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日
◎我去年碰見他了,在婚禮上。◎
傍晚,落日的餘晖灑進走廊,給鏽跡斑駁的欄杆鍍上最後一層餘溫。
教資面試結束,散場的考生陸續往外走。
“哎,我試講的時候緊張得連板書都寫錯了,這次肯定又陪跑。”
“誰不是呢,最後答辯我感覺自己都被奪舍了,這短短的二十分鐘,我要用一生來治愈。”
溫書念無視耳邊傳來的長籲短嘆,默默收拾完書包,拿出手機,開機。
【考完了嗎?】
【我在校門口等你,今晚帶你出去找點樂子,好好放松一下。】
未讀消息接二連三地跳出,都是紀芙發來的,她多年來唯一的好友。
她不由得加快腳步穿過人群。
“同學!”剛走下樓梯,身後有人追上來,她回過頭,發現是之前在候考室問自己借筆的女生。
一支筆,不算什麽貴重的東西。
溫書念沒想到她會特地來還,尤其是還跑得氣喘籲籲的,接過筆,一時間有種莫名的歉疚。
相比她的局促,女生燦爛地笑了笑:“你是溫書念吧?”
她微怔着點點頭。
女生:“我也是二中的,和你同屆,我是七班的,劉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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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書念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但知道她和紀芙是一個班的,距離感瞬間消弭了一些,也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很巧。”
“是很巧,我一進來就覺得你面熟,就是沒敢認,對了,你待會兒有空嗎?我請你吃飯,今天多虧了你,不然我就要用眼線筆備課了。”
她大概是自來熟的性格,幾句話,很快熱絡起來。
但溫書念骨子裏一直是慢熱的,和僅有一面之緣的人表面尚且還能維持禮貌,共進晚餐,稍一想就尴尬得無所适從。
正糾結該怎麽委婉推辭,手機适時響起來。
是紀芙。
真是她的救星。
她接起,簡單應了兩句:“抱歉,我今晚和朋友約好了。”
“好,下次有空再約。”
逃脫陌生的熱情,溫書念一路小跑到校門口。
紀芙一身酒紅色長裙,搭了個絲光綢緞的小坎肩,臉上還架着浮誇的墨鏡,笑盈盈地迎上來:“考得怎麽樣?”
溫書念搖搖頭。
她瞬間心領神會:“得,一次小考試而已,不用想太多。”說着,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一束花,塞進她懷裏。
一支向日葵插在幾朵香槟玫瑰中,邊上用尤加利葉和小白花點綴,溫婉又融進了橙色系的活潑。
溫書念輕輕撥了撥花瓣:“相親對象送的?”
“屁,我是那種借花獻美女的人嗎?”紀芙撇了撇嘴,對上她肯定的眼神,又無奈嘆了口氣。
“這次真是我自己買的,今天相親那男的摳搜得要命,你知道帶我去吃什麽嗎?單人旋轉自助小火鍋,三十一位,AA就算了,關鍵長得還觸目驚心的。”
溫書念第一次聽人用這個詞形容長相:“外星人啊。”
“比外星人還醜,而且不講衛生,胡子拉渣的,頭發和金毛獅王一樣亂糟糟,臉上還好多痘,看得我都想拿根針給他擠了,但那臉又油得下不去手。”
她邊說邊嫌棄地“咦”了一聲,“反正很邋遢,長得也矮,我現在急需帥哥洗洗眼睛。”
溫書念習慣了她的誇張:“去哪?”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半個小時後,亮紅色的小mini停在文和街入口的停車場。
溫書念心裏有譜了:“酒吧?”
“你怎麽知道?”
這條街對她們來說并不陌生,幾年前是二中一牆之隔的舊街,平時支滿了各種小吃攤,後來二中搬到新校區,原以為這條街會徹底廢棄,等着周邊拆完再一并納入規劃。
沒想到提前被整改成了一條小型商業街。
一到晚上,華燈四起,成為了周邊大片廢棄建築中唯一的燈紅酒綠,有種很特別的風情。
之前不少探店博主紛紛過來打卡,還打出“滄海遺珠”的噱頭,很快在網上走紅,溫書念也刷到過不少推薦的博文,分享最多的就是酒吧。
“猜的,”她選了個最省力的回答,“不過我不想去。”
紀芙就知道她要臨陣脫逃:“我們只喝酒不豔遇好吧,再說你都在家閉關多久了,再不出來找點俗世的快樂,我都怕你要看破紅塵了,我請你,就當慶祝你考試結束,也慶祝我又pass掉一個不合格的男人。”
她連珠帶炮,溫書念根本找不到插嘴的機會,被趕鴨子上架押送到了目的地。
滄海月明——一擡頭,高高挂起的門牌正中,燈光流淌着點亮了四個字,不是造型奇特的藝術字,而是行雲流水,頗有風骨的行書。
如果不是周圍的娛樂氛圍太濃厚,她甚至會覺得這大概是一家書店。
“你确定是這?”
“對啊,你別看他們門面一般,金玉都在其中,就裏面打架子鼓的那個小哥哥,長得超像小李子,我第一次來還以為他是外國人。”
溫書念腦補了一下,剛挑起的一點興致又暗淡了:“那算——”
“年輕版的!”紀芙拉住她,“反正就是又痞又帥還少年感滿滿,那個鼓打的,每一下都打在我心上,你看他們家門口的服務生是不是都有西裝暴徒的感覺?”
是不是西裝暴徒溫書念尚且未知,但暴徒概率是比較大的。
因為剛進門,兩人就被攔下了。
“幹什麽,他們家要收小費嗎?”溫書念捏着她的袖子,小聲問了句。
紀芙:“之前我來沒這規矩啊。”
“黑店一般都是這樣的,随心所欲,拿人開刀。”
“......”紀芙掏了掏渾身上下的現金,五塊,“你們,可以掃碼嗎?”
