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淨空并未告訴師弟,這位就是他所憧憬的無燈大師。

許是怕破滅了小師弟心中的信念。

畢竟本來他一直認為無燈大師是垂垂老矣穩重可親的大師,萬沒想到會是是眼前這個面容普通的模樣。

甚至還會随口胡言!

自謝忱山加入淨空的隊列中,已有一十五日。

他們總算抵達了昝城。

昝城可做是魔域的都城。

只是入城便能發現,此處的掠奪混亂只會比他處更為嚴重。蓋因此任魔尊乃是單憑武力上位,倒也沒什麽所謂治理的想法。時常可見混亂嫌惡的畫面出現,淨光面有不忍,卻因為這數月來已經見過許多,所以一直謹聽師兄的吩咐,沒有強出頭。

因為魔尊對于佛修的放縱,也是會有稀少的店家會接待佛修做生意的。

這一些店往往做着難以下咽的素菜,挂着大大的招牌,勉強能遮風擋雨的屋檐帶着顯而易見的破落,明着敷衍死要錢的态度可見一斑。

謝忱山打量着昝城內唯一一家能招待人族的店家,外面畫着個大大的紅叉。

淨光在他耳邊忙不疊地說道:“這便是表示,不可在店內對客人動手。進了店,好歹也是個能暫時休息的地方。”年輕和尚顯然是松了口氣,在魔域行走一直緊繃着神經,哪怕不需要擔心生命安全,卻時常生怕會有強大魔族經過。

只有在這些店內才能安生一些。

謝忱山聽完輕笑了起來。

淨光不知為何,感覺這位未受戒的師弟似乎是有些別的意味。便問道:“師弟可是覺有不妥?”

謝忱山正漫不經心地看着面容青白的店家與淨空交涉的模樣:“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在入店之後,你家師兄從來只要一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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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光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腦袋。

“自是為了節儉。”

謝忱山“呵呵”了兩聲,輕拍手心:“不錯不錯,非常有理。說起來,你可曾見過你師兄閉眼休息的時候?”

“自然……”

淨光語塞。

回想過往種種,他們倆師兄弟入住這些店的時候,還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師兄閉目休息。

難道……這其中還有別的端倪?

只是來不及追問,師兄那頭就開好了房。

确實是一間。

淨空眼角抽搐,看着謝忱山面不改色地踏入了開好的房間,心中的感慨萬千。

卻也忍下吐槽的想法,同師弟說道:“這兩日警惕些,以入定替代睡覺。此次來只是讓你見見世面,在昝城內待上數日也便罷了。”

此次本來就是試煉,雖然淨光的眼力還是不怎麽樣,可這一遭歷練,已經洗去了一層浮躁。

那頭師兄弟兩人在說話,這頭謝忱山站在窗邊。這屋裏面的窗戶不知為何給人一種無法打開的感覺。

謝忱山看了片刻,也不知他是怎麽動作,信手打開了窗戶。他的動作隐蔽而随性,猛地打開之後,便猝不及防對上了隔壁正在用原身颠龍倒鳳的一對魔族。

下頭的女……應當是女的,畢竟光從那猙獰的原身,還真是看不出來性別,先是驚訝,随後笑眯眯地用着柔媚的聲線說道:“哎呦喂,乃是一位佛修哥哥吶……”她那邊說着,不大和諧的聲音源源不斷傳來,就好像那個窗戶一開,隔音的法陣便不存了。

謝忱山的身後,淨光的臉直接爆紅,淨空雖然好些,卻也很不自在。

謝忱山靠在窗框上,饒有趣味地觀察了片刻他們恩愛的畫面,就好像當真沉迷其中。

就在淨光臉紅到差點要爆炸的時候,謝忱山突然随手彈出了一團白光。

淨光:?

