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沒有将來
這一次寧折得到了“頂級”待遇,在審訊室直接被接上了測謊儀。
審訊過程跟上次如出一轍,只不過換了等級更高的警員,以及寧折說的每一句話都要經過測謊儀的鑒定。
寧折沒想過要撒謊,他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只是,無論他跟寧震慈真實的關系也好,寧震慈做過的事情也好,都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大片的灰色地帶。
他最擅長的就是利用這些灰色地帶。
只是審訊而已,又不是掏心。
之前問過的問題全部重新審過,寧折緩緩地說:“我跟寧震慈是血緣上的父子,但在感情上,遠不如普通父子,當然,他也并不是一個普通父親。”
“他對待我,更像是他想完成的一件作品,希望我按照他設定的方式成長,成為聯邦最優秀的Alpha,很多父親也都這樣,只不過寧震慈的設定更極致一些,他不僅希望我像他,還希望我超過他。”
“但是顯然他的嘗試失敗了,我是個完全不合格的Alpha,既沒有繼承他的高大身材,也沒有他的領袖風範,我令他很失望。”
“他讓我參與他的事情,幾乎都可以算作他對我的測試,和所謂歷練,既然先天條件不足,那就後天培養,他不斷測試我的耐受度,聰明度,以及對道德邊界的模糊度,我清楚他的意圖,也知道怎麽樣能讓他滿意,但是,我給不出他想要的結果,我就是個半成品,是個無論怎樣也跟優秀二字不沾邊的劣質Alpha。”
“但我也無法徹底地反抗他,他畢竟是父親,對我來說更是一個類似至高權威的存在,現階段我沒有獨立的能力,依賴他生存,對他的反抗,其實很消極。”
“我是他的試驗品,還未完成,但已經是半放棄狀态的試驗品,如果他沒死,或許還會再多想想辦法,看看我是不是徹底無藥可救,但他死了,我應該感覺松了口氣。”
“你看多諷刺,他對外宣稱可以讓ABO每種性別都達到最優,然而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就是個明晃晃的失敗案例。
“”這就是我跟他的關系,很病态是不是,但在這樣的家裏,反而是正常的,我這麽說,你們可以理解嗎?”寧折神态平和,語速均勻,說話的全程測謊儀沒有大的波動。
審訊警員點了點頭,他覺得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很誠懇,甚至看他的眼神還帶了絲同情。
警員問:“如此說來,你的确有參與過某些商業項目?就是你剛才提及的,他對你的測試?”寧折點頭:“是的。”
跟着他想到易覺秋說過的話,又補充道:“在他的引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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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問題抛過來,關于他知曉的事情,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姓名,項目,事件。
“這些項目你都清楚具體是怎麽回事?”“不,寧震慈不認為我有了解整個項目的資格,他還是很謹慎的,交給我的只是其中某個小部分,比如利用姜佑儀對我的喜歡,去套取姜氏商業機密,至于這些換來的信息他要怎麽處置,對寧氏來說有什麽價值,我并不知道。”
“說白了我像是他的提線木偶,一個傀儡,他說怎麽做,我覺得沒法擺脫的,就去做。”
“操縱陳氏惡意并購邵氏一案你有參與嗎?”“沒有。”
“寧氏的生物醫藥執業牌照是通過賄賂拿到的,你知曉嗎?”“這應該好多年前的事了吧,那時我還小,并不知道。”
……“你記得第一次參與寧震慈的計劃是什麽時候?”寧折猶豫了下,測謊儀指針來回擺動,審訊的警員緊盯着他。
然而寧折緩緩搖了搖頭:“我覺得,我第一次參與的時候,自己根本不知道,不清楚狀況,所以……很難判定。”
指針沒有擺動。
他又接着說:“但我有印象開始,是在我上高中後,大概兩年前。”
