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聽戲

我一直藏得好好的陛下,就這樣被知道了。

聞姚掃視過周圍那些人臉上暧昧不清的微笑,“于背後相擁”變得無比刺眼。

既然如此私密的事情都被知道了……聞姚的眼神變得晦暗瘋狂。

他不在意更多一點。

“燕國退兵了!”

“北方的三千裏防線均撤退,燕國派出使臣議和!”

羅國的軍務大臣接到消息之後不緊不慢。

他們陛下是此時會理會燕國的人嗎?他的心早就飛回京城了!

然而,出乎他們所料,聞姚神色如常地出席軍務會議,安靜聽完使臣的發言。

座上衆人互相打着眼色。

那封信的傳言是真的吧?

陛下這都不趕回去?

你懂什麽,這是小情侶間的情趣,陛下此時是故意晾着辛國君的,為的就是小別勝新婚更激烈些。說不定早就心癢難耐了。

“咳。”

衆人全都驚醒,縮緊脖子不敢再使眼色。

“朕已知燕國君的誠意。”骨節修長的手指在木桌上不急不緩、富有韻律地輕點,“既然如此,那便在軍前見一面吧。”

他的語氣從容不迫,耐心足得仿佛換了一個人。

使臣連忙答應,趕緊回去禀報燕國君。

“陛下,這個,”老将軍仍有些被事後追責的後怕,想要将功補過,“羅國是勝利方,他燕國不是輕易能見的。陛下您若趕着回京,這兒的會盟交予臣等便是。”

指節敲擊聲驟然停止。衆人一陣冷汗,只見聞姚慢慢擡起頭,摩挲着下巴,眼睛半眯半笑:“你們在趕朕走?”

“不不不,臣等不敢。”

聞姚命人安排好兩軍陣前談話。他剛一走,營帳裏衆人交頭接耳。

“陛下今日怎麽了?他收到信後怎得這麽不緊不慢?”

“我們哪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他們全都起身,松松筋骨打算跟上。然而,剛出帳篷就被攔下來了。

“諸位大人,陛下有臣等保護,還請諸位回座。”

他們疑惑相視,還是回到了位子上。

盛雲眼含憐憫的進來:“陛下去軍前會談是因為須得給各位大人留時間來完成要事。”

“要事?盛大人請講。”

盛雲咳了聲,一揮手,士兵們端來了筆墨紙硯。

“陛下說,既然各位大人對陛下的私事如此好奇,那就在這兒寫些戲本吧。”

“戲本?!”

陛下剛才還那副欲說還休害羞的模樣,此時怎會讓他們這群大老粗來寫戲本?

盛雲微笑:“諸位可以一同商讨,最後一共寫出一臺戲來即可。陛下說了,他回來後會讓人念着聽,若不滿意,那各位大人便不用回府,重寫到他滿意為止。”

衆:“……”

“諸位,有一些情節是必須有的。還請各位大人都注意一下。”

盛雲念完“固定情節”後臉都紅了,那一屋子大老爺們僵直在原地。

一想到話本那些肉麻刺骨的故事,再想到聞姚那仿佛剖皮刮骨似的眼神,衆人打了個寒戰。

這是報複!絕對是報複!

鐘闌舒服地翻了個身。冰冷的鎖鏈硌着後腰。他微微蹙眉,睜開眼睛。

“羅國君回來了,傍晚就到。”李全在床邊候着良久,終于等他醒了,“晚上将在宮裏辦慶功宴,也不知他會不會讓我們陛下出去。”

鐘闌低頭看向自己四肢上的東西,聳聳肩,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忽然一小宮女跑來:“陛下說,今夜的慶功宴,還請辛國君一同出席。陛下得了些有趣的新戲,想與您一同欣賞。”

新戲?

聞姚何時聽戲了?而且這剛回來就聽戲,簡直詭異。

李全在他耳邊輕聲:“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昨夜提前到京城的先鋒軍,兩名少将回府時神神叨叨,嘴裏念着您的名字與陛下的名字。”

鐘闌:“?”

我都不認識他們,他們念叨我做什麽?

