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非我族類
為了緩解尴尬,店家小哥“盒盒盒”地笑了一串兒,然後跟我說事兒:“打擾您哈,咱們上次約本不是留過聯系方式嘛,然後還是上次跟你一起玩的那幾個人,約了下周一晚上的場子。您看下周一晚上您還有空……”
“下周一啊,下周一肯定不行,”我說,“下周一我朋友最喜歡的歌手來N市開演唱會,她好不容易搶到門票,肯定不會有時間了。”
小哥忙道:“沒事沒事,他們說你來就行。”
之後一細聊我才知道,小哥所謂的“他們說”,實際上就是“思思說”。
上次玩《大難咒》的時候我也感覺到了,他們那個小團體,實際是以思思為核心的。
女神和思思顯然是一對閨蜜。其中女神在這對閨蜜中扮演了那個“沒有主見”、“惟命是從”的角色;而思思就像一個驕縱慣了的貴千金,喜歡安排一切、掌控一切,讓所有人都聽自己指揮。
阿奇應該是跟着女神來的,二人很可能是戀人關系,但又有點像那種不能公開的地下戀情——因為思思調侃他們時,他們看起來很緊張。
我對他倆的關系有三種猜測:
①同部門內的辦公室戀情
②女神家的高門楣瞧不上窮小子阿奇
③德國骨科
而陳先生,很顯然,本來不屬于這個團體。
是因為原本思思約的人遲到,所以才臨時拉他來頂包。
但是既然只因為一次遲到,思思就打電話說“以後你都不用來了”、“我随便就能找個人頂上來”,那麽這個“遲到的人”應該也不重要,至少不可能是思思的戀人。
甚至很可能,和陳先生一樣,是一個“随随便便”就能被叫來的人。
可以确定的是,陳先生其實根本不想來參加這場游戲。他沒有收思思發在聊天軟件的紅包,到場之後也長時間地板着張臉,甚至在“天牢”時直接要求我陪他耗耗時間,說他不想太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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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到底為什麽來呢?
因為思思打開了“購物軟件”。目測是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錢。
所以在游戲開始時我一直覺得他是個鴨子,直到他告訴我他有正經工作。
這兩周過去,因工作聯系,我也算對陳先生有了較為深入的了解,甚至連他的家庭背景都不小心套出來了。
就我粗略感覺,他雖然缺錢,但尚有幾分傲骨在,應該不至于會靠色相賺錢。
那他這到底是幹嘛呢?他是有手持身份證的果照在思思手上嗎?除此以外我不覺得有什麽能把他逼到這個份上啊。
當然,在公司我肯定是沒膽子直接問他這些的,我跟他根本不是那種能閑聊的關系,僅僅是罵人和挨罵的關系而已。
但是如果是在游戲場合,大家都是花錢來玩的,那他就沒理由在我面前擺前輩的架子,我或許可以旁敲側擊一下。
我還記得思思說過陳先生“還要陪玩三次”,所以這次劇本殺,陳先生應該還會參加。
由于好奇心作祟,加上取材之心不死,我很快就答應了店家小哥的邀請。
小哥長長地松了口氣:“太好了,周一晚上的場子可太難湊人了。那個思思小姐又是嫌四人局沒意思,又跟一般人玩不到一塊兒去,就只說跟你一起玩的那場氣氛挺好——除了你的那個侍衛朋友老不說話以外,其他都挺好的。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給你打電話,你能來可真是幫了大忙了。”
我忙問:“那能給我優惠點嗎?”
小哥說:“可以送你包薯片。”
結果我唯一能提的要求就是,我不想再玩恐怖本子了。
上次《大難咒》玩完我真是連做了好幾天噩夢——雖然做噩夢對我來說還挺常見的,但每次因受驚吓而做的噩夢,都比一般噩夢更令人疲憊,那覺睡了就跟沒睡似的。
然後店家小哥就說這個好說,他馬上去幫我溝通。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周日晚上我心情不錯。
主要因為下午那位龍同學,好像越來越上道了。
畢竟距離他高考已經越來越近,他顯然也着急了,開始拿卷子讓我給他講。
我倒不是很焦慮,因為本人當年差不多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被化學老師揪去惡補,最後考了高分的。
所以我就給他講了我的光輝歷史,告訴他一切都來得及,但是不要只寄希望于課上這兩小時。
一定要去借班上優等生的筆記,抄也好、拍照也好,一定要搞到手然後背進腦子裏,我們課上的任務絕不是重複去講那些基礎知識,而是要搞清楚那些知識要怎麽去用、怎麽去解題。
從這孩子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所以當我到家時,碩碩會發現我正開心地哼着小調。
她也正開心着,桌上擺滿了她為明晚的演唱會準備的手幅、發箍、熒光棒還有應援字牌。
我連連搖頭——平時讓她戴一下可愛的發箍就跟要她的命一樣,現在她竟要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戴這種醜不拉幾的東西。
而且她還在上學,沒什麽收入,又向來不願意向我借錢,買這個門票真是省吃儉用了好久。
我一邊換鞋一邊随口問了一句:“整這麽隆重?你這演唱會到底花了多少錢啊?”
