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奈是揚州。」
而揚州之美,又有七成被美人占盡。這座城市千百年在繁華中自有一種冶豔的脂粉之氣,迷倒了不知多少才子佳客。
天香閣乃是揚州最大的一家青樓,其中的「天香十美」豔冠天下,自是別家青樓難以企及。
正當天香閣的老鸨繡娘笑得花枝亂顫,暗想着今晚又不知賺了多少銀兩之時,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徐徐走了進來,白皙宛如美玉的面孔上,約略帶了三分輕薄笑意。
繡娘認得他是天香閣的常客,也是當今皇帝最為溺愛的弟弟永安王蕭遠浚,不禁吓了一跳,臉色慘白地迎了上去:「蕭公子……」
蕭遠浚笑容不變,施施然走到繡娘面前,沉聲道:「不是說不準透露我身分麽?」
繡娘連忙道:「奴家該死!奴家該死!」吓得幾乎是立刻跪了下來。
蕭遠浚将手握的扇子随意一甩,說道:「罷了。小鳳兒在不在?你叫她來。」
繡娘為難:「彩鳳姑娘被人……」
「那小柳兒呢?」
「玉柳也……」
「那十美當中,還有誰沒被人包的?」蕭遠浚有些生氣。
「今天晚上比較特殊,奴家也不知道公子……您……您會忽然大駕光臨,所以……十美都已經被一個客人包下了。」
「他出多少錢?我出十倍!」
「一萬兩。」繡娘知道以蕭遠浚的精明,絕不可能出十萬兩召妓,倒是有可能将她這裏弄得天翻地覆,想到此處,她因為懼怕而渾身發顫。
「他是什麽人?」蕭遠浚瞳孔微微一縮。到底什麽人,竟然有這種豪氣,出一萬兩就為了包十個青樓女子一夜?
Advertisement
繡娘搖頭道:「奴家也不知。不過……看模樣好像是小氣財神原辰卿原公子,他以前常在奴家這裏談生意,不過從來沒過夜,剛才他進門的時候,奴家叫他他也沒回答,只說自己姓白,也許是兩個長得很像的人而已。」
蕭遠浚笑了笑,輕聲道:「好,你下去吧。」
繡娘有些不甘心道:「不知公子要不要別的姑娘?天香閣還有些清倌,模樣都還不錯……」
「不必了。」蕭遠浚擺了擺手,微笑道:「我去和白公子商量一下,說不定他願意把美人讓給我。」
繡娘臉色立刻慘白得毫無血色,險些跌坐在地——看來這一番争鬥是免不了了。
蕭遠浚的同胞兄長就是當今皇帝,他從小便受哥哥庇護,受盡寵愛,卻是十分風流,才十六歲而已,便喜歡流連煙花之地,皇帝雖然嚴加訓斥,卻是毫無用處。
蕭遠浚命手下人砸開了廂房的門,慢條斯理地走了進去。果然看到一個男子和幾個女子在一起翻雲覆雨的淫亂場面,只是讓他有些驚訝的是,男人毫無被人看到的羞惱,反而眼睛微瞇,看着蕭遠浚:「什麽人?」
眼前的男人衣裳半解,露出前胸肌膚、長發散亂,但質問他時,卻是極為威嚴懾人。
蕭遠浚不禁心情極好地笑了笑,原先要與人鬥氣的想法一掃而空,反而有種奇怪的念頭冒了出來,将手中折扇一揮,遮住了半面臉龐,笑眼彎彎:「我是來服侍您的,公子……」
天香十美自然識得蕭遠浚,自他進來後,本來還在與男人調笑,立刻鴉雀無聲。
這個男人自然就是原辰卿了。
從薛神醫那回來後,他萬念俱灰,自覺這半生努力化為泡影,還不如将家財散盡,享受這短暫的歡愉。但在揚州已經三天,每天過着紙醉金迷的生活,卻又發覺再奢靡的生活,也不過如此。
今夜是他逗留的最後一夜,過了今晚,他就要離開揚州,想不到居然在這時有人闖進門來。
原辰卿本來極為惱火,可是進門的居然是位絕色少年,心不禁怦然一跳。美人他見得多了,但像這樣靈秀逼人的少年,卻是從來未有。
早就聽說,天香閣有很多留客的手段,他也在這三天中表現得有些興致缺缺,難道繡娘知道他要走,所以才會讓這個小倌給自己一個驚喜?