托慶功宴的福,長久不見天日的鐘闌終于見着了夕陽。他換上一身新制成的玄黑金紋長袍,由于不見陽光,皮膚無比蒼白,在半透明的皮膚下青與紅的血管隐隐可見。

他走入會場時,忽地鴉雀無聲。衆人的視線先停在他标致、無垢的臉上,然後在落到他領口、手腕、腳踝處被衣擺半遮半掩的猙獰鐐铐上,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鐘闌剛坐穩就感覺了不對。

他們這來慶功宴怎麽同受刑似的?

“你的座位不在那裏。”

鐘闌忽地轉頭。主位上,聞姚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超他伸出來:“過來。”

衆人紛紛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鐘闌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環住,有些不自在。

兩人許久不見,有一種奇妙的吸引讓他們幾乎貼得親密無間。

這讓那麽多人都見着了,是不是有些不好?

鐘闌不舒服地調整姿勢,想要離聞姚遠一些。

然而,聞姚将人整個圈進自己懷裏惡狠狠:“你現在擔心旁人的眼光了?”

“……”

聞姚咬着他的耳垂:“你竟然在信裏寫那些東西,也不想想萬一旁人看見了會怎麽想。”

我寫什麽了?

聞姚一邊繞着他鬓邊的頭發,一邊在他耳邊殘酷冰冷地說:“你既然如此急切,在信裏也不知廉恥,那朕也合了你的意了吧。”

聞姚壓在他腰窩上的手猛然握緊,像是要将他捏碎了似的。

鐘闌後背忽地一陣發涼,手猛地揪住聞姚的腿。

“聞姚……這裏這麽多人……”鐘闌咬住牙齒,他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接受這種事情,“你瘋了?”

“朕原本只想獨占你,不讓別人知道一分一毫有關你的事情,”聞姚在他耳邊惡狠狠地說,“可你的信暴露了這麽多呢?”

鐘闌忽地明白,自己的那封信被別人看到了。

可看到了又怎樣?

他不就是說的是上次病發時的事情嗎?那時他正想與聞姚把話說開,結果聞姚從後面抱住他,親吻他,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病發倒地了。

他單單提了一句擁抱,哪裏過分了?

聞姚這樣子仿佛是鐘闌将兩人床笫之事故意拿去給外人看似的。

“我是想和你把事情說清楚,你這人怎的越來越……唔。”鐘闌腰上的那塊癢癢肉被手指劃着圈,喉嚨口泛出一聲無力□□。

底下衆人恨不得把臉埋進胸口。

聞姚在他耳邊殘忍地說:“你現在只是朕的俘虜,放清自己的位置。朕想怎麽對待你就怎麽對待你,心情不好折磨你又如何?”

鐘闌的眼睛都紅了。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可怎奈手腳被挑逗得犯軟。聞姚的力量本就與他所差無幾,一把提住脖頸的鎖鏈,鐘闌渾身便動彈不得。

鐘闌眼角泛着淚光,咬牙切齒:“我不過就想與你好生商談,你非聽不懂人話!”

聞姚不管不顧,像一只失去理智的狼一樣将臉埋到他的頸窩,用力掰住他的雙肩,讓他不得不昂首挺胸地正面朝外。

滿堂威嚴壯闊的燭光照耀在鐘闌臉上,每一點情動的羞恥都無比清晰,任何人只要擡頭就能看見。

铛——铛——铛——

戲臺的簾子一開,奏樂的,演戲的,全都到了臺子上來。

報幕的扯起嗓子:“第一幕,夜宴初會。”

鐘闌:“?”

他被固定在那個動作,聞姚環住他,在他耳邊玩味一笑:“好好看清楚了。”

等等,你剛才不是想要……原來就單單就是要把我綁着看戲?

忽地,舞臺上的唱腔揚起。一個身着黑袍的戲子自顧自地做起了自我介紹。

“天下美人皆入朕懷,這小小質子,卻難得特殊。今夜,送到朕殿裏來~”

句末那個悠揚婉轉、好色風流的轉音七上八下地在鐘闌雞皮疙瘩間反彈碰撞。

“陛下,這可是朕與諸位一同為您獻上的戲。”聞姚吹出的熱氣在鐘闌耳邊打轉,“喜歡嗎?”

