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不信來世,也讨厭恩恩怨怨糾纏不休的宿命。”顧愉摸着白色的小罐,目光缱绻。這裏面是她和七師妹下山歷練時一起救下的小鹿,前兩次被盜寶之徒即将射殺時被她們救下,也解釋了這只是一只普通的鹿,身上沒有他要找的法寶。

第三次再見面卻只有小鹿被挖出心髒、剝了皮扔在一旁的屍身。僅僅是一堆模糊的血肉。

她耗費了神識,才确定這就是她們救過兩次的小鹿,殺戮者也還是原先的那一個。

熱血已流盡,業障已還清?前世的因,今生的果?

顧愉出離憤怒,便要破了這兩句妄語。

她自顧自地甩開七師妹,只身一人循着蹤跡追着找到了盜寶之徒,見他正逼迫一名女修做些龌龊事情,便一把抓起這名男子放在一旁的刀具,手起刀落,剁了他的物件,又砍了他的頭顱。

熱血濺了顧愉滿身,那女修尖叫着跑走了,似乎覺得顧愉比那男子可怕上許多。

再後來的事,顧愉記不清了。她可能是洗盡了衣衫,坐回了輪椅,僞裝成一朵楚楚可憐的嬌花,等七師妹找到她把她撿回去。

但那從人筋脈裏高高噴出的血液的溫度,刻進了她的骨髓,讓她始終無法忘卻。

“我是不是個過分的人?”顧愉問向黎樊,神情與她把七只貓圈養後問話的神情差不離,又有些不同。

溫柔、諧谑、卻又傷感。

黎樊的指腹觸上了顧愉的眼角,摩擦了兩下。

顧愉的眼角幹巴巴的,黎樊卻感覺隔着皮膚摸到了藏起來的眼淚。

黎樊聽族裏和人類交往甚密的貓說過,氣息聞起來最甜蜜的人類,往往擁有堅強的外表和柔軟的內在。

就像這時候的顧愉,傷心的空氣中也有能撫平人心的淡淡清甜。

她也明白,人類在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往往只是一份寬慰。她怕自己說錯話,讓顧愉難過,但這時,黎樊卻沒有組織語言。

她來不及組織了,顧愉的神情讓她也格外想傾訴。

她讓自己心裏的話脫口而出:“你不是,不要這麽說自己,你是最好的!”她急急地說道,“你還記得那七只貓嗎,在我們那個世界,有人厭惡貓的夜啼,又或者是厭惡貓的存在,會設下陷阱和毒/藥把貓殺掉,死前還會折磨一番。”

“可是他們沒有得到任何報應,沒有任何。我與你的想法是一樣的,顧愉。這分明就是貪婪的人害死的生靈,枉死者哪來的什麽業障?上輩子的因,就讓上輩子的果來還。如若不然,還有什麽公平可言。”

黎樊用力地回抱了一下顧愉,又像沒骨頭一樣從她懷裏滑了出來。顧愉的胸壓得她芳心大動,就想踩奶,她要遠離這要貓命的源頭。

而黎樊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顧愉才感覺到,她不是個普通的小傻子,是活了近千年的生命,見識的知道的,并不比她少。

也許是她小看她了,天道不會随随便便派一只傻乎乎的貓過來,黎樊一定是最好的。

顧愉的愁腸被黎樊撫平,清清嗓子接話道:“就像商子規那樣,殺死那些凡人的魂魄,讓他們無法再輪回,徹底灰飛煙滅。除了練他的邪功之外,商子規殺害凡人只為取樂,沒有動機。”

動機?

黎樊耳朵微微一動。動機……問心石……動機,問心石!

傻貓就像開了挂一樣,醍醐灌頂,智商一秒上線:“問心石的準則!軒轅師父問商子規的話,阿愉你還記得嗎?”

軒轅河那時候問的是,商子規可曾想傷他的師妹。

沒有限定哪個師妹,也可能是“沒有想傷師妹,只想要師妹死”。

顧愉心驚:“他抓住了師父問話的漏洞?”

這樣一想也未嘗不能。

“蛋八,蛋八,求助!”黎樊叫出了幾乎被她遺忘的系統。

【在。】系統就說了一個字,聲音極其壓抑,像在忍受着痛苦折磨。

便秘了?系統也會便秘嗎?黎樊心道,說到底系統也不過是一串虛拟的代碼,可能是出了什麽小問題小bug,別讓雷亂劈她就好。

黎樊向系統詢問了“問心石”的法則,得到了系統的肯定,她們猜測的情況是有可能出現的。

系統最後又道:【尊敬的宿主黎樊,現在是自助模式,盡量不要召喚我,讓我做一個安靜的系統。】

“好啦好啦,不到危急關頭不會召喚你!”黎樊甩了甩人形并不存在的八條長尾,答應了系統。也不知道蛋八在搞什麽,對她采取放任模式,經常喊不出來,就跟把貓養了一半放生的人類一樣,渣渣!

“怎麽說?”見黎樊問完了,顧愉連忙問道。

黎樊對她點點頭:“有可能是商子規鑽了問心石的空子。”

顧愉笑着嘆道:“這回又是多虧了你。”

黎樊笑嘻嘻地變回了貓,歪着腦袋道:“我可以要求獎勵嗎?”