溫書念真怕對方下一秒就亮出收款碼。
然而那人只是平靜提醒:“請出示一下身份證。”
“?我哪裏不符合——”說到一半,紀芙打量了一眼身邊的溫書念,瞬間明白過來了。
白襯衫,牛仔褲,高馬尾,關鍵還背個雙肩包。
配上那張未施粉黛的白淨小臉,從頭到腳洋溢着校園氣息,而且還是男生們最愛的純潔初戀氣息。
“你今天怎麽穿這樣?重返二十,不是,十二歲啊?”
“我不是面試嗎?”
她之前特地上網查的面試攻略,都說最好要穿得簡單清爽,頭發要紮起顯精神,可以給考官加印象分。
“快點拿身份證吧。”
溫書念慢吞吞地摘下雙肩包,翻出自己的身份證,就在要遞給面前眼神恐怕不好的西裝暴徒時,肩膀被狠狠撞了下。
紀芙及時扶住她:“我去,什麽東西嗖地一下進去了,耗子嗎?”
她撿起身份證。
“耗子”被另一邊的西裝暴徒揪了出來,是位穿着一件拉風的深色牛仔外套的少女,彩色發帶紮着幾撮小髒辮,妥妥的夜店朋克少女。
只不過稍微看一眼臉,就知道年紀不大。
“姑奶奶,你可不能進去。”
“你都叫我姑奶奶了,我為什麽不能進!”
“上次放你進去,老大都罵死我們了。”
西裝暴徒苦口婆心,少女嚣張跋扈不肯退讓。
溫書念沒有看熱鬧的愛好,出示完身份證:“可以了嗎?”
“請進。”
“不是,為什麽她能進?她一看就是學生,”少女很不服氣,奈何掙脫不開,“她身份證一定是假的。”
“說什麽呢,小妹妹,”紀芙在外是最護短的,“亂說話,小心我給你送派出所啊。”
“你送啊。”少女絲毫不懼地挑釁。
“小小年紀,這麽社會——”她拿出手機。
眼看着兩人就要杠上,溫書念不想出來玩反而生事端,趕緊拉她進去:“走了,看你的小李子去。”
店內的裝修比她想象得好很多。
風格簡約大氣,幾束燈光一打,明昧交疊,配着無處不在的音樂,氛圍感直接拉到巅峰。
時間還早,駐唱的樂隊還沒到位,人已經烏泱泱坐滿一片。
兩人轉了一圈,終于找到張空臺,坐下。
紀芙心裏還存着氣,先向服務生要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
“哎,你說現在的小孩怎麽都這麽叛逆,我看你還是別考什麽老師了,不然以後容易被學生氣死。”
溫書念知道她說的是剛剛那位朋克少女:“也不一定,大部分學生還是乖的,她那種是個例。”
“但一個就能把人折磨死,你還記得以前咱們學校陸行嶼嗎?天天給老馮氣得要死,有次他打了年級裏的一個男生,叫什麽來着——”
她沉思:“我忘了,反正念檢讨那天,他把那個男生給拎上去了,讓他讀什麽忏悔錄,升旗儀式哎,當着全校的面,我記得老馮氣得都要冒煙了。
“後來那個男生就轉學了,大家都說他是被陸行嶼霸淩才走的。”
說到這,她瞥了眼對面毫無反應的溫書念:“你沒印象嗎?”
溫書念聽得七七八八的,回過神:“有,有的。”
“我記得你們原來是一個班的吧,你們這些年還有聯系嗎?”
話題越聊越深入。
溫書念目光不動聲色地別開,将點酒單推給她:“你要喝什麽?”
“我看看,你就喝菠蘿汁啊?”
“不想喝酒。”
“行吧。”紀芙随便她,給自己點了杯莫吉托,又點了些吃的,“對了,我去年碰見他了,在婚禮上。”
“誰?”
“陸行嶼。”
溫書念沉默了幾秒:“他結婚了?”
“不是他,宋洋,高中總和他一起玩那個,娶了我們班的劉妍,把我們全班都請去了。”
劉妍?自己白天遇到那個女生?
世界還真的挺小的。
她想着想着,出神間,目光突然停住。
紀芙還在沉浸在一個人的熱情裏,碎碎念:“陸行嶼給他當伴郎,說真的,他雖然人混了點,但長得真是帥得一塌糊塗啊——”
“哎,不是,你在看什麽?”察覺到她的走神,紀芙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溫書念:“沒什麽,我去一下廁所。”
“不是吧,還沒開喝,你就先拉啊。”
大概是最近準備考試太累,紀芙今晚又說了這麽多關于他的話題,才會眼花覺得自己看到他了。
她捶了捶腦袋,穿過人群。
現場的樂隊已經到位。
有節奏的鼓點伴随着沸騰起來的音樂,酒吧的燈光似乎也暗下來,她七彎八拐,終于找到角落裏的衛生間。
洗手臺的過道裏沒有人。
她低着頭,快步走進去,習慣性走到最後一個隔間,推開門板,剛邁出半步的腳,在看到裏面的一幕時,瞬間僵在那。
男人襯衫的扣子已經全部解開,正在脫手上的腕表,被她這麽一拉門,也立刻警覺地擡起頭。
四目相對。
逐漸和記憶對上的面孔,溫書念僵滞的眸光突然猛地動了一下:“陸——”
剛吐出一個字。
手腕被他握住,一把拉進隔間內。
來不及反應,“砰”的一聲,隔間門重新被關上,伴随着他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
“有人進來了。”
作者有話說:
帶着新文來和大家見面了,陸哥哥的暗戀史,希望大家喜歡~
安利一下自己的完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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