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易覺秋……”

第72章 “易覺秋……”

陸芮的化驗結果出來的也很快,他約易覺秋見面詳談,收到消息的時候易覺秋正在公司開會,什麽也沒解釋當即終止,直接去了實驗室。

看到陸芮的臉色,易覺秋的心登時往下沉了沉,他坐到陸芮辦公桌對面,抿緊了唇線。

陸芮摸了摸額頭,似乎想了下措辭,但一開口異常直接:“這位病人,情況比我預想的更糟糕。”

“有多糟糕?”易覺秋平聲靜氣,聲線卻有微弱的抖動。

陸芮從電腦裏調出一份實驗數據,看起來很複雜,易覺秋揮了揮手:“直接說結果吧。”

“從他以往的醫療記錄,結合我自己的實驗分析來看,他從出生就存在信息素基因缺陷,是家族遺傳,但這個遺傳并不是不能改變的,當年的醫療技術或許達不到,但現在是完全可以的,可惜他已經錯過了,并且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給他進行了矯枉過正的治療,他現在身上一切看起來像Alpha的表現都是假象,但假象和面具戴得太久,已經跟真的難以區分,這也是為什麽你之前找過的醫生都束手無策的原因。”

“這些我已經知道并且聽過很多遍了,所以你有什麽見解,如何治療?”易覺秋耐着性子問。

“他現在的身體應該也沒法支撐大動幹戈的手術,而且我也認為,對目前的情況,手術也未必合适,我可以試一試保守治療。”

陸芮嚴肅地說。

聽到這裏,易覺秋的精神終于回來一點:“怎麽樣保守治療?”“他現在的體內有兩套內分泌系統同時在運行,Alpha的那一套占了主導,第一步我可以先用比較溫和的藥物先把這套內分泌系統弱化,如果有效的話,下一步我們再看。”

易覺秋想了想,問說:“這樣的話,他的身體應該是可以承受的吧?有可能會出現什麽結果?”“還沒做過過敏測試,希望他對藥物不過敏,以及,不要太快産生耐藥性,畢竟,對他這種特殊體質有效的藥物并不多,應該說,目前市面上并沒有,只能我自己配置,算是臨床試驗藥物,也沒有在其他人身上做過試驗,病人用我的藥算是冒險,怎麽樣,要不要試試?”試驗,來來回事都是試驗,沒有現成的,經過驗證的,确定可行的方法。

“會産生痛苦嗎?”易覺秋又問。

陸芮沉默少許,說:“不會有明顯的皮肉傷,但內分泌的改變所帶來的傷害和感受是會一直存在的,外人看不見,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用萬蟻噬心之痛也不為過吧,他從Omega變成Alpha時承受過的痛苦,現在基本上要再承受一遍。”

易覺秋撐住頭,揉了揉眉心,恍惚間有種感覺,他跟寧震慈在做一樣的事,打着對寧折好的幌子,對他進行的全都是傷害。

而且他要怎麽跟寧折說,你父親的實驗室已經沒了,但我為你又建了一個,接下來你要做好吃藥打針做手術的準備,并且不一定有用,可能根本沒用,你一樣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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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折不會同意的,易覺秋可以确定,他的性子和過往的經歷,到了現在這個階段,他寧願平靜地接受死亡。

陸芮說:“最重要是病人積極配合,要不然再好的藥也沒用。”

……這一天寧折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易覺秋的蹤影,他最近睡眠時間有些過久,以前睡得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醒來,現在卻一入睡就像掉進了深海。

樓下廚房的保溫箱裏有易覺秋準備好的早餐,已經快到中午了,寧折吃完,把最近要做的事情想了想,似乎腦子也不如以前好用,總是遲鈍,健忘的症狀也開始出現。

手機裏只剩寥寥幾個聯系人,他打給了方卓。

已經很久沒聯系了,方卓接到他的電話也很吃驚:“阿寧?你在哪?你還好嗎?”寧折緩了一會,才跟他說:“方叔,我很好,現在……有人照顧我,我想跟你談點事情,見面聊好嗎?”方卓在寧折接受調查司審問的風口浪尖選擇了避風頭,退出了作為寧折代理律師的身份,但寧折并不怪他,沒有幾個人能在那種情況下跟自己站在一條陣營上,即便是作為律師,他也會被口誅筆伐,但無論怎樣,方卓曾維護過他,是為數不多寧折覺得可以信賴的人。

他們約在黑石附近的一家咖啡館,方卓看起來老了許多,頭發雖然仍舊一絲不亂,但已經花白,寧折只問了句“方叔最近好嗎?”,方卓就有些紅了眼眶,他感慨:“還行,律所業務雖然不如以前,但還過得去。”

