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兩個字,心中難免快慰,便微笑着還想勸舜元,明明也是要做父王的人,今年冬衣是該添的,話到嘴邊,突然想到前些日子聽到母族那邊的消息,只道是流民遷徙的事情沒辦妥,大量的流民阻滞途中,一些州府為了面子好看,幹脆封了一些正在發疫病的城池。便小心的看了看舜元幾眼,疑問道:“今年……府庫銀錢吃緊到這地步了嗎?”
“沒有……”舜元放下一顆棋子,看一眼皇後,便又低頭看棋盤去了。
“臣妾那裏還有一些用不上的首飾……記得還有一些妝奁……”
“沒有的事,皇後不必挂心了”舜元沒等皇後說完,便截斷了這段對話。
皇後見舜元并不願意談,便也說不下去了,只是看着桌面發呆,那桌上鋪着的繡片是一團喜氣的龍鳳呈祥,織錦的底紋是萬壽花,她還記得,這件繡片是剛剛進宮沒多久,織造局的人送來的,雲錦織起來頗費人工,十幾個人織小半年才能有幾寸,她當時想着,如果有了孩子,就把這繡片拿出來,意頭多好,又是龍鳳,又是長壽的……
舜元在她發怔之際,把棋盤推了過來,嘆了口氣:“皇後陪我下幾局吧。”
鄭皇後這才回過神來,笑着說好,雙陸不過分講究技法與才智,進退全靠運氣,前一刻還能氣吞山河,下一刻便就兵敗如山倒了……
連下幾局,舜元輸到還手之力也無,便微笑道:“皇後厲害,朕不下了……”
皇後以為僭越,便用手拂去了殘局:“只是運氣……陛下不必在意這個……若是下圍棋,臣妾一定不如您呢。”
舜元盯着棋盤上還剩下來的棋子,嘆氣道:“只是做皇帝并不全靠才智……”
皇後知道舜元心中煩躁,便想着岔開話頭:“陛下還是做幾件衣裳吧……不用織造局的人,臣妾動手替您做吧,反正現在也是閑着。”
舜元看了一眼皇後,又聽皇後道:“我前幾天聽尚衣監那邊說,您倒是給那位送去了不少大氅、冬衣的……”
舜元又慢慢的将棋子擺上:“皇後還是與朕再來一局吧……”
“其實……”皇後手執一枚色子,卻遲遲不落:“其實,臣妾有件事情想同陛下言說……”
“你說”舜元不去看皇後,仿佛是耐着性子等着皇後擲色子過程中的敷衍。
“今年春獵的時候……臣妾是背着陛下做了些手腳……”
只聽舜元冷笑一聲:“我知道的……不過就是鄭家買通了那個傳令官,讓他将宛宛推到陷阱裏,稱他是狐妖,好做出一番祥瑞樣子,朕知道了……不怪皇後。”
“不……不完全如此。”皇後有些遲疑,将色子放在一邊,飲了口茶仿佛下定了決心才道:“臣妾當時确實想要陛下臉上有光,聖名流芳,所以便想到了獵白狐這一法子……只是那白狐是真的,不是将人推了進去,那白狐貍是我長兄帶着家奴在山間獵了兩個月才活捉的……可是如何會變成人呢?臣妾自從那位入宮之後,便一直都在想,如果他是人……這就算是放走了白狐,又何苦自己踩那獸夾子……恐怕是有什麽其他的目的……如果他不是人……那,那不就是當時的白狐貍成了精了。”
“夠了!”舜元臉色一沉,忽的看皇後臉上尚有餘悸,便換了口氣道:“皇後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皇後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臣妾知道天底下都在傳,陛下的那位,就是狐貍精變的,如今眼看着天下要大變,陛下為何不殺了狐妖來堵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呢?臣妾認識的陛下,從來不是貪慕美色、婦人之仁之輩,既然有一勞永逸的法子,那陛下為何不用?更何況,神宮監和司天監的人也不都跟陛下說了?白紙黑字寫着這宮中有妖孽,陛下當真以為讓丁太監燒了,就沒人知道了嗎?”
舜元放下棋子,擡起臉,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又逐漸在他的臉上凝聚起來,怒極反笑道:“皇後口口聲聲說這宮中有妖孽,連神宮監和司天監的人給朕的密報也知道,那皇後知不知道,這密報上可沒說宮中誰是妖孽,如果這司天監的人跟朕說,皇後是妖孽,朕是不是也要把皇後拖到午門外杖斃啊?”
