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排好自己的後事之後,原辰卿讓錢管事派人一個月後到靜溪山接即将臨盆的孩子,獨自一人去到靜溪山。
靜溪山風景秀麗,下有溫泉,原辰卿每年都到這裏複診,由于心情不好,也不覺得風景好看,如令只覺一切都是美好之極的東西,心情更是愉悅幾分。
靜溪山山路崎岖,原辰卿乘坐了馬車上山,由于薛不二不喜歡被別人知道住處,到了大致地點,他便讓送他的車夫離去,自己沿着小路走上山去。上山後又要從小徑下到山谷,這段路平時走只要兩個時辰左右,但現在挺着個大肚子,行走不便,只走了幾步路便氣喘籲籲,坐到樹下休息。
慶幸的是,在晚上之前下到了谷底。
谷底茅舍便是薛不二的住處。原辰卿走到近處,喚了一聲,便聽到溫泉有人答應。
他走過去,看到薛不二正蹲在溫泉邊,用一塊濕布蓋住了坐在溫泉裏沐浴的男人仰面露出的臉。
男人似乎睡着的樣子,任由他蓋住口鼻。
原辰卿望了望薛不二,道:「這個是你的病人?」
薛不二苦着臉道:「是啊,救了個白眼狼,本來以為他會有錢,誰知一文錢也沒有,還點了我的死穴,如果我不在半個月之內為他做刀圭之術,改了它的容貌,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改變容貌?」
原辰卿吃驚地看了看濕布下蓋着的面龐,濕布很薄,依稀能看出男人輪廓不錯,即使不是最俊美的男子也超出常人許多。
「是啊,遇到一個瘋子,要把自己好端端的容貌毀掉,變成常人。」薛不二搖了搖頭,在溫泉裏洗幹淨手,用旁邊的白布擦幹淨手上的水珠,「不說他了,你現在感覺怎樣?看到你的來信說,你被人下了藥……這個就是傳說中的生子果引發的病症麽?」
薛不二眼睛落到原辰卿鼓起的小腹上,嚴肅的表情讓原辰卿的尴尬收起了幾分,卻又忍不住心下猜測薛不二在心底是早就笑破了肚皮。
「是的。如果可能的話,我能不能在臨死之前,見一眼我的孩子?」原辰卿輕聲說。
其實剖腹而死的這個過程他早就想過千遍,開始時是覺得可怕,但後來心情平穩了,只覺得此事萬萬不能被人知道,否則自己不是女子卻難産而死,實在是丢盡了男人的臉面,但是到最後這些也顧不上了,心裏只想着腹中的孩子,想着別家的小孩一出生便會有母親疼愛,而他卻是撒手而去。
他的孩子如此可憐,而他還要執意生他下來,讓他在這個世界上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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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辰卿忽然發現自己真是個殘忍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從來不顧別人怎麽想——認為孩子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所以執意要把他生下來,而如今自己要離開孩子了,卻又覺得孩子十分可憐。
其實自己真的是個自私的人吧。離開蕭遠浚,也是因為認定他是一個不會長情的人,終于還是會忘記自己。
他曾經自私地設想過,蕭遠浚會記得自己一生,在一生中很難再愛上別人……但這是不切實際的。像這樣的深愛,他從來沒有見過。他見的多的是,妻子屍骨未寒,丈夫就娶了別人。而且,蕭遠浚從九歲起就學會喝花酒,也不可能會為一個死去的人眷戀一輩子。
他也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幸運的人了。
幸運是屬于世上極少的部分人的,但絕不是他。從連續那麽多年都沒有找到沉香墨蓮他便已經知道。
「如果我的刀夠快的話,你可以聽到他的哭聲,甚至還能見他一面。」薛不二看着他的眼睛,平和地說。
自從看到那封信後暈倒醒過來,蕭遠浚就一直處于恍惚狀态。眼前依稀是被自己撕碎的信,一看到就感到心口抽痛的字跡:
「鴻雁到時,想來已是死期。山長水遠,不必再來尋我。但求他生有緣,或可重逢……」
他生有緣?
