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根本沒有心“
寧折返回到車上,拿了易覺秋的煙和打火機,回來時候那幫司機還在聚衆胡侃,他故作不經意地擠到方才那人的身邊,掏出煙準備點,那人捅了捅他胳膊,指了指門口的标識“室內禁煙”,寧折故意感嘆一聲:“什麽世道,悶死人了還不給抽煙。”
那人也連連感嘆,寧折一指屋外:“要不咱們出去透透氣。”
說着話他順手遞過去煙,那司機看了看他手裏的煙盒包裝,嘿嘿笑着接了。
“不好意思我是新來的,不知道大哥貴姓?”寧折先給那人點上煙,而後自己也點了一根,他并不會,裝樣子抽着,煙霧在口腔裏打個轉再吐出去。
“我姓劉,叫我劉哥行了。”
那人眯了眯眼,眼神又落到那盒煙上,寧折會意,大方将煙盒塞了過去,那人笑了幾聲,拍了拍寧折的肩。
寧折進入正題:“劉哥跟的是哪位老板這麽有本事?”劉哥“哈哈”幾聲笑,一副看透人心的樣子:“小夥子,我們這種人,就靠老板們混發達了能提攜咱們一把,對不對?所以啊,選對老板很重要,我老板是程旭,程氏集團聽過的吧?”寧折一臉受教的樣子,連連點頭:“聽過聽過,基建行業的大佬。”
劉哥很受用,吞雲吐霧,指點後輩。
寧折又問:“你剛說的那個什麽物流港的項目,我也聽說過,不是說牌照還沒招标麽,怎麽你們就已經到手了?”劉哥一臉“這就是你不懂事了”的神情:“一看你就沒在這圈裏混過,我跟你說,這麽大體量的項目,招标那都是走個過場,各家該下的功夫都在水面下,哪能擺到明面上,你以為我那位程老板拿到牌照容易?那可是花了天價代價的!具體多少我不能說,不會低于兩個億吧,就這,也還要等到正式招标會,把過場走完了,牌照才算真正到手。”
“噢噢,這也太厲害了!”寧折發出誇張的感嘆。
屋外風涼,一支煙抽完,那人不耐煩再跟寧折說更多,轉身回去了。
寧折兀自發了會呆,兩個億?那塊牌照的行情真是水漲船高,他想起掮客口中的“顧部”,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亞聯邦建設部部長顧義仁,易覺秋頻頻去K市,看上去是對那塊牌照志在必得,然而顧義仁的胃口他又不肯滿足,這世界有靠兩袖清風一身傲骨就到手的肥肉?易覺秋是不是做軍工做慣了,以為商圈也是依明面規則行事,也太天真了。
他把煙頭踩滅到腳下,估摸着易覺秋似乎還不知道牌照要花落別家,跟着又猶豫了下,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告訴他,畢竟這次的消息又是用在易覺秋眼裏如此“下作”的手段得來的。
正要轉身回去偏廳,背後傳來一聲喊叫:“姜佑儀!你走了我跟你父親怎麽交代!”寧折回頭,看到一個穿着淺黃色禮服裙的女生正從偏廳後門偷跑出來,兩手提着裙擺,高跟鞋都脫了拎在手上不管不顧地往前奔,一個年輕男孩氣急敗壞地追在她身後。
寧折看了一眼正要轉開頭,然而女孩已經一眼看到了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屋外的他,原本狂躁至極的臉瞬間就變了神情,她似難以相信一般驟然停住腳步,一邊喘着氣一邊怔怔盯着寧折的臉,跟着确認了是誰後又露出滿面的嘲諷和不加掩飾的獵奇,朝寧折一步步走來,盯着他好一會,用厭憎的口氣說:“是你啊,寧折。”
“姜小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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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折站得筆直,朝她淡淡打了聲招呼。
“是啊,好久,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了。”
姜佑儀的神色非常複雜。
寧折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看到姜佑儀露在夜風中的肩,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冷嗎?”姜佑儀怔了怔,跟着咬了咬嘴唇:“你在幹什麽?關心我?怕我冷?我死你都不在乎,竟然會在乎我冷不冷?”她又笑了:“我忘了,這是你慣會的手段,冷不冷,餓不餓,想吃什麽,喜歡什麽,聽起來真溫柔啊。
“姜佑儀步步逼近,一雙眼睛從冷嘲到寒冰:“誰都不知道你根本沒有心,你是個機器人,寧折,一具行屍走肉也比你有溫度。”
寧折仍舊沉默着。
姜佑儀背後追出來的男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裙角:“跟我回大廳吧佑儀,不然一會姜叔叔又要發火了。”
“我不在乎!”姜佑儀轉頭沖男孩咆哮,跟着她幾近粗暴地推他的肩,把他推到寧折跟前:“你看着他!他叫寧折,是寧震慈的兒子,你們倆是一樣的,明白嗎!”男孩滿臉疑惑,又很焦急:“佑儀!你在說什麽?”“他!”姜佑儀指着寧折,對男孩說:“一年前,我父親絞盡腦汁要攀上寧震慈的關系,逼着我去倒追寧家大少爺,我父親自己極盡谄媚不說,讓我也滿足寧家提出來的任何要求……是我沒出息,明明知道都是利益關系,卻真的喜歡上他,可是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寧折試圖打斷她:“姜小姐,是我不對,說話做事都失了分寸。”
“哈哈哈哈哈哈!”姜佑儀倒退幾步,像聽到什麽驚天大笑話一樣笑得前仰後合,臉色卻帶了蒼涼:“不,你不是不知道分寸,你是太知道了,十七歲!才十七歲就懂得怎麽拿捏人心,怎麽一刀刺進去讓人最痛,我該說你天賦異禀?”再提起這些,姜佑儀仍然可以感覺到心似乎被人剖開,還被踩在腳下的痛苦滋味,但她仍舊把事情最不堪的一面狠狠抛了出來:“你看出來我喜歡你,便也開始假裝關心我,對我好,我以為自己真是幸運得不得了,這個圈子有幾個人能跟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怎麽這麽幸運,被假象沖昏頭時根本不知道你對我做的一切都別有用心,我怎麽也想不到,寧氏這樣規模的企業,竟然會用這麽下作的手段!竟然利用一個女人套出姜家的商業機密,我為了讓你開心,一次次哄騙我父親,套出根本不可能外傳的消息,還從他辦公室、電腦偷出不知道多少機密文件交出去,就為了讓你說一句,你好厲害,佑儀,我好喜歡你!”寧折閉上眼,姜佑儀說得沒錯,他就是這麽做的。
“你跟你父親一起,利用我父親的谄媚和我的無知,差點把姜家逼到絕路,幾近破産,我父親發現了你們的手段卻不敢報警,因為那些消息都是從我這裏出去的,說出去我也會被牽連,這口氣只能自己硬吞下,還好,上天眷顧,姜家沒有真的倒在你們手裏……”姜佑儀凄慘一笑,擡起了右手,她的手腕處帶着一大串手串和裝飾的鮮花,她看着追他的男孩:“你跟他一樣,都不過是為了利益,又充什麽真心!只有我,傻到一切都揭穿後為他自殺,他也沒有來看過我一眼!”手腕上的手镯都被她粗暴地摘下扔掉,花瓣落了一地,寧折看到手腕處觸目驚心的一排割痕,姜佑儀真是抱了完全絕望的心,卻被救了下來。
寧折不知道這些,這些事發後的“醜聞”都被姜佑儀的父親掩蓋了起來,此時赤裸裸地呈現到寧折眼前,他沒法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