顧愉點點頭,把貓抱到了自己的膝蓋上,看着白白胖胖的小豬貓在自己的大腿上,左爪踩一下,右爪按一下,交替循環,樂此不疲。

貓咪踩奶真的有這麽快樂嗎?顧愉忍不住把手指放在了黎樊的爪爪上,黎樊優雅地抽出了爪子,用肉墊蓋上了顧愉的手指頭。

向來有一種游戲叫做“貓爪必須放在上面”。

必須在上面!這是她們貓貓的尊嚴,用肉球給予兩腳獸非一般的觸碰體驗。

按了一會兒,顧愉沒有把手指抽回去的反應,居然就着黎樊的爪子發起了呆。

黎樊伸出爪子,拿肉球拍拍顧愉的臉:“回神啦回神啦!之後再讓那個大壞蛋再試一次問心石對不對?只要把問題問得滴水不漏,他就沒辦法鑽空子。”

“嗯。”顧愉握住毛爪爪,說道:“想不到這純天然的測謊儀也有不靠譜的一面。”

測謊儀?顧愉不是修仙世界中的女主嗎,為什麽有時候會蹦出現代人的用語?

感到與女主越來越相熟,黎樊終于問出心中的疑問:“你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還是同我一樣,是被雷劈過來的?還有,輪椅又是怎麽回事,你是能走路的呀。”

謝天謝地,她終于把快要憋死貓的好奇之處問出來了。

黎樊眼神明亮,等顧愉的回答,她并沒有等上多久。

顧愉解釋道:“這事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吧。”

她在很小的時候就被軒轅河撿了回來,因為出衆的單靈根和用的一手好屏障,被軒轅河當做奇才,收入門下。

自有記憶起,她就坐在這把輪椅上。師父說這輪椅也是跟着她一道過來的,許是遺棄她的父母為她打造的。

一開始,年少的顧愉腿腳不便,無法行走。直到成年後的某一天,她在房中靜坐,商子規在外面追捕鸱吻,那鸱吻口中吐出的玄鐵刺破了窗紙,直指顧愉面門飛來。

她從輪椅上摔下,跌跌撞撞地爬起身,發現自己竟然能行走了。但這時商子規推門進來查看,顧愉連忙裝作跌倒,恢複成癱子的模樣。

她不知道自己那個時候為什麽這麽做,直到後來,天賦極高、沒什麽心眼的三師弟在與商子規的代掌門之位比試前突然失蹤。

之後沒過多久,師父外出,顧愉又撞見商子規煉化凡人魂魄的一幕。

女人的直覺總是奇準無比。顧愉現在想來,覺得是身體先意識一步保護了自己,繼續迷惑商子規,讓他認為她就是個構不成威脅的殘廢。那失蹤許久的三師弟,可能真的已經遭了不測。

“原來是這樣。”黎樊聽完,有些明白過來,顧愉在得知她的身份後,為什麽一連多日不理她,“你那時怕我也是商子規派來的。”

顧愉以為黎樊會向她撒嬌,抱怨她不相信她。

恰恰相反,黎樊說道:“有警惕心很好。阿愉,如果将來他人變作我模樣,你可千萬不要上當。”

顧愉應道:“我不會的。你的傻勁,別人模仿不來。”

“你讨厭!”黎樊舉起兩只爪,氣憤地喊道,“我要踩奶!你不許拒絕!”

“好好好,準了你。”顧愉笑撸貓頭。即使這是只醜醜的肥肥的沒毛貓,但一想到她是黎樊,就覺得可愛,做什麽都能原諒。

貓兒踩奶是種本能,對于長大的貓,有的時候稱得上是奢侈的享受,顧愉心疼黎樊來到這個世界只為幫她,滿足一下貓咪尋常的樂趣也是必要的。

黎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肉球,又看了看顧愉胸前那道若隐若現的深溝,又看了看自己的肉球,突然慫了:“要不,下次吧?”

嗯?顧愉一臉好笑地看她,說要踩奶的是黎樊,不敢下手的也是她,這麽膽小也是貓妖嗎,上回勾引她的小傻子哪兒去了?

她忍不住抛了個媚眼:“不來?下次可沒機會了。”

黎樊小聲道:“不但想踩,還忍不住想把整個爪埋進去,這樣也可以嗎?”

顧愉蹙眉,認真思考了一番,随即搖搖頭,拍了拍貓屁.股,丢給黎樊一床上好的蠶絲被。

“喏,用這個吧,想踩多久都行。”顧愉說完,走到距離黎樊十米遠的茶幾旁打坐了。

黎樊小心翼翼地把爪子擱到這床軟綿綿、綠油油的被子上,突然有點唾棄那個實話實說的自己。

自暴自棄地在光滑的被褥上踩踏了一番,她擡起她的貓腦袋,對着遠處的顧愉抖了抖胡須和耳朵:“還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只要能獎勵她多踩踩顧愉的腿和肚皮,她願意多幫幫顧愉。

顧愉起身,走到貓的身旁,對她露出一個傾國傾城的笑容。

黎樊下意識地躺下,啪地一下把毛肚皮翻出來:“請!”

顧愉把手放在貓毛上,輕輕抓了兩下:“去幫我偷個東西。”

黎樊:喵喵喵?之前假哭現在又要當貓小偷,她身為武力值max的九命貓妖還能不能幹點威風的事啦?

她喵喵兩聲,就當答應了顧愉,下一刻扭動着肚子笑了起來:“阿愉,你摸到我的neinei啦!”

什……什麽?顧愉指尖探了探,壓到了幾顆小小硬硬的尖頭,這是貓的……

顧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把手收了回來,面上不顯,耳廓卻紅了一圈。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愉姐喜提寶藏【哪裏不對】

其實樊樊一直期待能帥氣拉風地打架,但願望總是一次次落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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