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月池
鐘闌想起來了。
明晚,女主會因被人下了藥求助于聞姚,兩人度過香豔的一晚,從此糾糾纏纏。
雖然這個世界與原著有些許不同,但劇情線有修正能力。比如,南穹皇後比原著多派了一次殺手,宗室子也就做出了原著沒有的調換舉動當了替死鬼,聞姚依然能平平安安回國。
聞姚可能會做原著沒寫的事情,但原著中花了大量筆墨寫的事情,他絕不會漏掉。
那麽問題來了,女主人呢?
女主的身份是梁國君帶來的養女,可這次梁國君根本沒帶女眷來!劇情線從哪兒給聞姚變出一個女主來?
聞姚的瞳孔微縮,像是聽見了令人激動的事情,挑眉大笑:“你們這預言有趣。好,今晚孤讓所有士兵把手這島上一切院落,自己殿外排一隊侍衛,看哪個美人會進房來。如果預言有誤,孤要你們的腦袋!”
灰袍人鎮定自若:“這是自然,南穹君且等今晚。”
會議很快散去。鐘闌回去時愈發心神不寧。
李運柏瞥着他,小聲:“陛下,您怎麽了?”
“這些日子相處。朕其實已經認定了聞姚這個人不可能被馴化。他有時善意,有時恨意滔天,瘋得沒邊,太令人不安了。”鐘闌撥弄着雜亂無章的棋盤,心神不寧,“如今只不過還有些僥幸心理,覺得他心裏其實還有你。”
李運柏抽抽鼻子。他其實早就不記得自己去落辰齋的事情了。不過陛下說聞姚一直暗戀自己,并且注定會成為天下霸主,財迷的他二話不說答應配合鐘闌。
鐘闌好看的眉頭扭成一簇,黑玉般的眸子黯淡無光:“預言者說今晚他會與美人共度良宵。按照這樣的趨勢,他必定會愛上旁人。”
如果劇情線做出修正,憑空弄出一個女主,那今夜過後聞姚必定會走上與原著一樣的道路,自然不會再對李運柏動心。
李運柏大驚:“那我,那我不是……”
“我們要抓緊了,今夜是我們最後的機會。”鐘闌拍拍李運柏的肩膀,正色,“你今夜沒有截胡女主,朕就得收拾包袱跑路了。”
李運柏壓力山大,但還是打起精神,重重點頭。
良久,他悄咪咪地說:“陛下,跑路時帶我一個?”
鐘闌:“……”
他現在就開始收拾包袱!
屋內點着袅袅檀香,濃得可染衣襟。昏暗莊重的屋內,暗衛将書信送至桌臺上。
“殿下,這封信是辛國君送到‘徐公子’手上的。”
聞姚翻頁的手懸停,擡頭:“下去吧。”
“是。”
屋內空無一人,聞姚異常快速地展信,眼神快速在上面掃過,表情未變。然而,他放下信後卻從一旁拿起煙槍,重重吸了一口。
徐徐吐出時,雲霧般的煙草氣缭繞在落寞神色間,似乎将無邊落寞與難堪掩蓋在瘋狂中。
“你如今有了李運柏這麽一個乖巧又聽話的替身,這邊卻還心心念念徐公子?”他冷笑,“你可真的渣得比我想的還要惡劣啊。”
他将信随手扔到旁邊的炭盆裏,宣紙在兩息間變得一團焦黑,和他的心軟、留戀一起化作灰燼。
對付渣男,不能給對方留半點餘地。
只有占有、控制、将人圈得無法反抗,每一絲呼吸與心跳都只能由自己施舍,那時他才能真正得到鐘闌。
天黑不久,士兵把控住島上的所有院子。
國君們有些不自在,好在士兵都有禮貌,他們也不敢招惹如此國力的南穹,因此相安無事——天完全黑的時候,他們完全将不适抛除,竟開始八卦期待起來。
“到底哪兒來的美人,可以在這樣的場合下與聞姚發生香豔的關系呢?”
鐘闌院門緊閉,士兵在門外值守,時隔幾分鐘敲門清點。院子的四角都有士兵把守。
忽然,一陣碎步聲在牆角溜過。士兵警覺轉頭。
一只野貓跳過。
士兵松了口氣,轉回頭。
遠處的死角裏,鐘闌單手抱着李運柏,警覺探查。
李運吓得瑟縮,緊緊摟着鐘闌:“陛下,這,這,我真的不會被他丢出來嗎?”