今生有緣都已錯過,他還能奢求他生麽?
這個騙子,這個騙子……明明說好了一生相守,原來只是騙他的謊話,他根本就是……根本就是從一開始就在騙他,他甚至可能從來沒愛過他。虧他還曾經為他如此喜歡自己而竊喜,為不能像他愛着自己那麽愛他而慚愧,為了他而幻想的種種美好未來……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他迷迷糊糊的,感到自己的胸口痛得麻木,血不斷地從嘴裏流出來,他痛恨自己竟然會為那個混賬男人傷心,用手緊緊地捂住嘴,但是血從指縫裏滲出,流得手上都是。盡管已經派人去找原辰卿,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但蕭遠浚明白,原辰卿別的可能騙他,但生死這麽大的事情,他絕不可能騙自己。
彌蒙地,他似乎聽到有人叫他:「王爺……王爺……你怎麽了?」「太醫……你快來看看!」
「四弟,我早就說過,你怎地如此不小心……」
……
嘈雜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着,他不能确定說話的人是誰,也分不清說話的人到底在何時何地,他努力睜大眼睛,卻看到眼前五彩斑斓,仿佛漫天的花海……如同他帶着原辰卿去到自己童年最愛的地方……那時對他并沒有什麽感覺,但如今重新回想起來,他的一笑一怒都會讓自己心動。
可是再也見不到了,再也見不到了!
他揮舞着雙手,似乎要從痛苦和絕望中掙脫,但眼前那漫天的花海,卻在自己的揮舞中變成一片片,支離破碎。
「阿卿,阿卿……你為什麽要騙我?」他喃喃地,試圖抓住身邊的任何一樣東西,卻發現什麽也抓不住。
身旁依舊是嘈雜的聲音,但眼前卻似乎看到男人的背影,男人慢慢轉過身來,對着自己一笑,微微眯起的狡猾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溫暖。
迷迷糊糊地,他似乎想起,那麽早的時候,他曾經告訴自己,會随時離開自己離去,但少年的自己并沒有想過會遇到生離死別,所以選擇了不相信。想不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依稀往日,他低低地對着他笑了一下,告訴自己:
小浚,其實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我快死了……
他睜大眼睛,似乎要看清男人的表情,抓住了男人的手,大叫着:「阿卿,不要離開我!不管你是不是騙我的,只要你留下來……只要你留下來,我什麽都答應你!」
男人眯起眼睛笑起來:「傻孩子……」
他說傻孩子……傻孩子……像以前一樣……
蕭遠浚漸漸感到安心,但心裏說不出到底是喜悅還是悲痛。在他心裏,自己一直就是沒長大的孩子……但這總算也是一個親昵的稱呼吧……
總勝過再也不能聽到他的聲音,再也觸摸不到他的身體,再也聞不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氣息。
蕭遠浚微笑了一下。呢喃着說:「阿卿,真好,你一直在我身邊了。」
……
「王爺,您說話啊?是醒過來了麽?」
王府的侍衛們發現多日重病在床的永安王爺今天醒過來時,第一次沒有氣憤傷心,反而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蒼白的容顏如雪,但目光呆滞,似乎根本沒聽到身邊有人叫他,只是緊緊抓住身邊一個侍衛的手,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細聲說:「阿卿,我們一輩子不分開……」
手腕被抓得生疼的侍衛害怕得大叫起來:「來人啊!救、救命!王爺……王爺好像要瘋了……」