皇後聽到這話,知曉舜元已經生了氣,又聽到他竟然連孩子也不顧,對她說着杖斃不杖斃的,一時心酸,便哭着道:“臣妾要是妖孽,臣妾願意立刻自裁,不用陛下口谕午門杖斃。”
宮娥們聽見皇後哭聲,便立刻有大着膽子上來送帕子的,丁太監和司禮監的張太監本來就在門口候着,見這天家夫妻又吵了起來,便也來勸,舜元見皇後哭了,一時也有些無措,便抛下一句“明日再來看皇後。”便揮了袖子要走。
走時,原本豔陽高照的日頭已經換成了蒙蒙細雨,舜元擡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重重的吸了口氣,對身邊人道:“不回中殿了……去南書房吧,朕今晚在那裏過夜……”
“人可是很傻的……你知道舜元以前同我說什麽?他說皇帝都是天子,是龍子……”宛宛笑着用腳尖點着湖邊已經結着厚冰的水面:“可是依我看吶,舜元估計連龍都沒見過……”
身邊陪着的春雨微微笑了一下,看着宛宛站在湖邊玩水,舜元已經連着兩個月沒有來過了,宛宛在樓裏等了兩個月,這幾天才算是想開,願意來園子裏面走走,話也多了一點,只是這開口還是繞着舜元過不去,多少讓她覺得有些擔心,便想辦法轉開話題:“那這麽說,師尊是見過龍的?”
宛宛一怔,想了想:“見過呀,不過都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才過去幾百年,你就要想這麽久……”春雨在一旁打趣道:“那你再過個幾百年,還能想起來這個皇帝長什麽樣子?”
“那……你忘記了你的那個皇帝長什麽樣子了嗎?”宛宛的聲音忽然變得有點小心翼翼。
“我……”春雨也是一愣,沒好氣道:“我這才過去百年呢,我已經不大記得他的長相了……只是看見你那個舜元覺得眼睛像罷了……”
宛宛點了點頭,便不說話了。春雨知道自己觸到了他的傷心處,便想着說些什麽別的話,便道:“前幾天,丁太監讓人送來了兩車紅羅炭……讓咱們點地龍的,聽說是那個狗皇帝從自己份例裏面撥下來,給你留的。”
“我知道……他還給我送了衣服和吃的……”宛宛眨了眨眼睛,便笑了:“我剛剛進宮的時候,天氣也很冷呢,那個時候我天天想着,我的毛什麽時候可以長出來,衣裳穿着也太難受了,寧肯在被子裏面睡着,也不願意穿衣裳,總給舜元占便宜……後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人就算在冬天也長不出來皮毛……”
說到舜元時,宛宛眼中又亮出了一點喜色,腳尖踩得重了,結了厚厚冰面的湖面一小塊冰被踩碎了,成了個小小的冰窟窿。
春雨看着宛宛,實在忍不住,便道:“你要是想見他,你用辦法迷住他不就好了……從此他天天就往你的樓裏鑽,連早朝都懶得去,一輩子,眼睛裏也就你一個……師尊的修為對一個普通人做到這地步,根本就不算是難事吧。”
“你當時用辦法迷住那個皇帝了嗎?”宛宛沒看春雨,還蹲在岸邊,用一只小樹枝百無聊賴的戳着冰窟窿。
“我……沒有”春雨還在嘴硬:“我修為不夠,迷不住……”
“我才不想……”宛宛話還沒說完,便瞧見遠處皇後跟兩個妃嫔也慢慢的朝這邊過來了,春雨只聽見宛宛興奮道:“你看,皇後呢……我聽人說,舜元這幾天都陪着皇後,恐怕,他一會兒也要來……”便甩開春雨,想往前湊,春雨只得快步跟上。
皇後的肚子已經很顯懷了,身邊宮女攙着,寧嫔和一個宛宛沒見過的妃子,陪在她身邊講着話,有說有笑的。宛宛只覺得口感喉緊,他一向是不太會與不熟悉的人說話的 ,此時也硬着頭皮湊了上去。只看見皇後看了他一眼,沖他微微一笑,便又移開目光,去跟身邊嫔妃說話去了。
宛宛湊了上去,張了張口,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聽見春雨在身邊道:“快請安……問問孩子,快點……”
宛宛張口結舌,吞吞吐吐的憋出來一句:“皇後……的肚子好大啊。”
只聽見身邊那位宛宛沒見過的妃嫔道:“這位可真是沒禮數……可還以為自己得寵呢,連娘娘也不叫一句了。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娘娘懷胎四個月,如何不應該顯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