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四日

◎天亮前肯定抱你回去。◎

一開始, 陸行嶼只是想給自己謀點福利,但他發現她乖乖照做之後,得益的好像并不是自己。

這天晚上, 他洗完澡,剛走到門邊就聽到裏面葉瓊煩人的聲音:“溫老師, 再玩一局好不好?”

門也不敲了, 直接推門進去。

兩人正并排坐在床上,煩人精正抱着她手臂,整個人往她身上又蹭又靠。

“幾點了, 還不回去睡覺?”他視線瞥到她被蹭開的睡衣領口,聲音沉冷地教訓了一句。

葉瓊最煩他這種教訓人的姿态, 有溫書念在,也不懼,擡頭瞪他回嗆道:“你管我,倒是你,大晚上随随便便進女生房間, 流氓,色鬼。”

“這是我女朋友房間。”他宣誓主權。

“女朋友了有什麽了不起,這還是我老師房間呢, ”葉瓊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你們又沒有結婚, 反正就是不能進,你快點出去,談戀愛也要保持距離的好不好?”

陸行嶼是真想揍她了, 但溫書念在, 又暫時只能咬牙先忍着:“誰和你說的?”

“溫老師啊。”她理直氣壯。

漆黑深邃的目光緩緩落到溫書念身上。

溫書念真的冤枉, 自己這話是專門說給小祖宗聽的, 而且自己會這麽說是最近小祖宗總和她八卦學校裏誰和誰又談戀愛了,還被老師發現叫了家長。

溫書念怕她小小年紀有樣學樣誤入歧途,就教育她現在這個年紀的正事是學習,不能談戀愛。

她又問那什麽時候能談。

溫書念說成年後,但談戀愛期間也要注意保護好自己,不能輕易地讓對方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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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初衷是善意的提醒,沒想到現在先成了打臉她男朋友的令箭。

“不是,我——”

兩道目光齊刷刷地看來,她想解釋又發現無從開口,畢竟總不能當着葉瓊的面跟他走或者說今晚你留下。

言傳身教,重要的不就是身教嗎?

陸行嶼也看出了她的為難,聲音緩了緩:“行了,我等下就走。”說完,又不耐煩地看向葉瓊,“很晚了,你也趕緊下來,回去睡覺。”

“我不。”葉瓊故意氣他似的,麻溜地鑽進被子裏,“我今晚和溫老師睡,她答應了。”

陸行嶼眉心蹙了蹙。

溫書念頂着那道有如實質的視線,心虛地低下頭:“我是答應她了,今天她寫完了三張卷子,昨天記得二十組單詞也全部默對了。”

“不過——”她猶豫片刻,“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玩一局游戲再回去?”

“不行不行!”陸行嶼沒發話,葉瓊一骨碌坐了起來,“溫老師,他很菜的,我們不要帶他玩!!”

“......”

空氣驀地沉寂下來,同時彌漫着一股焦灼。

溫書念有種現在丢個火星子都能點炸兄妹倆的感覺,悄悄擡眸瞄了眼男人,神色淡漠無瀾。

暴風雨的前兆?

溫書念試探着開口:“陸行嶼——”

“嗯,不玩,你們也別玩了,早點睡吧。”他淡淡地叮囑了一句,輕手輕腳地帶上房門。

房間陷入夜色的安寧。

關掉燈,很适合入眠的環境,旁邊很快傳來小祖宗綿長均勻的呼吸,但溫書念閉着眼放空大腦卻怎麽也睡不着。

掙紮良久,她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起身,摸黑走到另一個房間的門前,輕輕按下門把。

推開門,男人不在卧室裏。

燈全熄着,但窗簾大開,大片皎潔的月光傾瀉而入,将房間照得清晰,也在她視野裏映照出外面陽臺上熟悉的身影,背對着房間內,一只手小臂搭在玻璃護欄上,另一只手插在褲袋裏,低着頭,整個人被夜色襯得有些清冷。

這麽晚不睡覺站在陽臺上幹嘛?

溫書念快步走過去,推開玻璃門。

陸行嶼在聽到身後的動靜想回過頭時,一雙手突然從背後摟上了他的腰,溫軟的氣息瞬間貼上來。

他心猛地悸了一下,僵在那,直到指間的一截煙灰掉落,在他手背燙出一小片紅才回過神。

心跳得有些酸疼,但胸腔被眷戀的氣息填得很滿。

他摁滅煙,輕輕拉開腰間交疊的小手,轉過身,彎腰打量着她的神色:“怎麽了?葉瓊欺負你了?”

溫書念搖搖頭。

“那是睡不着?”他握住她微涼的手,輕輕捏了捏軟膩的指尖。

“算是。”

“什麽叫算是,這麽勉強?”

