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願不願做我看狗婢女……

“謝謝雪瑩姐!”楊惠惠連忙跟在雪瑩身後拍馬屁, 還把事先準備好的驅蚊藥遞給雪瑩道,“雪瑩姐,這是我自己做的驅蚊藥, 效果還不錯,你若驅蚊藥沒了, 可以試一試, 聊勝于無。”

雪瑩并未拒絕, 面露笑意,伸手接過她的驅蚊藥,“你到挺機靈。”

兩人兜兜轉轉, 很快來到一處涼亭,好幾個下人站在涼亭下方的空地裏,涼亭中,老夫人、侯夫人坐在圓桌邊兒,同桌而坐的,還有一名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幾名年輕男女。

桌上擺滿了讓楊惠惠垂涎不已的美酒美食。

離得遠,楊惠惠看不全飯桌上的全部菜品,只看到外圍金黃酥脆的燒鵝、鮮美肥碩的鲈魚, 還有放在正中間的紅紅豬頭……

盛放菜品的瓷器,精美絕倫, 細膩無比。

讓楊惠惠詫異的是,景峰也在宴席間。

見此情景, 楊惠惠稍稍思索, 便明白那幾個面生的年輕男女,應該是侯爺幾位子女,景峰的兄弟姊妹。

景峰坐在圓桌左側, 左右兩邊都是空位,其他人擠在另一邊,人擠人坐着,有說有笑。對比起來,一人坐一方席面的景峰便顯得十分空曠。仿佛,他被侯府其他人排擠在外。

右邊歡聲笑語,阖家團圓,左邊景峰一人安安靜靜地低頭喝茶,長長的睫毛如蝴蝶輕顫,臉色蒼白如雪,形單影只。

他臉上表情淡淡,沒有嫉妒生氣,也沒有興高采烈。

就像在梅園初次遇見他時,經常保持的面無表情。

仿佛什麽也不在意,什麽也不放在心上,極冷,極遠。

圓桌被劈開兩半,一半其樂融融,阖家團圓,一半冷淡疏離,安安靜靜,氣氛截然不同。

楊惠惠懷疑,如此尴尬的氣氛,侯爺夫人弟弟妹妹那邊為何能笑得如此開心,景峰又為何能淡定從容地喝茶。

侯爺夫人那邊幾個人,抱團歡聲笑語,景峰左邊只有他一個,他一個人,硬生生坐出千軍萬馬的氣勢,淡定從容得讓左邊幾位的阖家團圓越來越僵硬,最後笑不出來了。

甚至有點故意發笑的滑稽。

連楊惠惠這個第一次見此場景的人都覺得詭異尴尬,她不信其他人看不出來。

景峰格格不入的氣質,碾壓了侯府衆人,讓飯桌上的其他人漸漸沉默。

景峰被單獨安置在飯桌一邊,卻又并非被忽視的那一方,因為楊惠惠看到侯夫人身邊的子女,經常朝景峰舉杯,态度恭敬,就連侯爺也朝他客氣地說話。然而景峰卻愛答不理的,弄得氣氛更加尴尬。

仿佛他才是這個家的上位者。

楊惠惠知道他挺狂,沒想到在侯府裏依舊如此。楊惠惠很好奇,他一個侯府世子,又沒官職在身,甚至沒繼承爵位,為何駕臨在衆人之上?

楊惠惠不是天真無邪的少女,很懂人情世故,現在這世道,尤其是盤根錯節的京城,人人都看碟下菜,這些個高官貴族,哪個骨子裏不是高高在上的,誰也不想低人一頭。

如果他們肯向某人低頭,那必然有其緣由。

楊惠惠只詫異了一瞬,很快就把頭低下去,轉而想別的了。侯府之人為何敬景峰,景峰到底藏着什麽秘密,為何聲音變了……這些統統與她無關。

自從她退婚離開,兩人就沒有關系,她用不着去追究景峰如何如何。

目前,她需要考慮的是如何遠離景峰的視線,免得這男人忽然想起找她翻舊賬,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侯爺。”景峰忽然開口。

楊惠惠忍不住在人群中悄悄擡頭,她站在這兒大概有小半柱香的時間,景峰是第一次說話。

而且他居然不叫父親,叫侯爺。

原本熱鬧的涼亭安靜下來,圓桌邊的人扭頭盯着景峰。

“以後,不要輕易代我道歉,行嗎?”風華絕代的男子舉着薄薄的瓷白酒杯,聲音平靜地說。

涼亭裏的所有聲音消失了,沒人動碗筷。

半晌,那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尴尬笑道:“峰兒誤會了,劉大人的事,我當日不知緣由才道歉……”

“我理解。”景峰放下酒杯,慢吞吞地說,“你們所有人都認為我性格陰郁乖僻,難以相處,若與人發生沖突,定然是我的緣故。”

安定侯年輕時定然是個美男子,即便年老,也頗有儒雅風範,聞言臉色微變,“峰兒,沒有的事!我們沒這麽想!”

