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日

◎那我們幹點不敷衍的事?◎

周六,溫書念起了個大早,帶着精心準備的補習方案和資料,在雲陵壹號——這座不管是位置還是內部裝修都彌漫着金錢氣息的別墅,見到了葉瓊。

女孩應該是剛起來,身上還穿着斑馬圖案的睡衣,可愛的熊貓眼罩挂在脖子上,眼睛半眯着,皮膚很白,黑發柔順地垂落至胸前。

從頭到腳散發着少女的恬靜和乖順。

和劉妍給她打過的預防針,以及這幾日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別說一點叛逆的影子,溫書念覺得這張臉應該出現在三好學生的公告欄才對。

是自己先入為主,将人想得太糟糕了?

她在心裏懷疑着自己。

但下一秒。

“你好啊。”少女一句問候,耳熟的聲音瞬間将她拉回了現實。

這不就是上次硬闖酒吧被攔下的那個少女嗎?

溫書念又認真端詳了一遍面前這張臉,明眸皓齒,面若桃花,那天晚上門口燈光又暗,實在很難和那個小髒辮牛仔衣的朋克妹妹聯想到一起。

可她的聲音挺特殊的,不是大多數少女的清亮,而是帶着一點沙沙的質感,當時又和紀芙吵了幾句。

她一開口,溫書念立馬聽出來了。

沒想到世界這麽小。

意外的同時,溫書念又忍不住開始緊張,也不知道對方認出自己沒有,認出的話,會不會對她留下不好的印象,雖說上班以外的時間都是屬于自己的,可有些職業,天生就容易被偏見和道德感裹挾。

比如老師,深夜被自己學生撞見去酒吧,可不是光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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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她硬着頭皮,佯裝鎮定,“我是你爸爸給你新找的家教,溫書念,你可以叫我溫老師,也可以叫名字。”

相比她的詫異和局促,葉瓊則坦然許多。

昨晚,陸行嶼已經找她談過話了,告訴她今天會來一位家教,自己一不準欺負她,二不許提他的名字。

她當時還挺納悶的。

以前找家教,陸行嶼也沒立過這麽多規矩,可他當時一副自己不答應就弄死自己的閻王臉色,葉瓊只得先識時務地一口應下,看看今天到底會來個什麽牛鬼蛇神。

可就在剛剛,女人踏進別墅的那一刻,她醍醐灌頂,哪是什麽牛鬼蛇神啊,明明是之前在酒吧把陸行嶼迷得晃神還濕了衣服褲子的那位仙女。

不過她确實很漂亮。

如同璞玉一樣純淨無暇的鵝蛋臉,不用碰,就能感覺到質感溫潤細膩。

鼻尖小巧精致,嫣紅的唇像清晨浸潤過露水的花瓣,微彎的眼眸是清透的棕褐色,有一種霧裏看花,沒有攻擊力讓人舒心的美。

尚且溫和的陽光穿過玻璃鋼窗,輕灑在她發梢。

葉瓊覺得她就像從韻味悠長的江南寫意畫中走出來的人。

怪不得她那個瘋狗哥哥會一見鐘情。

可他喜歡就追嘛。

雖說他性格是不太讨喜,但長得也算有點姿色的,說不定人家是個顏控呢。

幹嘛大費周章地将人搞回家,結果連個面都不露,還不許自己提他名字。

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都不懂嗎?

活該打光棍。

“葉瓊?”溫書念見她一直盯着自己,又壓着忐忑,輕輕叫了一聲。

少女烏黑的眼珠子終于動了動,彎起唇角:“還是叫溫老師吧。”

還好,沒認出自己。

溫書念松了口氣。

沒一會兒,聽她又說:“不過溫老師,你不是我爸爸找的家教,是我哥,我爸爸在醫院躺着呢。”

“抱歉。”葉逢确實沒說過他和葉瓊的關系,是自己慣性思維了。

“那你哥哥真的很關心你的學習。”對于提起人家傷心的家事,她又尴尬補了一句。

葉瓊:“還好,他上次給我開家長會都走錯班級了。”

“......”

溫書念噎住,不知道怎麽接話。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要去吃早飯了,吃完再開始,可以嗎?”

“可以。”溫書念欣然應允。

畢竟人是鐵,飯是鋼,餓着肚子做什麽都效率低。

溫書念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等,一個小時後,她開始有些後悔了,餐廳裏,少女面前除了豐盛的早餐,還架着一個平板,不時地往嘴裏送一口,其餘時間目光都聚焦在平板正在播放的綜藝上。

溫書念覺得這頓飯,她或許可以吃到地老天荒。

猶豫再三,她鼓起勇氣走過去。

“已經十點了。”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少女轉頭看了眼牆上的鐘:“是哦,我追的那個小說今天應該更新了。”說着,暫停綜藝,又切到了某個閱讀界面。

溫書念嘆了口氣,輕輕抽走她的平板:“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快點吃完早飯,然後我們上樓開始補課。”

“可我不想補課。”

“不補!”又使性子地重複了一遍。

溫書念也沒有反駁她,只是将平板放到一邊,推開她面前已經冷掉的粥,去廚房重新盛了一碗熱的,坐到她身邊,舀了一小勺,遞到她唇邊。

“那就先把早飯吃完。”

聲音依舊是溫溫和和,沒有丁點不耐煩。

葉瓊愣了愣,張嘴吞了一口。

其實一開始她拿走自己平板,葉瓊是有些生氣的,但想起陸行嶼交代的,也沒敢大動幹戈對她發火。

只想暗暗和她作對,給她找不痛快。

可她似乎一點也不在乎,還喂她吃飯。

從小到大,就從沒人喂她吃過東西,陸見山固然很疼她,但平時很忙的,陸行嶼就更別提了,他脾氣比自己還臭,她如果不吃飯,只會不耐煩地說“愛吃不吃”。

“不要這個土豆片,要牛肉丁。”她又喝了一口,開始指使道。

“這個煎餃裏的湯好燙。”

“那涼一會兒。”

伺候小祖宗吃完早飯,溫書念終于一哄二騙地将人帶進了房間,少女的書桌很亂,明信片,膠帶,貼紙丢得四處都是。

溫書念替她整理了一遍,拿出初一的數學書,補習講義,習題冊,還有一本草稿紙,拉過旁邊的椅子。

“溫老師,我問你一個問題。”剛坐下,少女撐着下巴,一臉好奇地盯着她問。

“你說。”

“你結婚了嗎?”