原辰卿挑了挑眉,道:「不錯,好一個美人。」
彩鳳本是天香十美之首,看到眼前這副景象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立刻識相地道:
「白公子,這位小公子才情勝過我們千百倍,今晚就讓我們暫且退下吧?」
原辰卿點了點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從商多年,他當然知道對一件東西表現得太狂熱會被人擡高價錢,但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将視線收回來。
這個少年滿身貴氣,實在看不出風塵之色,原辰卿有些疑惑,但也沒怎麽在意。他從未涉足風月場所,便理所當然地認為青樓自然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即使有一個這樣豐姿絕世的少年,也不足為奇。
美人們袅袅娉娉地出了門,還體貼地把門從外面合上了,永安王是什麽人?她們又不想找死,怎敢與他為敵。
蕭遠浚慢慢合了扇子,露出自己下半張帶笑的面容,緩步走到原辰卿面前,低頭看着床上的男人,笑意在眼中流轉,說不出的光華內斂,妩媚可喜:「白公子,今晚不知有何消遣?」
原辰卿敞着露出的前胸,令男子羨慕的身材若隐若現,他像是毫不在意,一只手支撐着頭,斜斜靠在枕頭上:「你說?」
蕭遠浚忍不住偏了偏頭,笑了一下。
原辰卿雖然極有男性魅力,但他肯定想不到這個樣子在自己眼裏到底是怎樣的風情。
這樣的風情,他只在自己日夜思念的意中人身上才見過。
蕭遠浚将折扇的一端輕輕一點,落到了原辰卿的半裸的肩頭,光滑的肌膚是健康的顏色,蕭遠浚輕輕一挑,折扇的一端便将肩頭上的長衣挑落,露出男人半身赤裸。
原辰卿饒有興趣,并未阻止。
只見蕭遠浚的折扇在他身上似圈實點,眼角眉梢含笑看他,說不出的誘惑色彩,原辰卿感到身體裏的欲望火焰漸漸在他的手中點燃。
只是一把扇子,就能有如此本事,這個少年倒真技巧高明,不知與多少人如此調戲過,才練就這樣好的身手。原辰卿心生不快,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發酸,像是吃醋的感覺,心神不由得微微恍惚。
正是在這一恍惚之間,原辰卿忽然感到胸口一痛,身體竟然不能動了。
「膻中穴。」
少年微笑起來,指着原辰卿的胸口一點,「我聽說,在膻中穴上将內力灌入,不消片刻,便能将人的武功完全廢去,不知是不是真的?」
這個弱質少年竟然會武!
原辰卿臉色微微一變。他雖然從商,但為了續命的原因,練過幾年武功,如果就這樣被廢去,不但可惜,還可能讓他立刻一命歸西。
原辰卿冷汗直流,暗罵自己被美色迷惑心神,竟然一點也沒想到防範。但以內力注入紙扇,點人穴道,他雖然武功沒練過幾年,但也看得出這是上乘武學,即使之前有所防範,也是徒勞。
只是想不出,他幾時得罪了這樣一個武林高手?
