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要不理我嘛

秦方叢沉默不語, 嘴裏還叼着那根煙。

雖然知道楊風語喝了酒,也就這脾氣,聽見這話還是讓他心情不佳。

“你能不能離我遠點……”楊風語自暴自棄地罵, 卻沒有一點要推開秦方叢的意思,任由他抱着,“別他媽的讓我吸二手煙……”

“你吸的二手煙還少麽?”

兩個人心裏都憋了一股氣,誰也不服誰。

楊風語悶聲不吭,過了幾分鐘後自覺丢人, 從他懷裏掙出來,後退半步,擡眸看向秦方叢。

沒兩秒秦方叢就被他看得心軟, 嘆口氣,語氣放軟了些,走上前捏了捏楊風語的脖子,按進懷裏抱實了, “楊風語,你先冷靜一下。”

楊風語推開秦方叢,又舉起酒瓶猛灌, 酒精滑入喉嚨, 嗆人又刺激。

沒幾口, 手裏一空,瓶子被秦方叢奪走。

秦方叢語氣嚴肅, “怎麽這麽不聽話?”

有幾滴酒精順着楊風語的下巴,帶起涼意滑到頸側,楊風語眼眶通紅,心都快要跟着一起涼了,“我憑什麽聽你的啊?”

秦方叢眸光一暗, 沉默着捉住楊風語的手腕,将他往車邊帶。

和醉鬼講不成道理,和點燃的炮仗也是。

楊風語酒精上頭,既委屈又生氣,沒走兩步就甩開秦方叢的手,嘴裏嘟嘟囔囔着,眼淚跟不值錢一樣往下掉,“楊威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啊,值得你這樣在我身上費心思麽?你不是站在我這邊的嗎?就是這麽個站法啊?”

秦方叢腳步一頓,松開楊風語的手,“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是為了楊威,對麽。”

楊風語不吭聲,但眼神回答了這個問題。

秦方叢擰眉,将冒着火星的煙頭在手心撚滅,随手扔了,朝楊風語逼近,沒兩步,楊風語的後背就抵上了那輛黑色大奔。

煙頭溫度很高,一定會燙傷,楊風語注意到他的動作,眉頭一緊,想去抓他的掌心,卻被秦方叢躲開了。

“這些話我只說一遍,楊風語,你明天起來斷片別後悔。”

秦方叢就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痛一樣,一掌壓在楊風語身後車門上,發出一聲巨響,大半個身子都欺上來,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你……你到底要幹什麽!”楊風語下意識想掙紮,可秦方叢瞬間壓得更嚴實了,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鼻間滿是酒精混雜着的煙草味。

體溫隔着兩層布料,傳來絲絲熱意,楊風語頓時不敢動了。

秦方叢扯松衣服領口,又撩高袖子,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臂,和一小部分紋身,呼了口氣,道:“第一,我他媽沒給楊威通風報信,從來沒有,我他媽自始至終都站你。第二,到底是不是陌生人,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自己想。”

秦方叢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沉聲道:“如果你酒醒了還覺得我是個陌生人,以後就不用再見面了。”

楊風語憋了一口氣霎時啞了火,瞳孔放大,他頭昏昏沉沉,并沒有太多餘力去消化秦方叢的話,剛松了一口氣,就聽見最後一句話。

不用再見面了?

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把楊風語砸蒙了。

兩人的距離太近,楊風語連秦方叢帶着愠怒的眼角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下楊風語是徹底慌了,一把抓住秦方叢的手臂,着急忙慌地解釋,可是酒後語言也匮乏起來:“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別……”

本來想說別生氣,可是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最後像是一顆純酸的檸檬糖化外喉嚨裏,餘味是一陣苦澀。

“你別不理我……”楊風語憋了半天,聲音越來越小。

秦方叢神情微變。

實在拿他沒招,秦方叢按了按眉心,表情和語氣都松動幾分,拍了拍楊風語的臉頰,又抹掉他沒幹的淚痕,“想不明白就酒醒了再來找我,好好給你解釋。”

最後半句話咬字很重,楊風語垂着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秦方叢不打算再說什麽,直接拉開他身後的車門,直接攬住楊風語的腰,把他抱着坐進車裏。

“秦方叢!!”

