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日
◎我手很酸。◎
搬家的時間定在這周六。
溫書念開始提前收拾東西, 她要帶的東西并不多,主要是衣服,電腦, 還有給葉瓊補習用的各類資料教輔。
但一通收拾下來,她發現自己有件東西不見了。
當初陸行嶼送給她的手镯。
這是她這間屋子裏最貴重的東西, 自己當初将它鎖進書桌最下層的小抽屜, 每周都會檢查一次,上次檢查是在看房那天,她當時确認還在的, 而且剛剛取抽屜鑰匙時,鑰匙也在原位, 沒有被動過。
她蹲在桌腳旁,凝神思考了許久。
為防止自己弄錯,又将衣櫃,床頭櫃,房間內所有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甚至連床底和牆角也沒有放過,沒有手镯的影子。
“書念,真的要搬出去住嗎?”晚上吃飯時, 溫若華突然又問起她, 語氣似乎透着淡淡的無奈。
其實從小到大, 溫若華很少幹涉她的決定,在各方面來說,他都能算得上是個開明且佛系的父親, 但大概是在溫書念小時候他忙于在外工作, 錯過了最容易建立感情的年紀, 來了新杭之後, 自己又多了個弟弟,父女倆這些年的關系一直不遠不近。
“嗯,房子已經租好了,離補課的地方近,也方便一點。”她盯着碗裏的飯,沒什麽情緒地答了一句。
溫若華:“爸爸是覺得那份工作如果太遠,你可以不做,等着你之前的面試成績出來再做打算,你一個人住外面也不安全。”
“哎喲,老溫,念念都是成年人了,她自己會拿主意,”齊惠見他還有勸下去的意思,“再說現在年輕人住外面,交朋友什麽的也方便一點,不然我倆都在家,你看小盧最近都不好意思來找她了。”
看似句句都偏向她,溫書念的眉心卻不動聲色地輕蹙了一下:“齊阿姨,我們沒聯系了。”
“怎麽,他最近也忙——”
“不适合。”見她一臉詫異,溫書念聲音低了低,撚出些遺憾,小聲嘆着氣,“他好像高中都沒畢業,我們沒什麽共同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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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麽說,但人也不能光看學歷,尤其是過日子,找個有錢會照顧人的——”
“我也這麽想過,不過他最近應該也找到女朋友了,還是算了。”
齊惠尴尬地笑了笑,還想說什麽,被溫若華一個眼神止住:“行了,我就覺得他不太靠譜,過兩天讓他過來把煙酒都拿回去,不合适以後就別來往了。”
飯桌陷入一片沉寂。
溫書念默默扒了幾口飯,放下筷子,起身時,瞥了一眼面色有些難看的齊惠,腳步又停住,眼眸微彎,輕聲問道:“齊阿姨,你這兩天去過我房間嗎?”
齊惠神情滞了滞,咽下嘴裏咀嚼的飯,并沒擡頭去看她,擺了擺拿筷子的手:“沒有,沒去過,你什麽東西找不到了嗎?”
“沒有,就是覺得房間好像幹淨了不少,以為是你打掃過了。”她斂起眼角的弧度,狀似無意地答了句。
回房,嚴實地關上門。
周六,溫書念拒絕了溫若華送自己搬家,提前聯系了紀芙。
紀芙因為上次給她介紹房子失敗,這幾天愧疚得差點郁郁寡歡,恨不得立刻找機會為她肝腦塗地,接到電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正好,溫書遠這周也在家,一定要跟着一起去。
紀芙的mini停在樓下。
三人跑上跑下,終于将她的所有東西都搬上車。
臨出發前,她說自己鑰匙忘拿,又和溫書遠上了一趟樓。
齊惠正在客廳裏擦電視櫃,她勾下進門處挂鈎上的鑰匙,站在門邊,叫了聲:“齊阿姨。”
“怎麽了?”齊惠丢下抹布,正欲起身。
溫書念:“我上次說我丢了的東西,你有看到在哪嗎?”
她什麽時候說過丢東西了?