“有沒有都沒關系,我不在乎,以後不要強行代我道歉就行了。”景峰掀了掀薄薄的眼皮,擡擡手,示意他不用解釋,“繼續喝酒吧,侯爺,我敬你一杯。”

他的語氣溫和,帶着點兒久病不愈的有氣無力,神情恹恹的,像是不想多說。伸手舉起桌上的酒杯。

安定侯只沉默了一瞬,便笑着舉起杯子,“好好好,喝酒,喝酒。”

幾人喝完酒後,氣氛稍微好轉一點點,然而依舊僵硬。

侯夫人轉移話題道:“那日母親大宴,下人們出了不少力,該罰的罰了,如今該賞的也得賞。這不,有些表現優異的我就叫過來賞賜。”

“是啊,咱們侯府,賞罰分明。”老夫人本來神色凝重,聽到侯夫人轉移話題,便順着話茬道,“雪瑩,我記得你說過有個婢女受了天大委屈,又是掉水裏又是被人欺負,卻為了侯府名聲隐忍了,做事也老老實實,是誰來着?”

站在角落的雪瑩上前福身道:“回老夫人,那名婢女叫惠惠,如今就在亭外呢。”

老夫人朝亭外道:“哪個是惠惠?”

只想混在人群中領賞錢的楊惠惠:“……”

咋一來就叫我啊!

雪瑩朝她招手“還不快出來,讓老夫人瞧一眼。”

無奈之下,楊惠惠低頭從人群裏走出,剛站到前方空地,便覺察一道冰冷而又強勢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楊惠惠渾身寒毛倒豎,緊張不已。很快,她又恢複冷靜。

這麽多人面前,他不敢做啥。

何況她只是來領錢,何必怕他?

遂悄悄吸了口氣,若無其事地擡起頭,迎上景峰似笑非笑的眼神。

老夫人的聲音從旁傳來,“惠惠,這次委屈你了。”

楊惠惠連忙把視線轉到老夫人身上,福身行禮,“為侯府效勞,不委屈的,何況奴婢并沒受到傷害。”

老夫人大概就喜歡這種不邀功的,微笑點頭,“不驕不躁,忠心耿耿,很好。如月,好好賞她。”

安定侯夫人起身應是,對楊惠惠道:“本想提拔你做二等丫鬟,可目前各房各院都不缺人,提拔了你也無處可去,只能賞錢了,賜你十兩銀子吧。”

楊惠惠失望至極,怎麽才賞賜十兩銀子?

她如今想方設法,可不是為了區區十兩銀子,她要抱大腿的。

難道侯府這麽大的地方,真沒地方去?

雪瑩不肯收她?

楊惠惠不由自主地看向雪瑩,期望她能說說話。可她不曉得,主子院子裏進二等丫頭十分嚴格,除非主子發話,以她現在的身份肯定進不去。

雪瑩沒吱聲。

楊惠惠很失落,福身道:“謝謝夫人。”

她正打算退下,上頭傳來一道慢吞吞的聲音,“沒地方去嗎?”

“梅園缺個養狗的,上次她能看好我的狗,我不介意她到梅園來。”

聽到這道聲音,楊惠惠驚訝擡頭。

白衣黑發的絕美男子坐在圓桌旁,修長蒼白的手指把玩着手裏小小的酒杯,嘴角噙着讓人發寒的笑意。他的目光幽幽的,黑得如同深淵,隐藏了所有情緒。

楊惠惠想到劉多岙的死,想到他多次怒斥自己,想到自己三番兩次得罪他,想到他冷酷無情的手段……

想到她曾經離開梅園時,說他生病,說他脾氣差,還說他身體不行,暗示他沒有男人的尊嚴,連孩子都生不出來……

嗷嗷嗷!

他一定會找她算賬的!

楊惠惠頭皮發炸,景峰要她到梅園?到時候她真去了,可不任由他拿捏?

不要啊!

侯夫人笑道:“難得世子肯要人呢,之前買了那麽多丫頭,世子一個都沒瞧上,這次總算有個入眼的,是這奴婢的福氣。”

楊惠惠喉頭發緊,我不要這種福氣!