蕭遠浚微笑起來,俯下身輕啄了原辰卿的唇一口:「我好喜歡你,不會那麽做的,你放心好了。寶貝,只要你答應做我的親親愛人,我就放了你,怎麽樣?」
原辰卿皺眉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
蕭遠浚微笑道:「我跟你一樣,只是來天香樓尋歡作樂,可是我現在似乎對你有些興趣,所以改變主意了。」
他脫了鞋子,上了床,放下紗帳,抱着原辰卿便親了一口,「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人生短暫,又何必欺騙自己?」
原辰卿被他抱在懷裏,一雙柔軟的手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不由火冒三丈,但聽到他說最後一句時,怒火立時消散。人生短暫,對他而言,即使是用來生氣的時間也是奢侈。
蕭遠浚解開了原辰卿的衣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親,發現他恍惚地看着自己,像為自己的容貌失神,不禁微微一笑,壓上他強健的身軀。
男人的身體并不像平常的富商巨賈帶着令人厭煩的贅肉,精壯的軀體看得出練過武功,不過在蕭遠浚這種一流高手眼裏,自然遠遠不如。
蕭遠浚忍不住揉着原辰卿并不明顯的肌肉,這樣強健的身體,的确可以讓他做想做的事情了。
他不由得有些激動。他的皇兄蕭遠瀾與一個霧隐龍族的男子楚風落相愛,後來竟能産下麟兒,成了令人豔羨的一對。他開始時十分好奇,常常入宮中問楚風落關于霧隐城的事情,甚至糾纏楚風落要去霧隐城中玩。
楚風落自從出了霧隐城,便因為種種原因很少回去。但被蕭遠浚糾纏得實在無法,便将霧隐城中的一棵無名樹結的子母果給了他,告訴他若是遇到喜歡的人偏偏身為男子,便可用這顆果實使男體懷孕。
龍族中人不用這果子便能生育,因此這果子對龍族人沒什麽用處,但一百年結子一次,一次只有十二顆,得來十分不易,并且其中略有毒性,會讓食用者身體十他虛弱,楚風落叮囑他若是男人身體不好,便不可使用。
但蕭遠浚少年心性,既然得了這般好玩的物事,又怎能忍住不試一下?
而且……他心中一直有一個難以言說的隐秘……這個隐秘,如果一直不能找到一個合适的男人,便會将他逼瘋,他害怕自己會做出令哥哥龍顏震怒,令他心愛的人失望痛苦的事情……
萬幸,這個人終于出現了。
從見到他的第一面,他就知道,這個相貌英俊卻隐約帶着一種熟悉氣息的男子,将是自己要好好對待的人。
他會像對心裏想的那個人一樣對他,讓這個男人生下他的孩子、讓這個男人愛上他,但這個男人一生一世也不會知道他心裏的秘密。
蕭遠浚吻了吻原辰卿的額頭,輕聲說道:「我喜歡你……如果我們能在一起,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比所有人對你都要好一千倍、一萬倍……」
被這樣一個絕色少年吻着,又如此溫柔地對待,原辰卿也不禁微微有些恍惚,回視着蕭遠浚的目光。
他是個成功的商人,自信從來沒有看錯過人,他看得出蕭遠浚眼裏的深情并不是作假。
難道……這個少年真的這樣愛着自己?
這個世上真有一見鐘情的事麽?
