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怎麽會遇到景峰?!……
後來楊惠惠聽說那女人光着身子游街後回家,男人立即休了她,将藏在外面的外室迎娶進門。
想必她該知道,真正的情敵是誰吧。
這一幕楊惠惠沒看到,因為她當時心力交瘁,恐懼不已,暈倒在大街上。
大雨滂沱,淋了好大的雨,四周的景象都模糊了。
昏迷前,楊惠惠似乎感覺有人把衣服蓋在自己身上,抱起了自己。
她發了高燒,十分兇險,迷糊間感覺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喂她吃藥。
三天後醒來,楊惠惠才知,一直照顧她的人居然是景峰。
那人的身體明明很不好,平日需要別人照顧,卻能拖着病體照顧她。
那一刻,楊惠惠說不出內心的感覺,或許是感動,又或者是別的,又或者身體虛弱時下意識想尋找依靠,她認為景峰是個很好很好、令人心動的男人。
早已對男人麻木的楊惠惠,第一次感受到臉紅心跳。不是僞裝的腼腆害羞,而是真正的心動。
當初景峰給她銀子,讓她有錢買藥救母親,還收留了被逼得無處可去的母女兩,如此恩德,楊惠惠都沒動心。
因為在楊惠惠十幾年裏,她長得漂亮,許多男人都願意給她東西,給她住處,許她榮華富貴,但楊惠惠清楚他們的目的,想用物質交換她的美貌。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楊惠惠見得多了,自然不會被所謂恩惠而動心。
卻在一次大雨中被欺負後,男人為她披上衣服,抱着她離開,守了她三天三夜而淪陷。
楊惠惠已經記不清當時是什麽感覺,總之她有一種強烈的沖動,那種沖動讓她覺得景峰是世上最特別的男人。
不久後景峰生了一場大病,過程十分兇險,他邊咳血邊抓着她的手吐露愛意,問她願不願意成為他的未婚妻。
那副慘淡的病美人模樣,迷暈了楊惠惠,楊惠惠動了心,握住他的手,輕輕地點了點頭……
或許從那時起,她愛上了景峰。
再後來冷靜些,楊惠惠發覺,那時候算動了心,可更多的是感激,還有一絲男人病重的憐惜,以及沒抵抗住男人美貌的誘惑……
原因很多,真正的愛意只占了很少一部分,以至于不久就開始後悔。
然而景峰待她很好,很溫柔,有意收斂脾氣,四處收羅奇珍異物讨她歡心,送她金銀財寶。
那半年他們感情迅速升溫,楊惠惠也盡力忽略他的異樣,知道他敏感偏執,喜怒無常,可總歸沒有大事發生,楊惠惠雖然偶爾被他吓到,卻在景峰的溫哄下努力忽略,甚至假裝不知道他異常行為下的可怕想法。
比如因為吃醋老想殺她的狗兒子楊寶寶。
比如他派人緊緊監視她,彙報她的一舉一動。
比如半夜三更醒來,發現他靜悄悄地立在床頭死死盯着她。
比如他忽然因為飯太燙打殺了和她一同伺候的婢女,雖然他後面解釋這人心思不良。
直到相處半年後,秦昊出現,景峰不再控制脾氣,又或者他控制不了,越來越偏執陰郁,楊惠惠才漸漸冷靜下來,思考兩人的關系,萌生了離開的想法。
“惠惠?惠惠?”
寶琴的聲音喚回楊惠惠的神智,楊惠惠擡眸問道:“怎麽了?”
“最近你怎麽老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寶琴擔憂地問道。
楊惠惠将藥草放在一邊,摸自己的臉,“有嗎?”
寶琴觀察四周片刻,湊近她,壓低聲音道:“姑娘,你是不是不想治楊雪芝?”
楊惠惠失笑,寶琴以為她的魂不守舍是因為楊雪芝,其實并非如此,但她又不好解釋她在想世子爺,想前未婚夫,語焉不詳道:“有點吧。”
“換我我也不想啊!”寶琴憤憤不平地扔下藥草,翻了個白眼,“做了那麽多壞事,姑娘還要治她,她居然也有臉要姑娘治!”