他好像非要揪着她問個水落石出,溫書念也懶得遮掩了:“因為怕你生氣了。”

“這樣啊,怕我生氣就過來投懷送抱,”他調子撚得又輕又緩,落在夜色裏懶洋洋的,似乎又在認真思考,片刻後,深亮的眸光撞入她眼中,“那我真的很生氣,溫書念,抱一下可能都消不了氣。”

溫書念:“那你想?”

他低下頭,血色潤澤的薄唇被清冷剔透的月色勾勒得誘人。

溫書念懂了,雙手攀上他脖子,踮起腳尖,閉上眼。

下一秒,那帶着淡淡煙草味的溫熱氣息倏然遠離了,她失重地腳下一空,睜開眼。

“你——”

“鞋子不穿就亂跑?”

他教訓了一句,抱着她往房間裏走,将人放到床上後,溫熱的掌心覆上她腳背,“這麽涼。”

“還,還好。”

從來沒有人給自己暖過腳,溫書念抱着膝蓋想縮回,又被他輕輕敲了下額頭,“這麽好騙的嗎?”

“?”

溫書念後知後覺:“你沒生氣?”

他忍不住笑得肩膀抖了抖:“嗯,哪有那麽容易生氣?”

“可是你在陽臺抽煙。”

抽了還不止一根,她看到地上零零散散的煙蒂,說不上原因,那一刻,心突然抽得好疼。

“那是因為想你。”陸行嶼悠悠嘆了口氣,其實自己讓她留個門也不是非要做點什麽不要臉的事,就是工作一整天見不到她,晚上回來她還經常被葉瓊霸占着,自己想抱抱她,單獨說幾句貼心話都找不到機會。

他很想她,雖然近在身邊,還是控制不住地想。

他甚至都懷疑自己前幾年是真實過過來的嗎?

“你想我嗎?”陸行嶼看她呆住,摟着人躺下。

溫書念往他懷裏貼了貼,聲音悶在他胸口:“想的,不過我過一會兒得回去,不然萬一葉瓊醒來——”

“知道。”明明是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搞得和偷情一樣。

陸行嶼捏着她下巴,低下頭,在她唇上懲罰地咬了一口,溫書念聽話地沒躲,任他親完退開,舔了舔有些發麻的唇,小聲問:“你在怪我嗎?”

“沒有,你和她說的那些挺有道理的。”

“其實我——”

“先聽我說,”陸行嶼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我應該沒和你說過我家裏的情況,我媽在葉瓊很小的時候就抛下她了,從小到大沒有人教她有關女性的生理知識,她現在越來越大,有些界限,該注意小心的地方,我不是那麽懂,也開不了口,她也不可能會來問我。”

女生發育期的尴尬和羞恥心是遠超于男生的。

溫書念不是沒有體驗過,以前第一次胸部發育她都很害怕被人看出來,恨不得駝着背走路,後來齊惠發現不對勁,領着她去買了內衣,又和她說了很多話,她才慢慢克服這種心理上的異樣感。

“好,我會教她的。”溫書念答應他,“不過你媽媽的事——”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自己提起,溫書念也不想隐瞞他,“其實我知道。”

“葉瓊和你說的?”

“嗯,她說你和她...不是一個爸爸生的是嗎?”溫書念擡起頭,小心打量着他溫和沉默的神色,“對不起,你不想說的話我以後不會提。”

“沒有不想說。”陸行嶼把人往懷裏摟緊,親了親她泛紅的耳尖,“之前沒告訴你是怕葉瓊不高興,她很讨厭別人提起她媽媽,既然她告訴你了,那就沒關系,我們确實不是一個爸生的。”

“我媽在嫁給我爸以前有個青梅竹馬的初戀,大學畢業兩人已經要談婚論嫁了,但我媽家裏出了點事,我外公替人擔保借錢辦廠,結果廠子沒辦成,那人卷款跑了,我媽家一下就背上了一大筆債務,她和初戀就分手了。”

“分手後,我媽初戀出國了,我外公四處躲債,我媽孤身一人來新杭,找了一家財經報社的工作,她和我爸就是一次采訪中認識的,我媽當時只是一個助理,但我爸一眼就相中她了,後來這戀愛怎麽談的我不知道,我爸就準備娶她。”

“當時我爺爺死也不同意,他早就給我爸安排好結婚對象了,但我爸執意要娶我媽,還幫她還清了家裏的債,最後我爸和我爺爺鬧翻,從家裏遷走了戶口,如願以償結了婚,婚後兩人的感情也很好。”

那幾年,陸行嶼是親身體會過這種家庭的幸福的。

只不過太美好的東西往往如同昙花一現。

“後來我媽初戀回國了,兩人不知怎麽又暗中聯系上,我媽出軌了,我爸很生氣,但還是希望她能和那個男人斬斷聯系好好和自己過日子,可我媽不願意,寧可放棄自己喜歡的工作,甚至算計我爸的生意,用各種方法逼他離婚,最後我爸不得不同意,她和那個男人走了,但沒到兩年突然又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小孩,直接丢在我家的別墅外的院子裏,自己走了。”

雖然有過這一類新聞,但溫書念還是很難想象會有母親丢掉自己的孩子,也怪不得葉瓊那麽讨厭她。

她聽得心莫名一顫:“是她和那個男人的孩子嗎?”