碩碩說:“我沒買太近的位子,也就花了700多塊錢吧。”
我當場瞳孔地震:“你瘋了啊?”
碩碩據理力争:“這錢花得值啊,我粉的可是頂流好嘛!這是花錢買享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買不到票還痛哭流涕呢!”
“所以你就早飯不吃、水果不吃地攢了這麽久?”我真是人都傻了,“我這段時間都沒空回來做飯,你不會午飯晚飯也沒正常吃吧?”
“不至于不至于,”她一邊糊弄我,一邊想辦法轉移話題,“你今天怎麽那麽開心?有啥喜事嗎?”
“今天學生挺配合——不是,你不能這樣啊,你這麽傷害自己身體就為了買一個‘不太近的位子’?你這是圖……”
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繼續打馬虎眼:“哦哦,我還以為你明天休息日有啥好安排呢。”
看她明顯聽不進去我講話,我也就放棄了。反正演唱會也不是天天有的,她的精神世界,也不是我一介凡人能理解的。
我嘆了口氣坐到桌邊去,應她道:“确實也有比較期待的安排——你還記得上次一起玩劇本殺的那幾個人嗎?他們又邀請我了。”
碩碩手上一頓,擡頭看向我:“你同意了?”
“嗯啊,我覺得還挺好玩的。”我悠哉地玩着她的熒光發箍,“雖然上次被騙得很慘,但現在我也算知道一些套路了,這次絕對不會那麽容易上當了!”
碩碩卻停下了手上的活兒,眉頭緊皺:“你還敢去啊,你不覺得那幾個人烏煙瘴氣的嗎?”
碩碩會說出這話來,我倒是完全沒想到的。
她向來不會對別人的選擇和愛好多加評判——我估計就算她在馬路上看見一個人用狗繩牽着另一個人走,她都會覺得理解萬歲。
我條件反射地覺得她說的是陳先生:“你是說那個青樓女吧,他其實不是什麽……”
“他倒還好,雖然也挺讓人不舒服,”碩碩說着撓撓頭,“但主要還是另外三個人……我也說不出來那個感覺,反正就感覺跟我們不是一類人。”
一般人很難理解碩碩說出這種話帶給我的驚悚感。
我一直認為碩碩是一個和世界有“壁”的人,她很難感知其他人的需求和情緒,情商奇低,甚至有時還會顯得有點小自私。
如果連她都覺得那三個人“烏煙瘴氣”、“非我族類”,那可能得是人鬼之分吧?
而我自诩高情商,甚至還全程格外關注他們幾個的微表情,可我竟沒有絲毫這方面的感知?
這合理嗎?
碩碩倒也沒強硬地阻止我去參加這場游戲,但我幾乎是不得不格外關注她給我的建議。
不僅是因為她很少說出類似的話來,還因為,她畢竟是我媽選中的女人。
為什麽只要是和碩碩一起出去玩,媽媽就會同意?
為什麽只要和碩碩合租,就可以被允許到遙遠的N市生活?
其實我一直懷疑碩碩身上有什麽特質,讓我媽對她格外放心。但由于我實在沒觀察出這個憨憨有什麽異能,所以就覺得我媽可能只是看她老實、不欺負人吧。
但是我永遠忘不了那天她說話時的那個氣質,簡直都快和我媽有重影了。
這導致第二天我再去那個破敗商場的時候,心裏頭嘀嘀咕咕的。
原本我就在這個劇本殺店子裏被“無臉女屍”吓過,碩碩的話又搞得連那幾個約本夥伴都顯得鬼鬼的。
這次她本人也沒來,就我一個人上了那輛破爛電梯——我都開始心慌了,開始尋思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該答應一群陌生人的邀約。
确實我并不知道那幾個人是幹嘛的,萬一他們和店家小哥是一夥兒的,等會兒拿麻袋把我一套,敲暈,賣進山溝溝可怎麽辦。
“叮”得一聲,六樓到了。
眼前仍是高級理發店般的精致裝修,店家小哥帶着人販子特有的微笑迎過來:“‘小王33’對吧?就等你了,快跟我來吧!今天安排的是個玄幻仙俠本,絕對不恐怖,房間布置得老好了!”
我步履虛浮地跟着他一路往店裏走,在最裏面的一個房間門口停下了。
房間裏有很重的中藥味道。
我探頭一看,燈光很亮堂,有一整面牆都是那種好多小格子的中藥櫃子,像《千與千尋》裏鍋爐爺爺的房間,也像古裝劇裏的中藥堂。
思思第一個發現了我,她驚喜地用我上次的角色稱呼我:“公主來了公主來了!啊啊啊,開心開心!可以開本啦!”
女神和阿奇也都很友善地擡手和我打了招呼。
一切都這麽正常,反倒讓我覺得不正常——碩碩到底從他們身上看到了什麽,我怎麽就完全看不出來呢?
正在此時,背對房門坐着的陳先生一臉陰沉地回頭,把我吓了一跳:“晚上八點跑出來玩這個,你知道玩完都幾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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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劇本殺前搖完成~下章開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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