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各回各家
第28章 各回各家
趙家別墅的這一場盛大晚宴,最後在一片驚恐混亂中草草結束。一群親信軍官留下來幫忙處理殘局,而其餘無關人等,則是一哄而散、了。
段至誠空長了一副大個子,反應既不敏捷,身手也不靈活,慌亂中被無數高跟鞋踩過腳面,痛的龇牙咧嘴,可是為了保持紳士風度,又不好表現出來。東倒西歪的逃出別墅,他也無暇多說,随着沈嘉禮就匆匆出院,乘坐轎子下山而走。而馬天龍徘徊一番,想要湊上去讨好獻媚,又插不上手,末了只好也是默默離去了。
段至誠回到飯店房間,又是氣又是笑,脫了鞋襪自己一看,發現腳面上青紫了好幾塊。咬着牙先去洗淨了一身熱汗,他換上睡衣坐在床邊,當真是無可奈何。而沈嘉禮沐浴過後前來看他,見了他這個倒黴樣子,也是哭笑不得。出門向茶房要來了一點專治瘀傷的藥油,他回房上床,很憐惜的為段至誠揉搓按摩腳上那傷。段至誠有點不好意思,同時又嬌生慣養,不時就忍無可忍的痛叫出聲。
沈嘉禮一邊擺弄着段至誠的赤腳,一邊心有所思。片刻之後,他忽然笑道:“今天這一架,打的可是有些過分。那個人——不會是被摔死了吧?”
段至誠苦着一張臉,心不在焉的答道:“說是沒死。”
沈嘉禮回想着那人的風采,不禁嘆了一聲:“這要是死了,可是不值當。”
段至誠“哎喲”一聲:“嘉禮,疼死了疼死了!”
沈嘉禮本是垂着頭的,這時便微擡眼皮掃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滿,因為覺得他這模樣太沒有男子氣。
兩人經過這一場紛亂,都十分疲憊,段至誠又疼的哼哼呀呀,所以二人互相說了兩句情話,也就各自回房安歇。沈嘉禮今日經歷了這一場晚宴,旁的感觸沒有,倒是被那西裝男子勾起了些許春心,不過心知那人九死一生,也許此刻已經嗝屁,所以他喟嘆幾聲,也就睡了。
翌日清晨,他洗漱過後,站在飯店前面的露臺上欣賞山中風光,不想馬天龍帶着一個副官從飯店大門快步走出,兩人偶然相對,就都頓了一下。
馬天龍昨夜莫名其妙的被沈嘉禮扯出去,到底也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麽,沈嘉禮既然是不肯做出解釋,那他就只好把這行為看作是一番好意。擡手摘下頭上軍帽,他試試探探的向沈嘉禮一笑:“沈三爺,你起得早啊。”
沈嘉禮和這人沒什麽好說的,故而單是一點頭,言簡意赅的答道:“早。”
馬天龍幾次同他吵架,嘴上都沒有占到便宜,所以此刻看他和顏悅色的,倒是感到了一陣輕松,聲音也随之宏亮起來:“我要進城,你去不去?你要是去,我帶你!”
沈嘉禮搖了搖頭:“多謝,我不去,你自便。”
馬天龍難得這麽心平氣和的面對沈嘉禮,如今放出目光細瞧,發現這人竟然挺美,而且白嫩。人皆有愛美之心,所以他心生好意,就又格外饒舌了兩句:“我上協和醫院,去瞧瞧那個葛師長。其實我不怎麽認識他,不過別人都去了,我也犯不着在這上面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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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禮一聽這話,倒是略略起了一點興致:“葛師長,可是昨夜摔成重傷的那位先生嗎?”
“就是他。”
沈嘉禮擡頭完全的面對了馬天龍:“這位葛師長的大名是什麽?”