鐘闌覺得,任何人被固定在座位上,看以自己為原型的戲,而且是這樣魔改的戲,必定會無比羞恥難耐。

他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聞姚:“你想幹什麽?”

“朕本不想讓陛下的事情被任何人知道。可那信既然已經洩露,天下衆人皆能想象你我親密之事,那朕便一不做二不休,讓全天下都知道更多,好不好?”他雖然是撒嬌的語氣,話語間卻像一個失去神智的瘋癫之人,要将鐘闌羞恥難耐的樣子捧在手心取樂。

那臺戲咿咿呀呀唱着。渣男鐘闌先沉迷于公子姚的□□,跟随着欲望和本能,然而逐漸沉淪,最後在公子姚溺水後無比神傷。

“吾愛——你為何離朕而去!啊!”

所有人都捂住了臉。

滿臉橫肉的李将軍險些嗆死。擦幹淨了酒,這才小聲:“我這臺詞是不是寫得過分了?”

鐘闌已經麻木了。他心裏毫無波瀾,甚至還想再來一盤葡萄。

聞姚的聲音帶着報複和親呢:“你喜歡嗎?”

鐘闌:“……”

他回頭,發現聞姚那張陰戾且不懷好意的臉有些異樣。視線落到他握酒杯的手指上,指尖微微發白,像是在努力屏住筋骨。

“……”

你想讓我羞恥,把自己也帶上了。這是什麽傷敵八十自損一千的方法?

聞姚勾起他的下巴:“怎麽?想停下?求朕。”

靠,這種臺詞他是哪裏學來的?

“求你讓他們別演了。”鐘闌面無表情,但他是個好人,懂得配合的好人,“求求你。”

“沒用的,朕不會放過你。”

鐘闌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繼續看戲,疑惑聞姚到底看了些什麽東西,怎麽熱衷起強取豪奪、虐心羞辱了?

你要虐就虐身好吧?

無語。

他逐漸放松地靠在聞姚懷裏,仿佛自己不是當事人似的。

這臺戲也不知是哪個戲班子寫的,整天胡編亂造,都将他寫成了個随遇而安、毫無底線的渣男了。若不是衣服扮相,他根本沒有代入感。

“又是思念他的一天,啊,這張臉——他們是表兄,長得相似也是正常的。”

“鐘闌”撩起“聞姚”的長發,自言自語獨白:“或許是個填補空虛的方法,他能代替吾愛帶來慰藉。”

鐘闌完全把這臺戲當成胡編亂造、聞姚突發奇想來羞辱他的道具了,完全沒有在意其中情節。

夜宴終了,每個人的耳根都是紅的,只有鐘闌面不改色甚至有點困。

他是被聞姚抱回那間囚室的。

“聞姚,說真的,別玩這樣謎語人的游戲了。沒什麽好折磨人的,不是嗎?我們好好談談。”

聞姚将他往床上一扔,居高臨下:“你說要與朕促膝長談,可朕卻覺得不必。”

“為何?”

“當年你莫名其妙對朕好,朕也能推斷,你別有用心。”

鐘闌:“……”

聞姚探過身,将鐘闌身上的鐐铐與固定在牆上的鎖鏈全都連接好,讓他像一只落入蛛網被死死黏住的飛蟲一樣,被困在原地。

“朕問的越多,只會得到越多的敷衍與謊言。”

“不然,您解釋一下當年為何忽然關懷備至?”

氣氛驟然凝重。鐘闌捏住身下的被子。

這也是他在這段關系裏無法為自己找補的缺口。他無法與聞姚解釋這是一本書,也無法訴說自己當時的動機。

但這就是橫在兩人之間的心魔。

“但朕早就想明白了。”聞姚居高臨下地望着他,“所以這出劇才能将你的無情寫的透徹。”

等等,剛才那出戲——

鐘闌瞳孔忽地鎖緊。

先前聞姚的一系列陰陽不定的舉動在剎那間有了合理的動機與解釋!

握刀染血無數的冰冷手指捏住下巴,令天下人膽戰心驚的絕美容貌帶着酷戾的笑,在他耳邊溫柔吐氣。

“陛下,我終究只是他的替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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