原辰卿被蕭遠浚這樣深情款款地看着,心跳不禁加快了速度。這個少年的相貌,正好是他喜歡的類型,高貴而美貌。
只是有些可惜,竟然是個男人……
不過,男人又有什麽關系呢?如果是個女人反倒不好,如果懷了身孕,一個女人,在他死後獨自帶着孩子孀居,也是一件殘忍之事。
像這樣的出塵脫俗,又肯這樣愛着他的人,可能這一輩子再也不會遇到了。
何況,他所剩的時間并沒有一輩子那麽長,能遇到他,已經算是萬分幸運。
也不過幾個月了,如薛神醫所說,盡情享受人生也無妨。
感到吻着自己溫暖的嘴唇十分柔軟,原辰卿決定不再回避自己心裏的想法,試着回吻蕭遠浚的唇。
蕭遠浚有些遲疑,像是對他的熱情有些困惑——如果是風落,絕不會有這樣的舉動……那個男人沉穩內斂,極少洩露自己的情緒,絕不可能會在被迫的情形下,還會如此好脾氣地接受一個陌生人的溫柔。
但此時已由不得他多想,他袖袍一揮,一陣勁風飛出,登時熄滅了床邊桌前的蠟燭,仍然帶着女子脂粉的香氣的房間裏登時一片漆黑。
黑暗中,蕭遠浚聞得出男人身上的味道,那是屬于成年男子的氣息,便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原辰卿被蕭遠浚的唇吻得渾身發熱,蕭遠浚點他穴道時用力輕淺,穴道很快就自動解開了,原辰卿意識到時,發現自己緊緊抱着少年的身體,而少年正輕輕咬着他的乳首處。
想不到這裏竟然也會是男人敏感的地方……原辰卿忍不住有種想暈厥的沖動,被他咬得渾身麻癢,想推開他,又怕他含得太緊,這一推之下不好受的可能還是自己,登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別……別咬這裏……」原辰卿低聲喘息着,就連他自己也發現自己被情欲熏熱的身體已經難以控制,想翻過身壓倒少年,也變得虛軟無力。
蕭遠浚輕聲笑了起來,輕輕吻了吻他的嘴唇,像在安慰着他,手卻慢慢滑入了原辰卿的雙腿之間。
原辰卿吃了一驚,情不自禁地夾緊了雙腿,不讓蕭遠浚進入。他這個動作雖然細小,但自然沒逃過蕭遠浚的注意。
蕭遠浚溫和的笑聲再次在黑暗中響起。不知為何,原辰卿雖然看不到蕭遠浚的笑容,卻能想象得出蕭遠浚将頭偏了一下,矜持而高貴的一笑,像是看出他內心的所有想法。
媽的,這個動作像個女人似地,真是丢死人了。原辰卿暗罵了自己一句。
蕭遠浚的動作停了下來,只是一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聲問:「可以麽?」
「我從來沒在過下面。」原辰卿感到被他碰觸的肩膀緊繃了起來,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會咬牙切齒。
「沒關系,我會溫柔的。我會永遠疼愛你、愛惜你,讓你做世上最幸福的人……」蕭遠浚輕聲說着,少年清朗的嗓音說不出的多情,像對着自己心儀已久的少女,激動得微微有些發顫地吻上了他的唇。
本來十分堅持的原辰卿被他吻得幾乎喘不過氣,又擔心被他看出,只是忍着沒有喘息,沒注意蕭遠浚的手指竟然已經探到了那個可恥的地方,從狹窄的洞穴中刺進去。
原辰卿不由得悶哼一聲,異物的進入讓他十分不适,正要阻止蕭遠浚,只聽蕭遠浚微熱的氣息輕輕吹拂到他的耳邊:「相信我,把一切交給我,好不好?」
他一時竟猶豫起來,不知是應該要大怒推開他,還是忍耐着被這個少年用性器捅自己的後庭。
罷了,難得遇到這麽溫柔可愛的人,就當是為了這份溫柔付出的代價吧。
原辰卿深信無論做些什麽都必須付出相應的價錢,只要奇貨可居,他都不會吝惜。
像這樣的溫柔,其實是無價的吧,竟被自己得到了。
蕭遠浚發現他沒有抗拒,心裏對這個男人忽然有了幾分輕視。如果是風落,應該不會那麽快就會接受的,他是那樣正直敦厚的男人……
蕭遠浚處處有了比較的意思,登時也發現這個男人也不像自己想的那麽好,他其實并不完全像風落,而是只有一些小的地方像而已。