Alpha精英圈,聯邦大財閥自然不會再用他,那他只能轉向低一個甚至好幾個圈層的普通業務,寧折發自內心說了句“對不起”,方卓連連擺手:“不關你的事,阿寧。”

寧折沉默了會,說起正題:“方叔,我這次找你來,是想讓你幫我代理和處理一件重要的事。”

“什麽事?你說。”

“我……手裏有一份很值錢的項目股份合約,但我自己應該是用不到了,這份股份以後會産生很驚人的收益,我想把股份的所有收益變成以公益基金的方式存在,除了一部分用于歸還我應該歸還的債務,剩餘的全都作用到那些曾經為寧震慈的案子受到人身傷害和經濟損失的普通人,是一個專項基金。”

寧折一字一句地說。

方卓問:“是什麽股份?為什麽你自己用不到?”寧折解釋:“是K市正在興建的自貿區物流港的股份,我有5%。”

這下方卓結結實實地震驚了:“你怎麽會有物流港的股份?!那個項目招标的階段就已經被搶破了頭,怎麽會跟你有關?”寧折不知道怎麽來說這件事,前因後果太長了,于是他說:“股份……是朋友的贈送。”

“易覺秋?”方卓自然知道物流港最後落入了易秋集團手中,他後知後覺地怔了怔:“原來外界的傳言是真的?”“什麽傳言?”寧折問。

方卓像是有些難以啓齒,頓了頓說:“咳,也沒什麽,就……有人說他看上了你,有人說他根本就是利用你,阿寧,你跟他到底怎麽回事?”方卓真的是出自關心,但對這個問題,寧折更無法解釋:“方叔,外面怎麽說都不重要,他……是照顧我的那個人。”

“哦,那就好……那就好。”

方卓推了推眼鏡,有些如釋重負。

跟着寧折又說:“基金以易先生的名義,不要用我的名字,但不用太過對外聲張,就叫易秋基金吧。”

“好。”

方卓打開電腦,把寧折說的內容都記下。

“方叔,很抱歉我目前還是沒有費用可以付給你,但是這份股份至多一年內就會産生收益,深水港的一期工程大半年後就會竣工投入使用,到時候你從中提取就行。”

寧折說。

“這個沒事,對了阿寧,這份股份既然是贈送,相關的手續和法律文件你都有嗎?”方卓還是擔心寧折被騙被利用。

但易覺秋給出去的股份貨真價實,不僅僅只是口頭承諾,在K市說出去的隔天就已經讓寧折簽好了所有正式文件,做了股權變更。

“都有。”

寧折說,一邊打開背包,從裏面拿出一個透明的資料袋,裏面是全套法律文件的原件和副本。

方卓一邊仔細看和核對,寧折在對面卻想起了當時的畫面,那個人冷淡,卻不動聲色地給他最好的東西,不是錢,是最可靠的信賴。

看完後方卓點頭:“有了這些資料文件,這件事沒問題,成立基金需要一個過程,幾個月後就會好。”

“好,謝謝方叔。”

但方卓又一次問:“阿寧,這些股份留在你自己手上也一樣可以做這些事,為什麽你不留着?”寧折想了想,決定如實相告:“方叔,你知道的,我身體一直不好,可能……沒多長時間了。”

方卓大驚失色:“怎麽會?!易先生難道不給你找最好的醫生?”“已經看過了。”

寧折打斷他:“沒用的,醫療科技雖然發達,但并不是萬能。”

方卓說不出話來,他這才明白,這一趟,寧折是叫他過來立下“遺囑”。

當初寧震慈的遺囑在他手上,如今到了寧折。

寧折并不想就這個話題深究,他只說“我的病是确定的事,沒辦法改變了”,方卓呆了很久,而後重重嘆了口氣,跟着又想到:“那易先生知道嗎?”易覺秋知道嗎?寧折也問自己。

“他會知道的。”

他說。

“這件事,暫時不要對外提起,無論是我生病的事,還是易秋基金的事。”

“好。”

方卓答應他。

跟方卓分開後,寧折在四周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圈,天色尚早,路過一家影像店的時候,裏面正在展示最新出的新款相機,他在櫥窗前停留了一會,然後走了進去,出來時候手裏抱着一個相機盒,還拎着一只三腳架。

回去後他簡單調試了下,把相機在三腳架前架好,而後自己走到對面,坐在一只凳子上,不知為何神情竟然有些緊張,才開口說出三個字:“易覺秋……”話音戛然而止,寧折坐在凳子上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漸漸彎下了腰,雙手捂住眼睛,再也說不下去。

窗外暮色漸濃,屋裏沒有開燈,那個坐在高凳上的人很久都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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