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陸旌站于門前, 喜服加身,墨發紅衣,昔日裏淩厲的氣場退卻, 周身宛若蒙了層化不開的薄霧。

他手指搭在門上,此刻落了下來, 背于身後,頗有耐心地等着答案。

顧宜寧擡起眼眸,見男人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态度, 在心中糾結一圈,輕聲道:“是從康嬷嬷那裏學來的, 嬷嬷在棠梨院住了兩個月,除去禮儀規矩,還教了許多......閨房之事, 其中就有寬衣解帶的法子。”

“像朝服,铠甲,常衣......”她仔細回憶着上一世幫陸旌解過的衣物, “不同種類的衣服有不同的解法,若殿下不相信, 大可換一套過來,驗一驗我的手法。”

小姑娘本就不是好學之人, 糊弄人的話說得天衣無縫。

若不是那臉色委實有些心虛, 他也就裝着信了。

看着芙蓉帳中的人毫無底氣垂下了頭, 陸旌興致漸起, 沉聲道:“據本王所知,康嬷嬷古板嚴肅,從不教這些。”

果然,一試便知真假。

顧宜寧見這招被拆穿, 心髒砰砰直跳,她是真的心慌,來不及嘴硬,立刻想了其他招數。

将要開口時,突然有些羞澀,還未說話臉頰便布上一層紅暈。

她從未在陸旌面前這般扭扭捏捏,深吸一口氣才小聲承認,“其實也不是從康嬷嬷那裏學的。是從......從畫本子上學的。”

那聲音宛若蚊蠅。

陸旌聽得清清楚楚,他眉鋒微挑,一字一頓重複着問:“畫本子?”

顧宜寧連連補救,“不是我主動買的,是買字帖的時候,店主主動贈予的,我平時,不看那些東西。”

門前的男人似笑非笑,“只看畫本子,便可悟透手法,施于行動,王妃甚是聰慧。”

見陸旌這般說,她揉了揉手腕,順着話道:“我也是下了苦功夫的,還命人從成衣鋪買了些男衣,私下裏練了許多遍,才學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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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旌淡淡的,似是不經意間問道,“畫本子裏的其他內容,可一并學會了?”

顧宜寧覺得陸旌為難她一次也就罷了,沒想到還會得寸進尺,她耳根赤紅,捏着嫁衣的裙角,明明羞澀地緊,面上還要故作驚詫,“殿下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繼而胡編亂造道:“我看的畫本子,可是‘你耕田來我織布’的純情小傳,妻子是一位織娘,常為她的夫君縫補衣物......兩人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興許是被一串字眼中的那聲夫君取悅到了。

陸旌沒再同她掰扯。

她說什麽,他信了便是。

顧宜寧看中的,是他本身也好,是他手中的權勢也罷,無論如何,最後選擇嫁的人是自己。

單憑這一點,小姑娘的裝腔作勢,虛情假意,花言巧語,在可控範圍之內。

可全都縱許。

他三書六禮、八擡大轎娶回府的王妃,普天之下,無人敢犯,無人敢搶。

對于顧宜寧,陸旌一向有着足夠多的耐性。

人都在身側了,早晚有一天心也是他的。

夕陽豔紅,暖風襲面。

走出房門後,長身玉立的男人才漸漸回過味來,剛才那聲夫君叫的又不是他,他心裏亂個什麽勁。

天色漸晚,房內燃起一臺又一臺的紅燭,燭火晃動,帳中美人百無聊賴地繞着指尖的流蘇。

外面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

不是春桃,不是采薇。

顧宜寧擡頭看過去,才發現這裕霄居裏添了許多侍候的人。

“王妃可要沐浴更衣?”

小丫鬟恭敬地道,“千露池中的水溫剛好,可現在就去。”

“千露池?”