齊惠愣了愣,溫書遠疑惑又帶着幾分審視的目光直直地抛了過來。
“沒看到也沒事,這兩天能幫我找一下嗎?找到了打電話給我,我抽空回來拿。”說完,也不等齊惠過來,拍了拍溫書遠的肩,拉上厚重的防盜門。
“你什麽東西丢了?”上車後,後座的溫書遠探着腦袋問。
“手镯,金的,上面有鑽。”
紀芙:“我靠,溫書念,你什麽時候買帶鑽的手镯了,不會是c家那款吧?不會又是家教的那個小孩送的吧,你問問大小姐她們家還缺不缺傭人,我會洗衣做飯掃廁所,大小姐讓往東絕不往西。”
“......不是,是另外一個朋友。”
“盧峰?”紀芙脫口而出。
不等她無語,溫書遠先問:“盧峰是誰?”
“你爸媽之前介紹給你姐的相親對象,長得特別——”她想了想,找到了一個為他量身打造的形容詞,“猥瑣。”
又扯着溫書遠吐槽了一大堆他自作多情自不量力騷擾她的事。
“不可能是他。”吐槽完,紀芙呸了聲,“他看着就像是想空手套白狼的東西,肯定舍不得花錢送這麽貴的禮物。”
都變成東西了。
溫書念為他默哀一秒,聽她又不死心問:“所以到底是誰?你最近有新的追求者了?”
“......”
溫書念欲蓋彌彰掩飾了一路。
主要不是這事見不得人,是她太容易想入非非,要知道是陸行嶼送的,估計很快就會傳到劉妍和宋洋的耳朵裏,她倒沒那麽在意別人的看法,但就怕陸行嶼誤會,以為是她故意想和自己扯上關系。
他好像很讨厭這種暧昧的傳言。
高中年級裏不是沒有借機和他傳緋聞的女生,他每次都是絲毫不掩厭煩地讓對方閃遠點。
以前班上有女生開玩笑說他長得适合進娛樂圈演戲,溫書念在心裏默默反駁,他才不适合呢,且不說他能不能耐着性子把一部戲演完,現在娛樂圈很多都是要配合炒CP的,女演員營業的時候,他估計只會在旁邊翻白眼,然後默默舉起一個“你腦子清醒點”的牌子。
态度實在堪憂,也幸好他沒只頂着一張臉闖蕩娛樂圈。
總之,她覺得自己需要保護一下陸行嶼的清白。
下車時,依舊沒透露出半點風聲。
紀芙似乎也放棄了。
三人開始分批搬東西。
南陽花園是老小區,沒有地下停車場,地上停車位也不夠,紀芙的車停得稍微有些遠,為了防止上上下下浪費時間,她們先将東西都搬到樓梯口,再一次性搬進電梯上去。
這樣搬的過程就需要有東西卡着電梯門,但溫書念忘記用箱子卡了,拉着行李箱過去時,電梯門正好要合上,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擋,她身後一只手先按在了高她一截的門沿上。
電梯門又自動縮回去。
她以為是溫書遠,轉過頭,撞進一雙眸色深亮,眼皮懶散擡着的眼睛裏。
“陸——”
“先進去,站在門邊很危險。”他提醒。
溫書念提起箱子,往裏跨了一步,他跟着進來,電梯門很快合上。狹小的電梯裏堆滿她的東西,空間更顯逼仄,她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淺淺地落在自己身上。
“對不起。”她也不知道說什麽,莫名開口道了句歉。
男人似乎輕嘆了一聲:“手被夾到了?”
溫書念疑惑地擡起頭,這才發現他正斂眸看自己的手,手心有一道發紅的印記。
“沒有,是搬箱子弄的,等下就消了。”
他點點頭,眼裏濃稠的墨色卻沒化開:“到幾樓?”
“7樓。”
短暫的安靜之後,電梯很快停靠。
溫書念伸手将行李箱推出去,彎腰準備抱起地上的一箱書時,手腕被他輕輕握了一下:“外面站着,我來。”
他手上的紗布還沒拆。
溫書念不敢勞駕他,但已經被對方輕輕拉到了電梯門外。
他很利落地搬出了自己所有東西,整齊地堆放到門口,電梯門即将合上,溫書念伸手攔了一下。
他眼神很快掃過來。
“你不進去嗎?”溫書念搶在他開口前問。
“過來。”
她默默放下手,走過去,聽他無奈地笑了聲:“我住這一層。”
這棟樓的戶型是一梯兩戶的,自己搬進來,這一層只剩下——溫書念看向對面的702,又擡頭看了看面前眼尾挑着薄薄笑意的男人,眼裏只有震驚。
陸行嶼也被她這呆愣愣的模樣可愛到了:“我一直住這,看房的時候,葉臻雲沒和你說過嗎?”