侯夫人說完後,扭頭随意地問楊惠惠,“你願意跟着世子爺嗎?”

這句話就是走個過場,主子挑人,哪有奴婢拒絕的道理?主人肯提拔,奴婢應該感恩戴德,熱淚盈眶,趕緊扣頭表忠心表感謝。

所以問這問題,明着問願不願意,其實讓奴婢扣頭謝恩。

哪曉得剛問完,楊惠惠便撲通一聲跪在地磚上,眼含熱淚地道:“侯夫人,世子爺,奴婢很想進梅園伺候世子爺,可奴婢真的怕狗啊!上次世子爺的狗咬了劉大人,奴婢天天晚上做噩夢……這不,昨晚又夢到狗把奴婢咬了,奴婢實在不适合養狗!世子爺,您另請高明吧。”

侯夫人愣住,涼亭裏的人也露出驚訝的神色。

衆人迅速轉頭看向景峰,這奴婢話裏話外說怕狗,實則拒絕進梅園伺候世子爺,這不是當衆打他的臉麽?

膽子忒大。

景峰的臉,瞬間陰沉。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緊緊盯着楊惠惠。男人身形高挑,因為生病很瘦,身子單薄,就更顯得高挑了。

白色衣物墜感沉重,如水一般從他身上落下。

濃密的黑發披散在肩頭。

或許因為身形單薄的緣故,顯得頭發愈黑愈多,臉色愈白愈透,衣服更加缥缈。

脆弱易碎,恍如雪山之巅的冰晶,不似凡間物。病氣讓他虛弱,虛弱卻增添他虛無缥缈的氣質。

就在衆人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俊美的男子忽然輕笑一聲,走到楊惠惠身邊,語氣溫和地問道:“你怕狗?”

楊惠惠渾身緊繃,堅強道:“回世子爺,奴婢……奴婢有點怕。”

景峰點點頭,“說得對,我那狗咬了人,惹下大麻煩,你怕是應該的。”

衆人不由驚訝,景峰竟然說狗的不是?

景峰又道:“惹下大禍的狗,留不得,宰了吧。”

語氣輕描淡寫。

楊惠惠驚恐擡頭,“世子爺!”

景峰沖她露出一個冷笑,擡腳離開。

楊惠惠腦子一片空白,景峰這瘋子一直不喜歡楊寶寶,他生氣之下,真有可能宰了它啊!

楊寶寶那麽乖,關鍵時刻救了她,她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它死?

“世子爺!”于是楊惠惠奮力一撲,抱住景峰的大.腿,“不要啊!不要殺狗啊!”

景峰停下腳步,低頭給她一個冷到骨子裏的眼神,“為什麽?”

“因為……”楊惠惠頭皮發麻,頂着他的眼神壓力艱難道,“這次咬人,錯不在它……是劉大人先動手,不關狗狗的事。”

“哦。”景峰懶懶道,“不關它的事又如何,那狗一天到晚亂跑,惹是生非,沒人看着早晚闖禍,不如先宰了做狗肉火鍋……說起來本世子還沒吃過狗肉呢。”

楊惠惠大吃一驚,緊緊抱住他的大腿說:“狗肉不好吃!又臭又酸,一點兒也不好吃!別吃了吧!”

景峰低頭問她,好整以暇,“怎麽,你吃過?”

楊惠惠拼命點頭,“吃過吃過,一點兒也不好吃。”

“我家廚子不錯,手藝很好,應該可以做得很好吃。”

“世子爺,我去!我去還不行嗎?你別宰它!”楊惠惠說不過他,崩潰了,屈服在世子爺的淫威下,一臉被逼良為娼的絕望。

景峰瞧着她痛苦的表情,臉上湧起一股怒意,“放開!”

楊惠惠期待地擡頭,“世子爺,您不會殺狗吧?”

“讓你放開!”

楊惠惠見他表情恐怖,根據以前經驗知道他要生氣了,趕緊舉起雙手放開他的大.腿,“我放!我放!”

景峰冷冷道:“你這副樣子,活像我逼你似的,不願意伺候就算了,以為本世子稀罕!”

楊惠惠怕他對狗撒氣,慌忙道:“世子爺,奴婢願意!”

“一看就不誠心,滾!”景峰大怒,拂袖離開。

“世子爺,奴婢真的願意啊!一千個一萬個願意!”楊惠惠喊,可惜那道高挑的白色身影始終沒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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