原辰卿随着薛神醫走入茅屋,在他常坐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讓薛神醫切脈。
薛神醫兩根手指搭上去,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奇怪……」他像是喃喃自語,換了手搭上原辰卿的手腕,「奇怪……怎麽不對?」
「哪裏不對?」
「你是不是吃過什麽?」
對上薛神醫疑惑詫異的表情,原辰卿不禁猶豫起來:「沒吃什麽啊……我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薛不二望着屋頂苦苦思索,嘴裏不停地自言自語:「奇怪……」
「他腳步虛浮,太陽穴隐隐有黑氣,那是重疾之症,但脈象卻顯示出有輕微好轉,是不是?」
聽到第三個人的聲音,原辰卿詫異地往門外看去,卻見一個陌生男子靠在門邊上,相貌極為俊雅,原辰卿原先以為若論俊美,當屬他的好友方棠溪,但今日一見這人,才知什麽叫做豐姿潇灑,絕世無雙。
他對自己的病早就不在意,正贊嘆地看着這個男子,只見這個男子徐徐從門外走了進來,明明是潇灑俊雅的人物,動作卻說不出的斯文秀氣。
他對原辰卿微微笑了一下,輕聲道:「剛才我在溫泉裏,剛醒過來,便聽到你們說話了。你服了霧隐城內的子母果,所以能身為男子而懷孕産子,是吧?」
原辰卿聽到他說話都如此婉轉輕盈,與他的潇灑樣貌大為不符,雖然是說不出的美好動人,但也讓人覺得詭異至極,令他不由得想起随蕭遠浚入宮看診時見到的宮中內侍,微微吃了一驚,竟然忘了回答。
只見着男子微微颔首,輕聲說道:「我雖然不是霧隐城的人,但正好認識一位霧隐城的朋友,所以曾經去過霧隐城。那裏有一片湖,據說有天地極陰之氣,子母果就生于湖邊。此果帶有劇毒,因此武功若不是極高之人,便可能因此而死。你是普通人,吃了果實卻沒死,可見身體必然有一味毒性與之相抗。」
毒性?難道他身上的重疾其實并不是病變之疾,而是毒麽?原辰卿吃了一驚:「可是我娘也是死于同一種病……」
薛不二撫須颔首:「如果說是子母果,倒有可能……那東西我也沒見過,藥性在書上全無記載,若是有緣,我倒是想去那個極陰之地看看,物物相生,想必那裏生有不少世間難得的藥材。說不定不需沉香墨蓮,便能解了你身上的毒了。」
「難道我身上……真的是毒?」
薛不二點頭:「以前我有這個猜測,但這種病似乎從你出生起就已帶有,所以我不敢肯定。只是我從一本舊書上看到,你的症狀和上面提到的血脈爆裂之疾很是相似,必需用沉香墨蓮來解。症狀和藥材都是我聞所未聞,因此無從着手,便當它是疑難之症了。」
「難道……難道我的病可能會有救麽?」
「若是我能去一趟霧隐城,看看那棵子母樹,或許能試試。」
「薛神醫,如果我能帶你去霧隐城的話,我的診金是不是不用付了?」那男子抿了抿唇,斯斯文文地道,眼睛卻看着原辰卿。
薛不二哼了一聲:「你不是逼着我為你易容麽?難道還會想付錢?」
那男子臉上竟然微微一紅,低聲道:「情急之下,迫不得已,還請神醫勿怪。」
兩個人一個怒不可遏,一個淡定從容,還在争執不休。
原辰卿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麽,盡管消息不大确實,但畢竟是生的希望。忽然感到微微暈眩起來,歡喜和希冀仿佛微火般在心頭飄搖着,一直以來強行壓制着所有的感情像是找到傾瀉的地方。
或許……能見到一眼自己的孩子……再見到那個仿佛烈火燃燒的少年……
他忽然感到心口處傳來熟悉的疼痛,漸漸痛楚再也無法忍耐,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漸漸暈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時,他已躺在床上,身上沒有一點力氣。
