諸國還在猜疑、揣度的時候回到辛國,然後整頓兵力,趁一切都還沒反應過來矯正道路。
鐘闌做好把這個世界當做一個争霸副本的準備,腦子裏劃過各種可能性。
終究還是要延遲退休。
他的心在滴血。
“船直接沿着河,走水路一路向北。”手下過來禀報,“快要出南穹地界了。”
晨霧還未散去,一片白茫茫。船只撥開水面,在波瀾中航行的同時破開霧氣,終于能躲看清寫眼前的地界。
忽地,鐘闌厲聲:“停下!”
船夫立刻抛出錨。遠處仍是一片濃霧——微風徐來,隐約露出了部分人影。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船從四面八方包圍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