腰側皮膚很敏感,楊風語一下慌了,渾身被煙酒氣包裹着,這人剛剛還在往手心摁煙頭,這會掌心的熱度隔着布料傳到他身上,楊風語忙道:“你的手……”

“別管。”秦方叢松開手,啞着嗓子對司機道:“開車。”

剛剛那句話宛如一盆涼水臨頭澆下,楊風語徹底蔫了,坐下後就抓過秦方叢的手腕看他掌心的燙傷,然後一直不肯松。

沒過多久,後來灌的那半瓶酒精也上了頭,楊風語又頭暈又委屈,腦中一直回響着那句話,揮之不去。

秦方叢想收手,卻被他更緊地抓住,有些無奈:“幹嘛?”

楊風語搖搖頭不說話,半晌才說道:“有沒有藥?”

“沒事。”

秦方叢趁他松力時抽出手,一擡眼,就看見楊風語垮着一張臉盯着他,嘴角下撇,就差沒把委屈兩字寫在臉上了,于是嘆口氣問:“到底要幹嘛?”

“我沒有罵你,我不是白眼狼,我就是太生氣了,我、我……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你說的……你不要不理我嘛。”

見他語無倫次又滿臉通紅的樣子,秦方叢就知道又他媽的上頭了,就兩口,半瓶不到。

酒量這麽差還要喝,真是……

沒得到秦方叢的回應,楊風語沒由來的心慌,又剛剛和楊威吵了一架,一肚子的委屈沒地方發,輕哼了幾聲,就開始悶聲掉眼淚,一邊掉一邊擦。

秦方叢見他哭了,心裏一緊,一把将他撈進懷裏,低聲道:“我什麽時候不理你了?”

車很快在巷口停下,李威借口出去抽煙,車內就只剩下兩個人。

楊風語不肯走,緊緊拽着秦方叢的衣角。

“不舒服就回去睡覺,等酒醒再說。”

楊風語搖搖頭,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吸了吸鼻子,“楊威是世界上最不支持我搞說唱的人,你、你是世界上最支持我搞說唱的人,我受不了你幫他……”

聲音帶着哭腔,委屈死了。

秦方叢眉頭緊蹙,聽見這句話後心裏一沉,自責剛剛話說的重了,緩聲道:“我沒幫他。”

說完又無奈地捏住楊風語的脖子,手心微涼,用了點勁讓楊風語靠着自己肩頭,拍了拍他的背,“乖,不哭了。”

就這狀态,講道理肯定不行,指不定明天就忘了。

“我不是、我不是不信你!嗚嗚,我就是接受不了,我說話不過腦子,我沒有罵你,對不起嘛……我以後不說氣話了,你不是、不是陌生人啊嗚嗚,你別不理我嘛。”

“楊風語,我沒不理你。”

看上去傲氣十足的,怎麽這麽沒有安全感。

秦方叢手臂收緊,兩人的上半身貼在一起,感覺到楊風語心跳的飛快,“不哭了,聽話。”

楊風語搖搖頭,頭發紮得秦方叢有點癢,嘴裏蹦出兩句毫無邏輯的話,“我他媽的才是傻逼,都怪楊威。”

秦方叢徹底心軟,又被他罵自己給逗笑,伸出一只手撫了撫他的後腦勺,抱了一會才開口:“我知道你委屈,說的是氣話,但是楊風語,不是所有人都會包容你的,有些話說出去就沒有收回來的餘地了,明白嗎?”

本來不打算講道理的,還是沒忍住,不知道這小東西明天起來能記得多少。

“那你呢?”楊風語心一揪,聲音也跟着顫,“在你這裏,我的話可以收回來嗎?”

秦方叢屈指,在他後腦勺上輕敲一下,“下不為例。”

懷裏的人突然放松下來,就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半晌才悶悶地道:“對不起,我以後不說氣話了,我不想和你當陌生人,你也不要幫楊威,好不好?”

“楊風語。”秦方叢喊他。

“嗯?”

“自己說的話明天還記得嗎?”

楊風語點點頭,又搖搖頭。

秦方叢壓低聲音,“人的偏見不會那麽容易消失,你爸爸的想法一時半會改不了,但我是一直站在你這邊的。只不過我不會走,不代表你可以說氣話來氣我。”

楊風語悶悶的應了一聲,眼淚在秦方叢肩膀上洇出一小塊深色水漬,“你的手,回去記得塗藥。”

“嗯。”

“我不會忘記的。”

“嗯。”

“我以後不亂說話了。”

“好。”

“……”

秦方叢有一下沒一下地拍他的背,後者也真是酒精上頭,不出十分鐘就睡着了。等楊風語的呼吸變得平穩綿長,他才把他送回去。

楊風語的這一覺直接睡到中午,被田榆陽薅起來吃午飯。

一醒來,他整個人都傻了。

最後的記憶還是在車上,他記得秦方叢的燙傷面積不小,他好像還哭得跟個二百五一樣,至于後面怎麽回來的完全不記得了。

不不不,自從五歲之後他就沒哭過這麽慘了,不可能的,一定是做夢。

楊風語心裏這樣安慰着,洗臉的時候看見鏡中的自己,整個人都傻了,眼皮腫的老高,雙眼皮都給他腫沒了。

這一看就是哭腫的啊!!