靠窗的桌邊坐着在谷底見到的那個男子,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撥着不成調的瑤琴。琴音蕭瑟,那男子卻是神情淡淡。
看到他醒來,他将瑤琴放置一旁,起身緩步移近,臉上微微露出笑紋:「你醒了?薛神醫讓我在這裏照顧你。霧隐城離此處不遠,我已修書一封給薛神醫讓他進城,若有了消息,薛神醫必然會火速回來。」
原辰卿點了點頭,與他說了半晌括,感到肚子裏的孩子又踢了自己一下。
「哎喲!」他輕聲呻吟起來,手不由得按在肚子上,看到男子奇異的注視目光,臉上微微有些抽搐,那男子卻已覺察出異狀,把話題自然而然地引了開去。
原辰卿感激他的體貼,也不再挂懷,與他攀談起來。
男子說他叫作燕青陽,也是來求薛神醫治病的,至于到底是不是求薛不二用刀圭之術給他換了容貌,燕青陽笑而不言,原辰卿也不好多問。
他身懷六甲,衣食住行十分不便,有時吃飯洗澡也需要勞動到燕青陽,燕青陽十分主動地處處幫他。他雖然覺得燕青陽很溫柔,但有時也十分尴尬,連說不用。
燕青陽低聲說道:「其實我好羨慕你……能夠懷上所愛之人的孩子……」
原辰卿吃了一驚,燕青陽笑了笑,「子母果毒性極大,若非有情人不敢輕易嘗試。何況就是你肯,對方也未必肯答應……兩情相悅到底是一件艱難之事……對了,你所愛之人為何沒陪在你身邊?正是生死關頭……」
「他……」原辰卿猶豫着該不該告訴燕青陽自己把蕭遠浚甩了,獨自在這裏等死,燕青陽已看出他的猶豫,微笑道:「恕我冒昧了。」
原辰卿嘆了一口長氣,只覺在燕青陽這人面前,實在是再無可隐瞞之事,但他卻還是沒開口,想起蕭遠浚,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此時此刻,遠浚必然是收到自己的死訊了。他若是真愛自己,必然會傷心。初時因為寂寞恨不得他為自己難過,如今想起來,卻是有些幼稚了。
想到或許可以平安回去見那個人,原辰卿既興奮又緊張,只擔心薛不二在霧隐城會有什麽意外。
他不禁笑自己的貪心,本來現在已該是死期了,卻因為子母果的毒性而能拖延下來,這幾天的命都是撿來的,卻還奢求能健康活下去。
大概人就是貪心的吧,得隴望蜀,當了皇帝還希望活到一萬歲,可是……真的好想能再見到遠浚,想念那個美麗絢爛到極致的少年,想和他在一起……
這……也是奢求麽?
或許自己不該離開他……可是不離開他又能怎樣?母親仿佛寸碎一般死去的模樣時刻浮現在他的心底,他無法忘記父親憎惡的眼神。
他清晰地記得當時母親手裏握着一片鋒利的碎瓷,卻始終沒有自盡,只叫着父親的名字……
與其即将被抛棄,不如先離開好了。原辰卿一直是這麽想的,他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麽母親會呻吟着痛死也要再見到父親一面。那樣卑賤的愛情,最終換來的只是父親更快地變心而已。
可是這幾天離開遠浚的日子裏,夢中都是他的身影,他似乎能明白母親的心情了,不管再醜陋難看,只要再見到他一面就好了……見到他幸福……就好了。
可是自己死了,遠浚年紀又輕,會移情別戀也是有可能的吧。
原辰卿嘆了一口氣,壓下了想去見蕭遠浚的念頭。
有了子母果的以毒攻毒之效,雖然現在還會時常暈厥,但已沒有那麽頻繁且長久,他大腹便便,有時感到暈眩便會忽然軟倒下來,幸虧燕青陽在身邊服侍,也沒受傷。
又過了一個多月,薛神醫依舊沒回來,但他推算的臨盆之日就要到了。在薛神醫臨走之前,留下了一些能讓原辰卿提前生育的藥物,叮囑原辰卿按時服下,以免他不能及時趕回,萬一原辰卿病發時,也能安然分娩。
但薛神醫對藥物會對嬰兒造成不良影響的事情卻隐瞞不說。
作為一個大夫,沒出生的生命自是無法和已然存在世上的人相比,他看出原辰卿愛子心切,若是他不在身邊,原辰卿說不定會讓燕青陽幫他把腹中的孩子剜出來。而燕青陽外表冷漠,但內裏卻有些癡氣,原辰卿若是求他,他說不定就答應了。
