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元旦晚會
十二月末這天, 籌備已久的元旦晚會終于舉辦。
學生從早上起就有些心浮氣躁,一直到下午放課,任課老師宣布晚自習取消, 晚飯後到學校大禮堂中觀看元旦晚會, 浮躁的情緒終于爆發。
他們沉悶學習了很久, 遇上這種大型娛樂活動難免有些失控。
夜幕降臨,姜予年順着人流湧進學校禮堂, 這裏燈火通明,淡橘色光芒并不刺眼,寬敞的舞臺上邊挂着喜慶的紅燈籠,燈芯燃着, 紅光瑩瑩。
中央與左右懸着三個孔洞,吐出細長沙漏般的金光,照耀在舞臺中心, 背景則是偏暗的藍紫色。
姜予年來得不算晚,裏邊已經熙熙攘攘坐了大半人, 只是正常音量與身邊人讨論的聲音凝聚起來都嗡嗡地吵人耳朵。
他走到前排中間,這片視角極佳的位置是老王抽簽抽來的。
“哥, 來了?”韓舉擡頭一看,嘴角頓時微微抽動。
青年白色休閑襯衫,外邊一件純黑飛行員夾克, 同色休閑褲包裹住長腿,下邊是黑白條紋運動鞋,渾然一種簡潔利落的帥。
這身衣着許多人都無法撐起, 他卻穿得恰到好處。
他沒有提拉鏈,線條流暢的下颌、修長的脖頸與白襯衫相襯,荷爾蒙仿佛随時能從潔白的襯衫下噴薄而出, 隐隐有些勾人,令人臉熱心跳,無所适從。
姜予年來前還特意去了趟校外,打理一頭碎發。
“我去,你這身行頭,”韓舉唏噓,“我要是抱抱小熊,看到你第一眼連孩子啥名都想好了。”
“大晚上的別講鬼故事。”
“艹,”韓舉笑罵一聲,拍拍身側座位,“你快坐下,多少人往這邊看。本來過道就窄,你把人勾過來要聯系方式了,我還怎麽出去?”
姜予年坐到他旁邊,目視前方,這個地方正對舞臺,屬于禮堂中的黃金地段了。
抱抱小熊一登場,他就能望見。
過了不久,現場燈光被調為耀目的白色,揮灑在一身禮服正裝登臺的四名主持人身上,他們手持臺詞與節目表,站到立式話筒前。
“2032年的鐘聲即将響起,今晚我們歡聚一堂……”
例行的開場白過後,所有燈光熄滅,主持人撤去的同時,第一個節目的表演者也拾級上臺。
這是一曲自彈自唱。
伴随着撩動吉他弦的聲音,暗色的燈光宛如一層輕紗,籠在那人身上。
姜予年靜默坐在臺下,他面色平靜如常,周圍頻頻有人看他,甚至趁着燈光亮起時鏡頭對準他拍照。
他心裏毫無波瀾,只是聞見身上淡淡的橙味時,擂鼓般的心跳愈來愈快。
砰,砰,砰……
一聲接着一聲。
舞臺上的表演精彩紛呈,可他就像被屏蔽了五感,看走馬燈一般。
時間像是被拉得很長,淌得很慢很慢,也像是被裝了加速器,瞬息已是半個小時過去,卻仿佛才是一眨眼的功夫。
“下面有請一班女生為我們帶來古典舞《昭月》。”
游離在外的思緒驟然回籠,姜予年全神貫注看向舞臺,靜靜地等待。
燈光全暗了,不漏一絲光亮。
黑暗中腳步聲響起,漸次靠近又停歇。
咚,咚,咚……
姜予年擡手想捂住作亂的心髒,結果手抵在胸膛上了才發現,是虛握成拳的。
靜默黑暗了不知道多久,黯淡的燈光亮起,當人意識到開始有微末的亮光後,驀地光芒大盛。
流光溢彩,懸挂的燈籠更紅了,細碎流沙般的金光從頂上‘漏鬥’絲滑地彙聚在舞臺中央。
“不是吧!”
“我去!這這……這不是那天看的《昭月》啊!”
“這就是一班可勁兒藏着的秘密節目?”