“怕什麽?”鐘闌瞧了眼他頭上的簪子,“你如今穿成你們初見的模樣,嬌羞在他殿內等着。他會拒絕嗎?”
他們到聞姚住的殿時,聞姚還在書房處理政務。李運柏嬌羞地藏在卧室裏,鐘闌對他萬叮咛千囑咐。
“千萬別被外面的莺莺燕燕搶了男人!你再怎麽樣也不會叫個姑娘給丢出去的吧?”
李運柏鄭重點頭。鐘闌這才安心地回去。
聞姚處理政務到子時,擡頭,明月如水,在秋朗氣清的時節撒在半島黃葉間。
他走出書房,目光落到燃着蠟燭的卧室,眼睛半眯,轉頭對問候在門外的侍衛:“有異樣嗎?”
“禀殿下,一切正常。”
聞姚輕笑了聲,不屑地搖搖頭。
這預言太可笑了。這島上都是為了會盟而來的各國國君,想要找出一個姿色尚可的姑娘來都難;更不用提,他是個思維正常的正常人,若他打定了主意,還有誰能壓着他的頭與美人同宿?
忽然,一侍衛慌張跑來:“殿下,不好了,有異樣!”
“怎麽?”
“辛國君突發舊疾,聲勢浩大,驚到把守的屬下。”侍衛禀報,“院中人并無反應,但值班侍衛意覺不對向上禀報。請問需為辛國君請太醫否?”
舊疾?
聞姚的語氣突變:“什麽舊疾?頭疼欲裂,想要攻擊人?”
侍衛吃驚:“殿下,您知道?”
“不用請太醫。他的病無人可醫。你們都下去吧。”
侍衛們面面相觑,疑惑不安地退下了。
聞姚的表情決絕,眼中不見波瀾,轉頭想回卧室。
腳步在門口停住了。
他閉上眼睛,平穩的呼吸在逐漸加劇的情緒波濤下暴露出掩飾已久的波瀾。
“你只是想去看看他。聞姚,你并不是關心他。”他這樣對自己說。
為了掩飾自己,他甚至帶上了幕籬遮掩面容,悄悄用輕功避開侍衛進入院落。他輕車熟路地找到鐘闌的房間,推開窗,卻發現屋內無人。
四下張望,他發現下人們全都焦急地集中在前院。他們雖緊迫焦急,卻沒人敢走動。
聞姚迅速明白,朝着不被打擾的後院走去。
半池冷水在秋夜的冷凍下徹骨冰涼,倒映着沒有溫度的月光,在秋蟬的嘶鳴中波光粼粼。
聞姚的瞳孔緊縮,指甲不受控制地陷入掌心。
鐘闌青絲全散,只着單衣——而這唯一的單衣也半褪,大喇喇地挂在臂膀上,露出嫩紅白皙的肩頭。他半趴在池邊,死死攀住池邊的岩石,十指扣住石頭,關節泛出幾乎凹斷的白色。
他的臉全紅了,筋肉迸出的頸側被冷汗打濕,眼神裏滿是聞姚陌生卻熟悉的侵略性。若不是這池冰水,他恐怕已經神志盡失,大殺特殺了。
他的眼神在聞姚踏入後院的那一瞬就聚焦在他身上。
這一點意外,打破了鐘闌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他撐起自己的身子,從池水中抽出濕透的腿,搖搖晃晃上來,眼神銳利卻沒有焦點,朝着聞姚的方向過去,殺氣騰騰。
臉上,理智正在與劇烈的頭疼交戰,撕心裂肺的痛苦。
聞姚張開嘴,輕輕用徐公子的聲音叫他:“是我。”
鐘闌的步伐停住,他皺眉似乎在回想,空洞的眼神掃過聞姚全身。
紅衣、白紗,他認出了人:“徐公子?”
“是我,我來了。”聞姚小心走過去,輕輕抱住鐘闌。他記得鐘闌曾經在自己的擁抱裏獲得片刻的安穩。
果然,他的擁抱奏效了。鐘闌呼吸明顯平靜下來,将頭埋在聞姚的頸窩裏,隔着紗吸他身上的檀香。
忽然,鐘闌肩膀猛抽,被一陣猛烈的發作沖破了寧靜的平和。
“你為什麽離開那麽久,那麽久——”
他猛地将聞姚按倒。兩人一同掉入水池,濺起水花。
聞姚還未來得及控制肢體,忽然被一股巨力壓在池邊,瞪大眼睛看面前的人。
雙眼含着血絲,完美的五官配着肌肉勻稱的身體,薄唇緋紅。
那是堕了情道、惡道的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