馬天龍走上前去,用手指在手掌上比劃出字跡給他看:“嘯東,叫做葛嘯東。”
沈嘉禮嘆了口氣,略覺感傷的背手轉過身去:“我知道了,你走吧。”
馬天龍很狐疑的看了他兩眼,果然是走了。
沈嘉禮上一次心動,還是在他大哥家的堂屋裏,看到沈子靖捧着大碗吃面條。沈子靖已經是不可能,葛嘯東更是根本沒戲;沈嘉禮哀而不傷的望着一輪鮮紅朝陽,倒也談不上是害了單相思,無非是伫立在風中意淫片刻罷了。
早飯過後,沈嘉禮回歸現實,又把段至誠當成了一個活寶貝。他二人眉目傳情,歡聲笑語,乘坐汽車進了北平城。如此肆意游蕩了三四天,才心滿意足的回了天津。
沈嘉禮平日也不大出門,如今這一趟北平之旅,已經算是長久的遠離。沈嘉義最近大概是日子好過了,居然愛心發作,要給三弟接風洗塵。
沈嘉禮聽了這話,毫不領情,說他二哥是閑出屁來了。幸而他二哥沒心沒肺,還能笑嘻嘻的繼續發出邀請。沈嘉禮見他一片盛情,不好推辭,只得是親自前往二哥家中,去吃那一頓滿懷愛心的晚飯。
天氣炎熱,人也衣衫單薄,分外顯出天然本質。沈嘉義以身作則,把全家上下全都影響的花枝招展。沈嘉禮一進門,就見他二嫂穿一身稀紡旗袍,又清涼又有風韻,而二侄女雖然只有十二三歲,但已發育起來,做西式連衣裙的打扮,大半截白腿都露在外面。再看那幾個小崽子,也都是花團錦簇。沈嘉禮心中暗忖,猜想二哥前一陣子聽自己的話買公債,應該是賺到錢了。
沈嘉義雖然是三十大幾的人了,然而皮膚光潤,絲毫沒有老态。他人高馬大的圍着三弟轉來轉去,亂七八糟的連說帶笑。如今這個天氣,沈嘉禮也穿不住長袍了,改做襯衫長褲的裝束——這當然是很正常的穿戴,并無異常,可偏偏沈嘉義也是這種衣着,兩人湊在一起,一大一小,對比鮮明,導致沈嘉禮覺得自己好像一位小朋友一般,不由自主的就要羞惱起來了。
展開一把折扇瘋狂的搖了片刻,他忽然不耐煩的說道:“老二,你坐下好不好?你吵得我頭疼!”
沈嘉義一聽這話,就熱烘烘的拱到了他身邊坐下。他是孩子心性,一心想和沈嘉禮鬧着玩,也不懂得看個眉眼高低。沈嘉禮明明已經是十分焦躁了,但他絲毫覺察不到危機,不僅不收斂,還側過身去,驟然伸手攔腰抱起對方,将這三弟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沈嘉禮手裏拿着那把折扇,連罵人的話都省略了,直接就扭開臉去,極度反感的“唉”了一聲,随即就要掙紮下去。沈嘉義松開手,眼看着沈嘉禮在自己腿上一個鯉魚打挺,馬上就要站起來了,忽然再一次出手,将他又抱回了原位。如此反複幾次之後,沈嘉禮暴跳如雷,引得二嫂都走出來指責沈嘉義。沈嘉義毫不羞慚,一邊嘿嘿的嬉笑,一邊告訴他太太道:“我小時候,最喜歡這麽逗老三——我總是把他抱起來放到立櫃上面去,然後他既下不來,又喊不到人,氣的亂叫,好玩死了。哈哈哈!”
二嫂咽了一口唾沫,轉向沈嘉禮說道:“三弟你不要理他,小淳馬上就要放學回來了,這孩子前兩天還在念你,如今看你在,一定高興。”
話音剛落,沈子淳果然是拎着書包進了門。
沈子淳在這半年裏成長極快,要看背影,已經完全是個青年的身量。他穿着男校夏季的短袖制服,汗涔涔的跑進家門,迎面忽然看到了沈嘉禮,就明顯的愣了一下,随即不甚自然的露出笑容:“三叔!”
沈嘉禮當着衆人,分外可親,走上前去在沈子淳頭上摩挲了一把:“嗬,全是汗,跑回來的?”
沈子淳笑的有點傻氣:“沒跑,是電車裏太擠了。”
沈嘉禮轉向二嫂,自嘲似的笑道:“小淳現在比我高了。”
二嫂也微笑點頭:“小淳這一點随你二哥。”然後又吩咐沈子淳道:“快去放下書包洗洗臉,馬上就要開晚飯了。”
沈子淳深深的看了沈嘉禮一眼,然後聽話的拎着書包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