韓舉錯愕到瞠目結舌:“這這?抱抱小熊他……”
姜予年也有幾分愣怔。
舞臺上,十人背身而站,身穿黃紅配色單袖上衣,上邊繡着龍紋與祥雲,下邊則是喜慶正紅色的寬松長褲,衣料質地絲滑得能反光。
姜予年久久沒有回過神。
這些人中,站在左邊的領舞足有一米八,其餘人也有一米七往上,骨架較大,應該……不會是女生。
他深吸口氣,腦海中掠過兩人之前的對話。
他日我若為青帝:小熊姐姐,我家裏一直是把我當男孩子養的,我可能跟你預想的很不一樣。
抱抱小熊:沒事的,小陛下要自信些,其實我家裏邊也把我當男孩子養,說不定我們在現實裏也有很多相似點。
他日我若為青帝:那我就放心了。
如今反過頭去看,當時他在向抱抱小熊傳達他是男生的事實,而抱抱小熊也同樣是這個意思,只是他沒有察覺到。
男生……其實也沒有關系的。
他喜歡的是抱抱小熊,僅此而已。
千頭萬緒在大腦裏湧過,實際上僅過去了兩秒。
姜予年目光死鎖着舞臺,他們都背身站着,孔雀胸針一絲都沒有漏出,他不确定哪個是抱抱小熊。
但他心裏有某種偏向,認為站在左側身高一米八,膚色冷白的領舞……
姜予年沒有注意到,他身旁韓舉的手機微微震動。
【高質量人類會所】
韓舉:網戀一年多,不知大嫂是男郎。
秦城:我去!那……那計劃還繼續嗎?
韓舉:我看我哥沒有什麽反應,應該是接受良好,繼續吧。
秦城:行,那我開始安排。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悠揚熟悉的曲調響起,不知道是琴是笛,一下子攝住人的心魄,舞臺上穿着單袖表演服的人開始有節奏地抖肩。
他們終于轉過身。
眼前的畫面像是被一幀一幀緩慢播放,那熟悉的綠意一經出現,姜予年心懸了起來,嗓子眼仿佛被蜜蜂堵住,耳鳴、喉澀、心慌、氣短,視線卻下意識地捕捉住了那抹瑩亮的綠。
果然是左側那名領舞,那名領舞他……
領舞從容轉身,各色光輝在他身上映照,燃起的燈籠為他的下颌灑上一層溫暖的橘紅,又将他的耳垂染上一層橘粉。卻不難看出他通透的冷白膚色,以及出挑的五官。
種種組合成一張姜予年做夢都忘不了的臉。
明明該是簡單利落的一個轉身,可流年卻淌得慢極了。
姜予年紊亂的思緒變慢,擁擁堵堵擠在腦海,迫得他大腦快要爆炸。
他的視線存在感太過強烈,禇臨察覺到了。
清瘦的青年腰杆挺直,他站在舞臺中心,絢麗奪目的光彩落在身上,火紅色的表演服好像某種情感在怒放。
一年以來,所有的情緒都有了宣洩的口子。
他順着節奏感極強的音樂開始舞動,明明是一曲人人聽膩了耳朵的廣場舞,偏他跳出了赤誠,熱烈,一往無前。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
“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
全場驚呼,随着一個人跳下座椅跟着搖擺,其餘人也坐不住了,整個禮堂的房頂都快被音浪掀開。
“啊啊啊啊這一手也太騷了吧!”
“悠悠的唱着最選的民族風,讓愛卷走所有的塵埃!”
“喲啦啦呵啦呗,伊啦嗦啦呵啦呗呀。”
學生嗨上天,校領導震怒。
“誰把這個節目給審核通過的?”
“這叫古典舞?”
周圍的人都在縱情躍動,姜予年的世界裏卻一切消聲,他幾乎凝成一尊雕像,內裏翻湧的驚濤飓浪無人得知。
過往的一切山呼海嘯般沖上大腦,耳鳴感達到頂峰。
他直直地看着舞臺,神情複雜至極。
察覺到姜予年的視線依舊粘在身上,禇臨丢棄掉窘迫不自在,唇角微勾,不閃不避與他對視,向來冷淡的人此時灼熱得像是火焰。
他目光清澈冷靜。
人無我有,人有我優。
姜予年會跳廣場舞,他也會,如果可以的話,他想陪小陛下跳一輩子。
姜予年覺得自己有點頂不住了。
一旁的韓舉傻眼,擔憂地喊他,姜予年總算有了反應,卻是驟然往後陷進座椅裏,像是重病突發的人一瞬間卸了力。
“哥!哥?你別吓我啊哥!”
姜予年手指動了動,氣若游絲:“小舉啊。”
“哎,哥你說,我聽着呢。”韓舉橫握住他的手,活像病床前頭的大孝子。
姜予年清朗的聲音透着嘶啞:“聽我一句勸。”
韓舉緊張地盯着他,生怕他突然昏厥過去,等待他的後話。
“千萬不要網戀。”
“害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