那白光猛地撲入了魔族的中間。

在對屋的慘叫聲中,謝忱山朗聲大笑,一下子又關上了窗戶。

淨光目瞪口呆。

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人惡劣至此。

“師,師弟,你這是在作甚?”

淨空卻是攔住淨光,盡管耳根發紅,但還是盡職盡責地教育師弟。

“那兩個魔族乃是魅魔,定力不佳的人容易成為他們的爐鼎。尤其是不小心撞見了他們交合的場景,在随後若是沒有防備,會不知不覺被他們所操控。你現在覺得想吐嗎?”說到這裏,他有些緊張地看着師弟。

淨光先是覺得師兄最後那句話莫名其妙,緊接着胃裏一通翻滾,捂着小腹赫赫作嘔,突然吐出了一團粉紅肉團。

那粉紅肉團仿佛帶着活性,吐出來的時候還在地上一彈一彈,掙紮着往門頭滾了過去。

啪叽——

謝忱山面不改色一腳踩了下去。

淨光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似乎是完全沒想到為何這麽惡心的東西會從他的嘴裏吐出來。

謝忱山道:“這粉紅肉團,就是被魅魔蠱惑的象征。如果你沒發覺,在随後那玩意兒就會在你的胸腔內生長、盤踞,以你的修為為養分不斷供應給本體。”

這下淨光是真的想吐了。

淨空則是沖着謝忱山行了大禮,恭敬地說道:“多謝大師出手相救。”

就在剛剛大師動作之後,淨空才意識到從他們踏進店內的時候,就已經不知不覺被這對魅魔所蠱惑。

“也算是他們有膽量,敢把店開在昝城。佛修向來都是童男童女,對他們來說可是大補的東西,只要在面上安然無恙,你們私底下到底被怎麽操控……想必魔尊也不可能一一管顧得過來。”謝忱山不緊不慢地說道。

剛吐完的淨光捂着嘴,第一個反應卻是想到了進店時謝忱山的話。

“師兄,他的意思是,雖然魔尊下令不許任何人傷害佛修,但實際上只要沒被抓到證據……”

怪不得師兄一直以來都不敢安生休息,原來是因為這樣!

淨空無奈地看着傻愣愣的師弟:“這裏可是魔域。”

他撸着傻師弟的光頭腦袋,有些後怕。

無燈大師剛剛那看似随意一擡窗,卻是立刻打破了這店內的障眼法,随後丢過去的白光又致使魅魔反噬,這才使得淨光能吐出那粉紅肉團。

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那兩個魅魔早就不知逃往了何處,這空蕩蕩的店內就大咧咧地入住了三個佛修。

他們早已經辟谷,倒也輕松。

淨空在接下來幾日常帶淨光出去見世面,只是為了避免麻煩,他們還是穿戴着此間黑袍,為了掩人耳目。

只是淨光有些消沉。

自從師兄點破了無燈大師的身份之後,他就一直這樣恍惚。

果然是破滅了。

謝忱山卻是沒有出門。

他窩在房間裏數日,一直在鑽研着肚子。

那有感而孕的存在在毫無動靜了整整一年之後,突然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盤膝坐在粗硬的木板床上,僧袍外衣已經被脫下,挂在了邊上。而他敞着素白的裏衣,黑亮的眸子正眼不轉地盯着自己的肚子。