楊風語心懷僥幸,問:“陽子,我昨天怎麽回來的?”

田榆陽剛打開盒飯,“又斷片了?秦老師抱你回來的啊!”

“卧槽?”

楊風語一臉震驚。

楊風語其實沒有斷片,只是不願意接受在車上到底是做夢還是現實,畢竟“楊風語抱着秦方叢亂哭”這種事發生概率極低,還有那麽點驚悚。

也太魔幻現實了吧?說出去丢人死了!

可在那之前,他和秦方叢說的話卻一字不落地全記得,那些不理智的、刺耳的話語在耳邊飛快地過了一遍。

“草。”

假酒害人,他都說的什麽屁話。

連陌生人這種話都說出來了,真是……

楊風語點開和秦方叢的對話框,手指卻懸在屏幕上,久久落不下去。

楊風語想問他掌心的燙傷怎麽樣了,也後知後覺自己話說得過火,可最終什麽也沒有發,憋着一口氣退出聊天界面。

“陽啊,”楊風語欲哭無淚,“我好像要完蛋了。”

田榆陽見他這樣,忍不住問道:“那下午秦老師的課你還去嗎?”

楊風語苦着臉,嘆了口氣,“我……我還是不去了。”

話都說到這地步了,秦方叢現在應該不太想見到他。

眼瞧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從秦方叢上課時間、課間休息一直到下課,滿腦子都是秦方叢,楊風語做什麽都心不在焉,只能點開微博,試圖轉移注意力。

昨天約好的新歌忘了發,楊風語上傳後又在微博下面解釋了兩句,點開那首合寫的歌聽。

制作那欄的信息是他自己填的,歌名就是一個“。”,後面也跟着一小行“feat 。”

這是他給秦方叢起的代號。

這首歌真的很好聽,處處都是秦方叢的痕跡。

如果沒有秦方叢,就沒有這首歌,也沒有現在的楊風語。

正刷着,田榆陽突然打了個語音電話過來。

“椰子,我還是覺得不對勁,今天我去上課,秦老師看了我兩眼,那個臉冷的呀!我覺得我都可以把我羽絨服拿出來穿了。”

楊風語聽見他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問道:“你下課了?”

“下了,剛出教室,秦老師還沒走呢,我先溜了。”

“草,你他媽心虛什麽?”楊風語小聲罵了一句,又別別扭扭地問道:“他……他手沒事吧?”

“啊?他的手受傷了嗎?我沒注意,就是看上去心情不好。”

昨天秦方叢的燙傷好像還挺厲害的,楊風語皺了皺眉,沒過兩秒,又聽見他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吵,忍不住追問:“你在哪呢?”

“我下樓梯呢,人有點多,剛剛上課我偷拍了幾張,給你找照片你看看。”

楊風語提醒:“下樓梯你還玩手機?看着點路,別摔了。”

田榆陽嘿嘿笑了兩聲,“發給你了,你看看。”

屏幕上彈出一條消息,是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的秦方叢正在講課,有點糊,冷着一張臉,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低氣壓。

完了完了,他好像真的把秦方叢惹毛了。

田榆陽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聲音傳來:“你是不知道今天課堂氣氛有多沉重,秦老……啊!!”

對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叫,環境聲音實在嘈雜,但還是聽到一聲巨響,楊風語一驚,忙問:“卧槽?你咋了?”

“椰子……你這嘴開過光吧……”

“?真摔了?”楊風語立馬起身,“嚴重嗎?你旁邊有人嗎?”

沒得到回複。

楊風語真急了,随便穿了雙鞋準備出門,“田榆陽?你丫摔着嘴了?說話啊?”

聽筒傳來田榆陽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楊風語罵了一聲,小跑出去。

沒跑兩步,就聽見話筒裏傳來一聲又低又悶的:“酒醒了嗎?”

楊風語腳步一頓。

是秦方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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