但只有些小地方相像,也足夠讓自己無法放手了。
蕭遠浚無意識地在密穴內外做着擴張的動作,發現自己的性器竟然還軟軟的垂着,沒有一絲興趣,便伸手胡亂捋了一下,腦海中想象着意中人的樣子,很快便硬了起來,他抓着自己性器的一端,緩緩進入男人的身體。
感到體內被巨物進入,原辰卿掙紮了一下,但立刻被蕭遠浚抱緊在懷裏,溫柔地親吻起來,少年的氣息很幹淨,沒有半絲香粉的味道,沖淡了滑膩淫靡的感覺,原辰卿開始時還為自己讓一個少年壓在身下做這種事情而感到不可思議,但很快他便感到有種令他甜蜜到酸澀的感動。
他回吻着蕭遠浚,抱緊了蕭遠浚修長勁瘦的軀體,再過幾年,少年應該會長成一個令很多女人傾心的高大男子吧……那時候,自己也已變成了一坯黃土。
這是他一生最美好的記憶……
原辰卿忽然有種即使死了也無憾的感覺,緊緊地與蕭遠浚相擁着,吻着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到表情的戀人。
随着原辰卿的一聲克制不住的低呼,兩人同時達到高潮。
原辰卿感到自己的身體全是細汗,蕭遠浚已從他的身體裏退了出來,一只手橫過他的胸膛,将他半抱在懷裏。
這種被人呵護的感受倒是從未有過……
原辰卿有些想笑,卻又不禁有些傷感。
他家世代從商,父親二娘不希望家業敗在他手裏,因此對他要求十分嚴厲,從來沒有任何親密舉動,他也早已習慣。如今掌管家業多年,父母雖然健在,卻十分生疏冷漠,自從七年前母親過世,就再也沒有人這麽對他,都認為他強勢冷酷,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而他也如同衆人所想的一樣,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同情,如今的偶然軟弱,或許只是将死之人的自我感傷罷了。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蕭遠浚雖然早已知道他的姓名,卻仍然問道。
原辰卿猶豫一下,告訴他:「我姓原,叫做辰卿。你呢?」
蕭遠浚輕聲笑了一下,道:「我聽說過你,江南第一富商是麽,或許我該說一聲久仰?」
原辰卿苦笑道:「木秀于林,風必催之。我這幾年不知遇到多少人要我出錢資助,有時還會常常遇到強盜上門。」
蕭遠浚笑了起來,說道:「嗯,你的外號叫做小氣狐貍,別人向你要錢,那定是休想的了。辰卿,我叫做蕭遠浚,你莫忘記。」
原辰卿吃了一驚:「永安王?草民無禮,不知冒犯了九千歲,還請九千歲恕罪!」他想起身下床行禮,但被蕭遠浚按住了。
「辰卿,我以為你不會這麽多禮。」蕭遠浚淡淡說着,掩去了心裏稍微的失望。
這個人……到底只是平常人罷了,仍然會為權貴折腰。
原辰卿走南閱北,見多識廣,雖然沒見過蕭遠浚的真實面目,但也知道蕭遠浚便是當今聖上最疼愛的親弟永安王,俗話說官商勾結,原辰卿沒少與朝廷官員打交道,自然明白禮數的重要,但被蕭遠浚攔住,也不禁有些疑惑。
「明天……你就搬到我王府裏住,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開,辰卿。」蕭遠浚淡淡地,語氣卻不容置疑。
若是在以前,原辰卿可能會因為種種後顧之憂而拒絕,但如今所剩的時日無多,如果不是蕭遠浚邀約,他也會設法接近蕭遠浚。
人一旦要死,便會瘋狂起來。如果是在以前,自己絕不可能為了一個少年就會做出這種事,何況,這個人還是他得罪不起的九千歲。
原辰卿忍不住笑了一笑:「好,我也不想和你分開。」他抱緊了少年,在晨光依稀的早晨,微薄的光芒透過紗帳,照到少年光華瑩白的臉上,少年的目光正注視着自己,他忍不住吻上了少年的嘴唇。
兩人相擁了片刻,相互給對方穿了衣裳,蕭遠浚此時神情已有些冷淡,原辰卿卻并不在意,當他是身為皇室中人,自幼便喜怒不形于色。