這一聲提醒,顧宜寧才發覺裕霄居裏的變化甚大。

隔窗向外看過去,亭臺樓榭精巧繁複,雕欄玉砌美輪美奂,暮色之下,渡上一層溫潤的光澤,終于不像個冷冰冰的練兵場了。

小丫鬟頗有眼色地介紹,“這兩月之內,殿下特意請了園林大拿許老先生設畫圖紙,緊趕慢趕,才将裕霄居打造成了這副模樣,也是為讨王妃歡心。”

顧宜寧眼眸染上點笑意,關上了窗,“走吧,去沐浴。”

千露池內水霧缭繞,顧宜寧褪下喜服,緩緩走入溫水中,撫開水波上蕩着的花瓣,閉眼小憩。

沐浴洗漱完過後,渾身舒坦起來,她懶洋洋地倚着軟榻,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上一世和陸旌同處一室的場景。

他顧忌着自己的身子,在床上的所有動作,都既克制,又溫柔。

跟小樹林裏的陸旌相比,簡直就不是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顧宜寧有些愧疚,這洞房花燭夜,感覺自己即将要背叛前世的陸旌一樣。

這……

這種想法實在荒謬。

她默默調整着心緒,尚未緩過神來,門外便響起了腳步聲。

聲音漸漸逼近,即将推門而入時,顧宜寧下意識閉上了雙眼。

門縫忽地敞開,陸旌直直往裏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美人淺眠的畫卷,活色生香。

塌椅上的人閉着雙眸,水紅色的長裙曳地,飄搖散亂間,瑩白的肌膚藏匿在其中,若隐若現,娥娥雲鬓一瀉如瀑,肩鎖外露,與胸前的豐盈相應,讓人頓生邪欲。

美人瑰姿豔逸,柔情若态,躺在塌間毫不設防,仿若任他采撷。

陸旌靠在門邊,就這麽盯着看了一會兒,不知是不是飲酒的原因,只覺這場景越發不真切,如夢如幻,有些虛無。

寂靜的房間,只聽到腳步的回響。

他每往前走一步,小姑娘的身體就僵硬地更明顯一些。

走地更近時,甚至能看到她攥到發白的指骨。

陸旌微微低頭,視線從顧宜寧臉上劃過,塌上的少女倒是極其有忍耐力,哪怕身體抖地再厲害,眼睛也始終是閉着的。

前一刻還在熟練地解着他的腰帶。

下一刻,便羞成這副模樣。

陸旌唇角稍勾,欲抱她起身,連衣裙還未碰到,躺着的人就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呼吸交纏在一起。

顧宜寧斂下眼眸中的緊張之意,從容地同他的呼吸錯開,理了理衣襟,“殿下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嗯。”

“殿下再不回來,我就要睡着了。”她小聲抱怨着,另一只手去勾他脖頸。

陸旌氣息有些缭亂,用力一提,把人騰空抱起,直沖床帳走去。

懷中的嬌軟,緊緊貼在身側,撩地他欲火橫生,一觸即燃。

簾帳落下,其中景色旖旎如畫。

顧宜寧眼波潋滟,摸索着去握住男人的手掌,想讓他動作輕一些,柔一些。

可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喉間只剩婉轉嗚咽。

白日裏她曾好奇過的掌中薄繭,此刻敷于肌膚之上,激起陣陣漣漪。

身下的人動作磕絆,稍顯青澀,然而媚色渾然天成,讓人理智全無,欲罷不得。

陸旌喉結滾動,低道:“乖一些,別亂動。”

許久後,任意索取的人終于停下了手中動作。

陸旌眼中晦澀難忍,邪氣剛平,欲念又起,但憐惜身下初次承歡的小姑娘,竭力止着體內的燥火,同她閑唠家常,“你先前看過的畫本子,裏面的妻子都是如何稱呼對方的?”

她口中那聲夫君纏地他連喜宴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直到現在,還惦記着想聽她再喚兩聲。

陸旌徐徐誘着懷裏的人,溫聲哄道。

顧宜寧雙目朦胧,看着他愣了愣神,她看過的畫本子可太多了,每一本都不一樣,于是柔聲試探着問:“時琰哥哥?”

恍惚間,又見男人眼中墨色湧動,他沉聲克制着道:“乖,再來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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