“嗯,要不是家裏阿姨及時發現,孩子說不定都被人抱走了。”

“那你爸怎麽不送到派出所或者福利院?他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還——”戴綠帽這種說法太難聽,溫書念欲言又止。

陸行嶼:“可能他太愛我媽了吧。”

“可這已經失去原則了。”

以前陸行嶼也非常不理解,甚至葉敏走後,他還一度看不起陸見山,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個女人,何況他在商場上那麽運籌帷幄精于算計的一個人,卻在感情裏輸得如此慘烈,最後還不願意權衡利弊出局。

真是糊塗又窩囊。

直到後來,他在某個陽光正好的清晨看見一個女孩。

那女孩穿着和大家一樣的二中校服,束着清爽乖巧的馬尾,旁邊的女生挽着她說說笑笑,她眼角微彎,表情始終溫和而疏離。

那一刻,他第一次在球場下感覺到了心跳加速。

而後,在漫長的一個個她擅自跑進自己夢裏的夜晚,他好像慢慢地理解了陸見山,有的人,光是出現,就注定不可取代了。

他低頭望着懷裏的人,輕輕吻着她發心:“溫書念,有些人的心動是沒有原則的,愛情也沒有邏輯。”

否則,這世上為什麽有明知愛而不得卻還泥潭深陷的人,或許他們不是沒有掙紮放棄過,但就是逃不脫。

除了這個,無法解釋。

溫書念悶悶地“嗯”了一聲:“那你媽後來是怎麽去世的?”

“生病,胰腺癌,可能是報應吧,那個男的丢下她跑了,病危電話打到我爸這裏,我爸着急趕過去見她,結果路上出了車禍。”

“現在還在醫院?”溫書念記得葉瓊和她提過兩次了。

“嗯。”

“還能醒過來嗎?”

“不知道。”陸行嶼閉了閉眼,“其實醒不過來也挺好,否則他可能接受不了我媽已經去世了。”

女孩抱緊他的腰,胸前有淡淡的濕意暈開。

陸行嶼伸手輕輕抹了抹:“怎麽還哭了?溫書念,可不許為別人掉眼淚啊。”

他這麽一說,她更忍不住了,把頭埋得更深,咬着唇嗚咽聲全悶在喉嚨裏。

陸行嶼拿她沒轍,輕輕拍着她的背:“要哭就哭出來,容易憋壞。”

她搖搖頭,肩膀顫着。

陸行嶼郁悶地嘆了口氣,等到她哭聲漸歇,才溫柔又小心翼翼地撩開被眼淚黏在臉上長發,低頭親了親她紅腫的眼眶:“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那我...以後也會,發現。”她悶啞的聲音抽噎着,見他盯着自己,又推開他的臉,“別看,我要回去了。”

撐着他手臂就要爬起來。

陸行嶼扣着她的腰不放:“你确定你現在回去,萬一吵醒葉瓊能解釋你這被欺負狠了的樣子?”

“?”

可是不回去更不好解釋吧。

陸行嶼看她一副難以抉擇的模樣,伸手扯過被子,擁着人躺進被窩,“睡吧,睡着我抱你回去。”

溫書念還沒察覺到自己被忽悠,怔怔地閉上眼,片刻後,又睜開:“陸行嶼,你是不是沒打算讓我回去?”

“怎麽會,天亮前肯定抱你回去。”

“好。”溫書念被哄住,指尖輕輕撫了撫他高挺的鼻梁,“陸行嶼——”

“還準備幹嘛?”

“不幹嘛,看看你,你長得像你媽媽還是你爸爸?”

陸行嶼捏住她點火作亂的手:“怎麽,看我是薄情寡義還是癡心不悔?”

“...不是。”

“誰都不像,但只要你不離開我,我就願意随時為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哪有人用這種追随信仰的詞表達愛情的。

溫書念皺了皺眉,臉頰被男人的大手捏住,臉側的軟肉輕輕凹出兩個小窩。

“你——”

陸行嶼眸光晦暗地看着她:“不許反悔。”

“什麽啊?”

“你上次說跟我一輩子的話。”

“?”他在想什麽啊,自己哪有要反悔,不會是自己遲疑了一下沒理他。

溫書念拍開他的手:“沒有反悔,我只是在想你什麽時候帶你回去見我爸媽。”

“終于舍得給我名分了?”

“...…”

自己有把他當地下情人嗎?

溫書念:“你什麽時候有空?”

“随時,看你安排。”

作者有話說:

陸家的情種是有點遺傳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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