“......”雖然猜到她不會問學習相關的,但也沒想到是這種不應該是她這個年紀考慮的婚姻問題。

“沒有。”

“那你有男朋友嗎?”

“沒。”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都對感情憧憬又好奇,以前高中的時候,班裏的女生私下也喜歡讨論這個。

不止讨論,她們還喜歡在那種一看就是廣告的網站上做各種情感測試,研究和自己喜歡的人星座匹不匹配。

她同桌廖晚晚就是個測試愛好者。

有次課間,拿了幾張自己打印的“理想型測試”給她們座位周圍幾個人做,溫書念沒逃脫,只能一目十行地應付。

等做完所有選項,她習慣性地瞟了一眼答案:高傲,張揚,重情重義,表面玩世不恭,有潛在的領袖氣質......

她第一次那麽認真看和學習無關的東西,而且怎麽越看,越覺得這麽像後座的人。

廖晚晚也是個狂熱的八卦份子。

怕對方胡思亂想再口無遮攔,她趕緊将那張紙對折,塞進了作業本裏。

等廖晚晚問起,只說自己忙着寫作業沒做,也沒有理想型,她只喜歡自己。

大概是覺得無趣,廖晚晚又轉過頭問後桌的方波。

“有正義感,直率大膽,憐憫心......”男生拎着紙,讀着上面的字,“廖大碗,你這個是不是不準啊,我明明喜歡腰細胸大腿長的。”

“你是傻逼嗎?這測的是性格和品質,內在懂不懂,誰管你腰細不細了!”

兩人大着嗓門,争來怼去,吵醒了旁邊睡覺的陸行嶼。

少年支着手臂坐起。

“你們在幹嘛?”臉上還殘存着睡意,聲音懶洋洋的。

方波:“做題,廖晚晚非得讓我做這個什麽理想型測試,一點都不準。”

“很準的!”廖晚晚又拍了張新的測試紙到陸行嶼桌上,“陸大佬,你要不要也測測?”

陸行嶼拿起那張紙,掃了一眼,課桌下的腳踩上她椅子的橫杠,将她連人帶椅子輕輕往後拖了拖。

溫書念回過頭,瞪他。

他晃了晃手裏的紙,問:“你做了?”

“沒,”廖晚晚替她回答,“念念忙着寫作業呢,她說她的理想型是她自己,陸大佬,你別打擾她,不然我們組的作業就交不了了。”

少年“哦”了一聲,扔下紙:“那我也不做了,我和她一樣。”

方波起先還一愣,反應過來,拍了拍他肩膀:“我嶼哥就是自戀哈,怪不得林槐佳那種大美女也看不上,不過學委你怎麽也這麽自戀,被傳染了?”

溫書念其實是為了遮掩随口說的。

沒想到他會學自己。

她當時有些尴尬。

好在廖晚晚及時替她說話,又臭罵了方波一頓,說美少女喜歡自己天經地義。

“我沒有理想型。”

溫書念後來其實不是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只是每次一想,大概是受到那份不靠譜的測試題的影響,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某人。

于是,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哎,你怎麽和我哥一樣啊,都這麽敷衍。”葉瓊嘆了口氣。

“那我們幹點不敷衍的事?”溫書念翻開教學講義,少女的臉色一秒垮下來。

接下來的一天,溫書念都在和她鬥智鬥勇。

這位小祖宗雖然基礎不好,但腦瓜子挺聰明的,接受能力也很強,只不過容易沒耐心。

溫書念也不指望她一天內能學會多少,盡量從簡單基礎好理解的內容講起,試圖喚醒一點點她對學習的興趣。

可惜,效果甚微。

這一天,她過得比高考前一百天還要殚精竭慮。

到了下班時間,也沒有留下吃晚飯。

不是她不餓,也不是她們家阿姨做的飯不香,而是照小祖宗那個磨人的吃飯速度,陪她吃完飯,可能地鐵都要停運了。

而且從她家小區到雲陵壹號,并不是地鐵直達的,中間還需要轉一趟公交。

她今早過來花了差不多兩小時,道阻且長。

只能盡量将吃飯時間壓縮在路上。

在趕去地鐵站的路上,她進了路邊的一家便利店,準備潦草地填飽肚子。

店內,大部分都是和她一樣趕通勤的下班族。

溫書念随便選了一盒便當,一盒鮮奶,去收銀臺排隊,輪到她時,溫若華的電話正好打過來,問她今天怎麽不在家。

找到工作的事,她只和溫書遠說過,溫書遠也暫時替她保密,她今天只顧着出來上班,都忘了怎麽應對家裏了。

一時也想不出完整的借口。

後面有人催促。

“爸,我在外面呢,等回去再說。”她趕緊挂斷電話,打開支付界面。

“刷我的吧。”

一只冷白的手先她一步,将付款碼遞到了掃碼槍下,骨骼分明的小指上,尾戒泛着清冷的光。

作者有話說:

方波:嶼哥,你好自戀。

陸行嶼:你好傻逼。

有人懂陸哥哥那句話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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