靈識之下,透過血肉,可以窺探到下腹丹田中,原本該是元嬰所在的地盤,已經被黑霧所籠罩。

但勉強還是能看到,謝忱山所結的小元嬰正閉眼端坐在丹田內。

至于修為靈力的運轉,那更是半點問題都沒有。

正如道嗔所言,這腹中的存在除了正常如同心跳般一下一下的律動之外,并沒有其他任何的反應。雖然如同活物,可道嗔已經斷言他腹中并非胎兒。

那這究竟是什麽東西,就很耐人尋味。

謝忱山以掌心貼在皮肉上,靈氣順着脈絡游走了一通,然後又歸于丹田。

輕而易舉就穿透了過去。

如果不是用靈識,當真能看到那籠罩的黑氣,以及那隐約跳動的聲音。否則壓根就可以把它當作是不存在,沒有任何的感覺。

本來是如此。

可是自從謝忱山聽了那妖王的話,一路往魔域而來後,本來确實是在欣賞魔域各地的風土人情,可在靠近昝城之後,卻別有不同。

那平靜的跳動聲,變了。

對于日日夜夜觀察着腹中存在的謝忱山來說,任何一點異動都會立刻被他所感知。

難不成當真與魔尊有關?

畢竟這根源,還是要落在他身上。

謝忱山收起手,微微蹙眉,青發如瀑落在身後,殘紅月色撲入屋中,落在那瘦削光滑的背脊上,當真是白得驚人。

有東西擠進來了。

擠。

是一個非常生動形象的描述。

龐大的原身從窄小的窗口如液體般融了進來,再落地成為那瘦長蒼白的人形。許是太久沒有變幻成這模樣,那瘦長的書生有些古怪地捏了捏腰間多長出來的一條粗長觸手,面無表情地塞了回去。

坐在床上的謝忱山微挑眉,頭也不回,含笑說道:“魔尊這爬窗的習慣,倒是從哪裏學來的?”

這其中調笑的意味,魔聽不出來。

也不懂。

他的視線古怪冰涼停留在謝忱山的背脊上。

想,摸。

突然跳出來的念頭。

魔僵硬而別扭地邁開腿,跟人似的,走到了床邊。

他冰冷僵硬的臉上慢慢變出一個奇怪的表情,蒼白冰涼的手指戳在謝忱山的蝴蝶骨上,然後慢慢下滑到了腰間,冰涼、且緩慢地說道:“你,氣息,不對。”

氣息?

謝忱山轉過身來,并不在意自己這般衣衫不整的模樣,他思慮了片刻,握住魔尊冰涼的手指輕輕按在了小腹上。

相比較一年之前在修仙居所的閃避,現在的謝忱山顯然已經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了。

魔的指尖不自覺暴漲了數寸的指甲,又猛地驚醒般縮了回去。

“燙。”

魔尊先是慢慢蹙起眉,然後又說道:“快。”他古怪嘶啞的嗓音像是被逼出來般,只會簡短地往外蹦,透着奇怪的音節與冰涼的氣息。

謝忱山斂眉。

确實快。

那反應更急促了,就像是腹中當真有什麽活物,在喜悅、亦或者是激動?

他們維持着這個姿勢,陷入了沉思。

謝忱山顯然是真的在思忖着什麽,而魔尊……

魔只是站着。

謝忱山拉着他的手,他就乖乖站在床邊。

血眼盯着謝忱山瞧。

魔學得很快。

之前在修仙居所,謝忱山接連兩次讓他不要鬧出大動靜,這一回哪怕是在他的地盤,魔尊也是悄悄地來了。

沒有驚擾到魔宮任何一個魔侍。

“魔尊此次前來,可是餓了?”謝忱山回過神來,輕笑着說道,“我……”

他的話還未說完,緊閉的門就被猛地推開。

淨光從門外竄進來,聲音比動作還要快傳來:“不知道怎麽回事,附近的魔物躺倒了一大片。無燈大師,師兄讓我趕忙來……”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哽在原處。

無燈大師正衣衫不整坐在床上,眉眼微彎握着另一人的手腕,那暧.昧親密的姿勢讓淨光一瞬間想自戳雙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謝忱山下意識松開了魔尊的手,擡頭看着這瘦長的書生模樣的魔。

“您這是?”

魔尊濃稠的紅眸眨了眨,他的視線仍然停留在謝忱山身上,從進來到現在,眼珠子甚至沒有任何的轉動,透着些許古怪到滲人的詭異。

“不,我。”

謝忱山明了魔的意思。

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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