“沒有。”
“我不知道。”怕他誤會自己有意租到他隔壁,她又小聲強調了一句。
“行吧,不知道。”陸行嶼不再逗她,“能先把門開開嗎?我幫你把東西搬進去。”
溫書念“哦” 了一聲,看他背過身,開始輸密碼。
“書放在地上就行。”入住前,應該有家政專門過來打掃過,推開門入目是清清爽爽一塵不染,就連客廳的大理石磚都亮得可以照出人影。
陸行嶼按她說的放好東西。
“溫書念,你這都帶的什麽東西,死沉死沉,還有這小卡片,外賣送的?你怎麽也不丢?”
東西沒搬完,為方便出入,她們進來後門并沒關上。
紀芙的聲音洪亮地就闖了進來,連帶着那噔噔的腳步聲,殺氣騰騰,然而剛進門,她手裏的箱子啪一下砸在地上。
“陸行嶼?”她看着被客廳光線映照得清晰的面容,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溫書念怕她說出什麽讓自己追悔莫及的話,趕緊走過去,挪開砸在地上的另一個書箱,讓出玄關過道,朝男人遞去一個拜托的眼神。
陸行嶼知道她這是在趕自己走了,本來還想聽聽這兩人要說什麽不為人知的話,但低頭瞟見箱子上那張“天天開心”的卡片,還是配合地點了點頭。
待溫書遠後腳進來,門“砰”一聲關上。
“溫書念,好啊,你們倆果然有一腿,我就知道你上次是在忽悠我!”客廳裏,響起她震耳欲聾的聲音。
溫書念無奈:“沒有。”
“沒有你搬來他隔壁,”紀芙打死都不信,“我剛才可看到他進去了啊,你們是不是打算一三五住你家,二四六住他家。”
“那周日呢?”
“周日,你別想轉移話題,你老實交代,你們現在進展到哪一步了?牽手,接吻,還是滾床——”
“你別亂說。”溫書念都佩服她的腦補能力,“我弟還在這呢。”
“那怎麽了?談戀愛不能說嗎,小遠,你們班沒有談戀愛的嗎?”她反問。
溫書遠思緒還定格在剛剛進門和自己對視了一眼的男人那張臉上:“有。”
“聽到沒有,現在高中生談戀愛的多了去了,”紀芙完全不在意還有個未成年,“你們什麽時候好上的,坦白從寬。”
“真沒有,我也是今天在電梯裏碰到才知道他住在這,還有你小點聲,”她不知道這裏的隔音怎麽樣,“萬一被他聽到——”
“聽到就聽到呗,他說不定偷着樂。”
“......”
溫書念放棄和她交流,進房間整理起東西,又和溫書遠下樓,去門口超市買了一些日用品。
布置完一切。
紀芙也過了那股激動的勁,癱在沙發上:“書念,我餓了,我們出去吃飯吧。”
溫書念看了眼窗外被潑上濃郁金色的天空,是到了飯點,坐到她身邊問:“你想吃什麽?我請你們去吃。”
“火鍋,烤肉,要不小龍蝦吧,麻辣蒜蓉十三香各來兩斤,配啤酒,就是一個爽!”
溫書念打開手機查了查,附近正好有一家美食街,小龍蝦館占了半條街,又轉頭問溫書遠:“可以嗎?”
溫書遠點頭。
她回房紮了個清爽的丸子頭,準備出門。
“等下,要不要叫上陸行嶼一起啊?”紀芙突然又叫住她。
溫書念一直惦記着要請他吃飯的事,但就是找不到好的時機開口,今天倒是個好機會,就是不知道他介不介意她帶上朋友一起。
“我去問問。”
“姐,我去——”溫書遠反應過來她們在說隔壁的那個男人,剛準備起身,又被紀芙一把拽住。
“小孩不要管大人的事,讓你姐去。”
溫書念第一次主動敲男人的門,還是有些緊張的,深吸了一口氣,擡手叩了幾下,才發現門上有門鈴,猶豫着要不要再按一下。
門開了。
男人應該是剛洗過澡,身上換了一件黑白豎條紋的T恤,下身是一件休閑灰色運動褲,黑發還濕漉漉的,水珠順着耳側蜿蜒到下巴上,往下墜。
他這是不打算出門了?