楊惠惠打起精神,擡眉,“總歸就這一次了,下次我可不會幫她。”
“下次?”寶琴詫異,“姑娘的意思……楊雪芝還會犯錯?”
不等楊惠惠回答,她自言自語地興奮道,“不錯,依着楊雪芝的性格,早晚會闖禍。”
楊惠惠沒附和,低聲說:“咱們等着就行。”
人賤自有天收。
花了七天,楊雪芝的傷口終于結疤,楊惠惠便不再管她。此後走路做事、吃飯說話,楊惠惠都避開楊雪芝,非常明顯地表達出不想與之有瓜葛的态度。
其他人喜歡楊惠惠,楊惠惠制作驅蚊藥驅趕蚊子,又能治療外傷,楊雪芝做了那麽多壞事兒,除了惹禍什麽也幹不了,只要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幫她,婢女們自然站在楊惠惠這邊孤立楊雪芝。
楊雪芝想找人說話,那人愛理不理。
楊雪芝打招呼,其他人像是沒聽到。
楊雪芝吃飯,故意搭話,其他人都不理她。
從未受過此待遇的楊雪芝氣得回屋裏哭,還在桂嬷嬷面前控訴大家合夥欺負她。
當初楊惠惠剛來奴人館被趕出房間睡覺,桂嬷嬷分明瞧見了卻不管,如今楊雪芝被人孤立,她自然也不會管,反而訓斥她多事。
“若一個人欺負你就罷了,所有人都欺負你,定然是你的問題!回去反省吧!”
桂嬷嬷的話讓楊雪芝委屈得當場掉眼淚,可惜沒有一個人同情她,反而幸災樂禍,因為誰也不喜歡告狀的人啊!
楊雪芝向桂嬷嬷告狀,以為桂嬷嬷可以為她做主,結果徹底得罪了所有人,衆人更明目張膽地将她孤立到底。
當天楊雪芝回到屋裏便發了脾氣,亂砸東西,毆打寶盈發洩心中不滿。
以前楊惠惠會為楊雪芝毆打寶盈的事兒出口調節,寶琴也會憤憤不平,到如今,兩人見寶盈被欺負,都無動于衷。
怪誰呢?
明明早已離開公侑伯府,所有人都變成最低等的婢女,沒有主子婢女之分,寶盈卻非要自甘下賤,把楊雪芝當主子哄。
若楊雪芝待她不錯,還可以用“報恩”來形容,衆人可以稱寶盈一句“忠心耿耿”,可楊雪芝對她非打即罵,态度惡劣。楊惠惠和寶琴幫過她幾次,她自個兒依舊要貼着楊雪芝,如今挨打,怨不得誰。
楊雪芝和寶盈的事惹不到楊惠惠頭上,反正她依照約定治好楊雪芝後,就自己過自己的,當沒看到那兩人。
在此期間,發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楊惠惠能治外傷的事傳了出去,居然有人偷偷向她買傷藥。
楊惠惠心頭暗喜,她現在缺錢哪,有人送錢自然快樂順從。
買傷藥的情況不多,價格也低,楊惠惠不免想起當初退婚時,為了顯示自己的骨氣,把所有金銀財寶還給了景峰。如今想來,不免後悔。
若能帶上一星半點兒當做私房錢,偷偷埋在某個地方,等能出府了挖出來也能過好日子呀。
做了下等奴才,若身上有錢日子會好過許多,也能疏通關系往上爬。
明明她以前視財如命,不拿骨氣當回事,為何在景峰面前昏了頭,居然講究骨氣,把白花花的銀子往外推?