天香閣中有人看到這一對男子并肩從房內出來,似乎十分親密的樣子,都不由大吃一驚。
原辰卿吻了吻蕭遠浚的臉,輕聲道:「你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蕭遠浚奇道:「你要去哪裏?」
原辰卿已笑着走到老鸨繡娘面前,跟繡娘說了幾句話,繡娘原先是笑臉相迎,後來臉色發青,朝蕭遠浚這裏望了一眼,咬了咬牙,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
原辰卿拿過銀票,朝蕭遠浚招了招手,兩人走出門外,原辰卿才笑道:「昨天晚上連那幾個姑娘的頭發的邊都沒摸到呢,所以我叫繡娘把錢退給我。」
這個人……竟然連這點錢也不放過……
蕭遠浚幾乎能感受到繡娘七竅生煙的心情,在青樓中混的如果沒有背景,就很難生存下去。
天香樓是揚州第一的青樓,就是蕭遠浚也知道,繡娘的靠山是揚州知府李大人,原辰卿能從她手裏挖出送出去的錢,想必也是因為狐假虎威的緣故。
原辰卿的商人本性大概會很難改變了,偏偏蕭遠浚最讨厭的就是他的銅臭味。想到自己要忍受一輩子,蕭遠浚不禁額際隐隐發痛。
蕭遠浚的王府離原辰卿的故宅不近,但原辰卿長年在外地經商,也不覺得路途遙遠,倒是覺得初次到王府後就要喝下一碗黑色的湯汁有些奇怪。
「這是什麽?」
「補身體的,你喝吧。」蕭遠浚低頭看着手中的密旨,沒再理他,密旨是皇兄蕭遠瀾派人送來的,說是他與楚風落出門遠游,朝中有什麽大事就交給他了。皇兄原來為國事操勞,一日不敢稍有放縱,自從後來與楚風落在一起後,便想方設法把國事推到他身上。
原辰卿皺眉道:「我身體很好,不用補。」
蕭遠浚哼了一聲。
原辰卿心想真是小孩子,這種事情也要生氣,秉着生意人以和為貴的想法,只好皺着眉頭喝了下去,蕭遠浚眉頭舒緩下來。
這碗自然就是能讓男子懷孕的子母果熬出來的藥汁。如果原辰卿不喝,他也會設法逼他喝下去。
原辰卿在王府中住了下來。
他住的地方是王府主屋,與蕭遠浚住的房間很近,但蕭遠浚每天早上都去上朝,退朝後,又去禦書房批閱奏折,回到家已經中午,晚上又早早睡了,原辰卿即使想每天跟他在一起也十分困難,于是便将生意做到了京城,每天也是早上出門,中午在蕭遠浚回家之前回來。
原辰卿漸漸發現蕭遠浚有些對他冷淡,有時不回家只是借口,常聽下人說,蕭遠浚在朝中大臣的家裏與一些歌妓說笑,那個大臣便說把幾個歌妓送給他做丫鬟,蕭遠浚只是不置可否,并沒有直接拒絕。
雖然原辰卿有些懷疑蕭遠浚已經不愛他了,但蕭遠浚不說,他便也從不問。愛人之間的相處要對對方有信心,在蕭遠浚沒提出之前,他不該懷疑。
原辰卿發現自己的身體日漸變差,有時做事做到一半就會睡着,而且忽然出現了嘔吐的毛病,有時剛把吃過的東西吐出,仍然嘔吐不止,只能吐出酸水,而且嘔吐得越來越厲害。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一定是出了問題,卻不知道是懷孕的症狀,心裏暗暗猜測,可能是病發了。但是他的病即使是名醫也治不好,看一般的大夫也不頂用,于是便拖了下來。
人生病的時候就會變得特別的空虛寂寞,有時他會感到一種發自心底的恐懼,有種想對人傾訴的感覺,但這麽多年早已獨自走了過來,也沒想過要對誰傾訴,如今雖然跟蕭遠浚在一起,但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感情沒到那一步,而且,對着一個孩子說這些,感覺總有些滑稽。
原辰卿忍不住笑了一下,或許也只有他才會把自己的戀人當成孩子。其實蕭遠浚也的确只是一個孩子,比自己足足小了九歲……
才十六歲而已……
十六歲的自己,也像他一樣,心高志遠,只是早在幾年前知道自己得了絕症時,像雲霧般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