“怎麽了?”陸行嶼的聲音落到她耳邊。
溫書念眸光動了動:“我是想問你今晚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飯,如果沒空——”
“有空。不過你需要等我一下,可以嗎?”他松開門把,側了側身,溫書念朝裏望了一眼。
正對玄關處的沙發茶幾上放着瓶瓶罐罐還有紗布。
又低頭看向他的手,傷口比之前稍微好一點了,但估計是沾到水的原因,結痂又有點裂開,隐隐發白。
“我幫你吧。”
“好。”
和自己那套的格局一樣,只不過他裝修得偏冷感,硬裝軟裝都是不同深淺度的灰,顯得十分協調,簡潔且幹淨。
她習慣性地就要脫鞋,被他攔住:“不用脫。”
“可是會踩髒的。”
她今天跑上跑下,鞋底肯定都髒死了。
陸行嶼見她一臉執拗,默嘆了口氣,從鞋櫃裏拿了一雙拖鞋,放在她腳邊。
和他腳上那雙一樣,大號的。
“我——”
“新的,穿上,地很涼。”猜到她想說什麽,他不容置喙地打斷。
溫書念乖乖穿上,走到沙發旁,在他身邊坐下。
他拿過旁邊的幹毛巾,不緊不慢地揉着潮濕的頭發,将手腕随意地搭在膝蓋上。
溫書念看了一遍那些藥,依次擰開,輕輕握住他手指。
應該是剛洗完澡,他指尖有些熱。
她不敢握太緊,抹上藥,擡眸悄悄觀察他的臉色,依舊是散漫冷淡的,看不出一點疼痛,她心又寬了寬。
包紮完,男人丢掉手上半濕的毛巾,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吧。”
“你頭發還沒吹。”她坐在那,淺褐色的眼眸融進了夕陽的光,就那麽溫和又平靜地看着他。
陸行嶼又放下鑰匙,走到陽臺上,插上丢在洗衣臺上的吹風機。
明明才剛包紮好,他又用受傷的那只手去揉頭發,紗布肯定又弄濕了。
他總這麽不注意,傷才好得這樣慢。
溫書念突然有點生氣,踩着不合腳的拖鞋過去。
陸行嶼轉過身:“怎麽了?”
“你能不能——”算了,他那只手肯定是肌肉記憶,溫書念想了想還是不那麽殘忍讓他用一只手吹,“我幫你。”
然而當她接過對方手上的吹風機。
突然發現這個提議似乎有點不自量力。
“怎麽了?”
“你能不能把頭低下來?我夠不着。”
陸行嶼偏過頭,很輕地笑了一聲。
“你——”
“知道了。”他舔了舔唇,配合地彎下腰。
貌似還是有點高。
她皺了皺眉:“你再低一點,我手很酸。”
陸行嶼拿下她手裏的吹風機,放到洗衣臺上,又拎過旁邊的一件外套,鋪在臺面上:“坐上去。”
溫書念用目光估測了一下洗衣臺的高度,覺得他是在為難自己,爬,她可能可以爬上去。
但那樣太有損形象了。
“不吹了,你自己——”話音未落,她腰被他手臂突然收緊,輕輕一提,抱了上去。
腳上大號的拖鞋“啪啪”兩聲掉落。
他很快松開手,懶懶地搭在她腿側的臺面邊沿,俯身湊近,朗眉星目掩在半濕的黑發下彎起一抹肆意的弧度:“這樣,夠得着了嗎?”
作者有話說:
大肥章來了~女鵝,這麽好的機會,快拿你的吹風機敲他腦袋!
陸行嶼:?你不要教壞她。
後媽不用擔心,只是愛占小便宜,書書完全可以自己應對,她其實不是很單純的小白花,挺擅長借勢和明哲保身,否則也不能童年在小鎮上過得平安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