這次的審訊時間仍然很長,一模一樣的問題仍然換了三批人,還同時連接着測謊儀。
但比上一次無休止的疲勞戰好一點,寧折累到了極點,但沒有昏睡過去,審訊結束的時候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們沒有逮捕拘禁他,而是對他說:“你可以走了。”
寧折問:“可以知道現在對我什麽結論?”警員說:“目前無可奉告,但我們的調查已經接近尾聲,最近法院會做出終審決議,近期不可離開本市,随時等待傳召。”
“好。”
寧折拿回手機,有一條易覺秋的未讀消息:審訊結束告訴我。
手機被直接塞回兜裏,寧折沒有回複,他大腦缺氧無法思考,徑直回到了黑石公寓,跟上次一樣,白天家裏理所應當地沒人,他回了自己房間,沾床即睡。
一覺睡到了次日清晨,寧折醒來的時候,發覺是早上6點多鐘。
他是被餓醒的,也許是睡夠了,雖然身體還是虛弱,但覺得精神還不錯。
整間屋子寂靜無聲,寧折不确定易覺秋在不在家,他起了床,剛出了房間準備去衛生間洗漱就怔住了,易覺秋竟然在客廳。
大早上他穿着運動裝,一副正要出門的樣子,看到寧折他也怔了怔:“還以為你沒回來。”
寧折想起那條沒回的消息,說:“審訊結束的時候手機沒電,沒看到消息,回來又太累,直接睡了。”
他以為易覺秋發消息給他是要找他說什麽或做什麽,但這會易覺秋只是點點頭:“還早,再睡會吧。”
他走到門口又轉身問:“審訊如何?”寧折想了想:“應該是最後一次,結束了。”
易覺秋并沒繼續問更多,他點點頭,拉開大門準備出去。
“你去跑步?”寧折看他換跑鞋。
“對。”
“還回來嗎?”寧折問。
易覺秋有些莫名其妙:“回。”
跟着出了門。
冰箱裏仍然滿滿當當的新鮮食材,寧折不由好奇,易覺秋應該完全不會做吃的,這麽多食材不是浪費麽?如果沒人做,等到過期了再全部扔掉?他也談不上會做,但是他餓了,餓了就自然會做。
寧折選擇的都是最簡單的東西,烤吐司,煎蛋,煎火腿,開封即食的鷹嘴豆和橄榄,新鮮無花果,還有果汁。
他做了兩人份的,還費了點心思擺了個盤,放到餐桌上,跟着去了洗漱間。
刷牙的時候寧折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想起剛才的對話,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微妙。
他跟易覺秋之間一直在的,劍拔弩張的對峙感莫名少了很多,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易覺秋讨厭他,而他在那場激烈的争吵中,也把自己對易覺秋,和他所代表的那一類人的厭憎全都明晃晃地釋放了出來,按道理,如今的他們應該徹底分道揚镳,最底限的,即便不得不還在一個屋檐下,應該也是彼此極盡冷漠。
然而事情吊詭地走向了另一面。
寧折用冷水沖了沖臉,他不明白,也很不習慣。
等他簡單沖完澡出來,易覺秋已經回來并自覺坐到了餐桌前開吃早餐,寧折默不作聲地坐到他對面,兩人一起捧着吐司煎蛋大口咀嚼。
易覺秋并沒問他審訊了些什麽,有什麽結果,但寧折突然開口:“調查司的人說聯邦法院近期就會宣判,馬上有結果了。”
“哦,是嗎。”
易覺秋回答得漫不經心,似乎根本不在意。
寧折又說:“如果我要坐牢什麽的……”“你不會的。”
易覺秋打斷他,語氣很肯定:“我說過的,你未成年,即便做過什麽,可以歸結為被誤導,何況對方是你父親,你沒法拒絕。”
寧折怔怔:“其實我想說,坐牢對我也不是什麽壞事。”
易覺秋的眉頭擰了起來:“不是壞事?你怎麽這麽……無知!你知不知道如果留了案底,對你将來對有多麻煩?”他搖了搖頭:“蠢不可及!”不知道為什麽,寧折聽到易覺秋罵自己,寧折反而松快了些,比起說不清道不明,模棱兩可引人猜測的關心,他寧願易覺秋像此前那樣對他,罵他,讨厭他。
那才是正常的。
但他始終沒有把那句話對易覺秋說出口,“我沒有将來。”
寧折起身收拾,易覺秋說:“等下跟我一起出門,我去哪你在哪,還記得嗎?”“哦,好的。”
寧折想起之前易覺秋那句“一刻也不許離,随傳随到”,認命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