薛不二料想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在原辰卿病發和分娩之前趕回來,但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薛不二還沒回來,原辰卿就已感到腹中絞痛,渾身冷汗淋漓,只走一步便覺得下腹微熱,有水流從大腿根部流下來,濕透了亵褲,果然是提前到了産期。
其實薛不二能不能治好他的病,他并不抱多大的希望。此時他只覺得又驚又喜,即使薛不二不回來也沒有什麽,總算能在死之前能好好對自己的孩子。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幻想着孩子的模樣,薛神醫說,寶寶會是個女孩兒,也許不能繼承他龐大的家業了,但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孩兒他也很喜歡。
如果是女孩兒,一定很像小浚吧?可是如果脾氣也像,那可就太糟糕了。
想到那個人贻氣指使,任性妄為,但有時卻又極為體貼,原辰卿忍不住露出微笑,寶寶在肚子裏動了,他覺得自己似乎腿也軟了下來,幸運的是,燕青陽發現他神情古怪,在他腳步不穩之前,搶先一步扶住了他。
「你……是不是就要臨盆了……」燕青陽看着他濕透的衣袂下擺,猶豫着說。
原辰卿含糊地應了一聲,臉上雖然汗水涔涔,卻盡是喜悅之色。
「那要不要去讓人告訴永安王一聲?畢竟這麽大的事情……」
原辰卿搖了搖頭,讓自己慢慢躺在床上,臉色漸漸變得慘白,卻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燕青陽看到他沒反對,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出去叫下人。
如果被小浚知道……
萬一……萬一自己病發……
原辰卿想出聲阻止,但一點聲音都無法發出,張了張口,卻是痛楚的呻吟。下腹綴漲得讓他難受,他半支撐着要坐起身,但手上已毫無力氣,只能慢慢委頓于床上,心裏翻來覆去,只是想着那個人,想着那個人知道自己離開的原因後的表情,想着他見到孩子時會是什麽樣子。
原來……他竟然是想他的……
執意要離開他,也只是擔心他不愛自己,若是真的對他無情,又何必管他到底如何看待自己?
或許他是真的錯了。
好想……好想見他一面……原辰卿緊咬着牙關,只想着盡快把孩子生下來,好回去見那個人,但他越是心急腹中的胎兒反而越是沒有動靜。
而此時,心口間隐隐的疼痛正漸漸傳遍全身,幾乎像要比臨盆的疼痛更甚。
或許……他真的要死了吧!
絕望仿佛胸口上壓的大石,讓它幾乎快喘不過氣來,燕青陽緊緊抓住他的手,要他堅持下去。
堅持……他也很想堅持啊……
可是……這麽難……這麽難……
原辰卿扯出一抹笑意,笑容卻難看之極:「青陽……我……我怕是……」
他怕是再也撐不住了,如果自己死了,腹中的孩子也很難再生下來,說不定還會窒息而死。
「你……你用刀……剖開我的肚子……」
「別胡說!」燕青陽怒喝了一聲,原辰卿從沒見過他生氣,雖然痛得渾身的力氣都已喪失,也忍不住擡頭看他。
燕青陽眼裏含着眼淚,說道:「就當不是為了你,為了愛你的那個人,你也應該挺下來。」
遠浚?他還能再見到遠浚麽?他癡癡地想着,腹中又是一陣絞痛。
直到現在,他才肯承認,是自己錯了。從開始到現在,他根本就沒把那個人放在心上,以為,只是一場游戲,不能付出真心。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他是可以再見到小浚一面吧……
燕青陽焦急的表情漸漸在眼前模糊一片,他感到下體血流如注,不停地流着,像是要把渾身的血都流幹,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