每每想起,楊惠惠便後悔得咬被角。
就這樣過了幾天風平浪靜的日子,桂嬷嬷将楊家三姐妹以及十幾個面貌姣好的婢女叫到一處,單獨讓一個面容美麗、盛氣淩人的婢女教導如何端茶倒水。那婢女是老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女,名喚雪瑩。
教導的地方設在湖心亭以及清月閣,兩處都是招待外客游玩的地方。從雪瑩的只言片語中,衆人曉得過幾日便是老夫人的七十大壽,到時會大辦宴席,外客盈門。
而她們幾個,将會留在湖心亭和清月閣伺候,接待賓客,端茶倒水,充當排面兒。
楊惠惠記得當初桂嬷嬷買人時特意提過,要買幾個漂亮的充門面,特意對楊家姐妹提過一嘴,如今算是正式安排她們。
接下來的時間,楊惠惠都在清月閣和湖心亭接受教導。
雪瑩身為大婢女,地位極高,楊惠惠跟着她偶爾聽到世子爺的消息,比如世子爺病大好了,前天特意拜會老夫人,和侯爺一起用膳。
然幾天相處,楊惠惠發現雪瑩提過很多次誰誰誰又拜會了老夫人,老夫人賜誰誰誰好東西,對誰誰誰贊賞有加,卻很少聽到她提世子爺。
就好像,安定侯府一大家子的悲歡喜樂和世子爺無關,世子爺在侯府像個隐形人。老夫人提都不提他,更不用說誇他贊他,請他說話,賜他東西。
楊惠惠還知曉侯爺有幾個兒女,其中最常聽雪瑩提到的二少爺和三小姐是主母生的,其他幾個均為庶子庶女。
這些兒女不管受不受寵,似乎都和侯爺、主母以及老夫人說過話,得過東西,偏偏從頭到尾,楊惠惠就只聽過一次關于世子爺的消息。
世子爺病好了特意拜訪老夫人,和侯爺主母吃了一頓飯,之後便什麽消息也沒了。
就好像他是個從遙遠地方來的外客,在主家吃了頓飯,客套一番,又飄然離去,再無人提起。
楊惠惠納罕,世子爺可是世子爺呀,以後要繼承爵位的人,怎的在侯府像客人似的。
而且聽雪瑩描述,侯爺夫人似乎對其并不上心,更寵愛二少爺和三小姐。
世子爺、侯爺、夫人三人,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
即便楊惠惠旁聽幾日,并未親眼見過幾人相處,也覺察出幾人間若有若無的疏離和回避。
當然,這些都不關楊惠惠的事兒。
一轉眼,老夫人七十大壽的日子到了。
楊惠惠天還未亮就被喊起來換上衣服,梳出雙髻,和其他被安排在湖心亭清月閣的婢女一起站在清月閣裏。
楊惠惠擡頭望了望天空熹微的魚肚白,暗想,什麽客人會在大清早就過來?
奈何主人家要讓她們天不亮就到清月閣站着,她們也只能站着。與楊惠惠的萎靡不振不同,與她一起的漂亮婢女,大多精神抖擻,目光炯炯。
作為下等婢女能被提拔到此等大宴會裏伺候,若能被哪個主子看上收用,又或者被客人看上收用,不管是做婢還是做妾,都算一飛沖天,飛黃騰達。
對很多人來說,難得有此機會。
楊惠惠卻不這麽想,老夫人七十大壽,誰會不長眼在此等場合要老夫人安排的婢女?
老老實實做婢女,幹好本分事兒才最要緊,若起了別的心思,行差踏錯,恐怕後果難料。
日頭漸升,楊惠惠腳都快站麻了,才隐約聽到有人說笑的聲音靠近。她和周圍一片人趕緊打起精神,端正姿勢,面帶笑容,做一名合格的擺件兒。
朝露浸透葉片,紅日落滿湖面。
石板路上,兩名男子有說有笑地走來,身後跟着兩個婢女。
左邊的男子身材挺拔,眉目俊朗,身上穿着黑色短打,手腕戴着雕工精美的黑色護腕,腰間挎着寶劍,看起來是個年輕的将軍,英俊爽利得讓人眼前一亮。
右邊的男子身段高挑,穿着繡滿金線蝴蝶的藍紫袍服,柔順茂密的黑發披肩,眉目含笑,面容俊美得像畫中人。藍紫袍服層層疊疊,繡着翩翩起舞的各色蝴蝶,花色極重,翅膀豔麗,行動間那些蝴蝶仿佛要飛出來,頗有富貴華麗之感。
可那一身過于繁華的服飾,穿在男人身上,卻絲毫不違和,和他絕美的面容相得益彰。
周圍的婢女們,幾乎都看呆了。
唯有楊惠惠瞧見那男子,臉色大變,快速低頭,恨不得原地消失。
那華麗得讓人移不開眼的男子,正是她半年前毫不留情抛棄的未婚夫!
景峰。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楊惠惠在心裏默默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