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孕村
藍籌凝重地看向高處,一股腐爛的味道從樓梯上傳來。
并非是普通垃圾發酵後的味道。
那是屍體腐爛後的氣味。
但是還是得上去。
洞外的局破不了,就得嘗試從洞裏打開局面。
藍籌正想邁步上去,突然被衣服扯了回來。
竺轶死活不肯松手。
藍籌轉頭瞪了他一眼,這人怎麽分裂了還喜歡折騰。
“別上去。”竺轶不安地說。
他總覺得,那上面有能夠威脅到他們生命的東西。
一旦走上這個階梯,那東西就會蘇醒過來。
他有這樣的預感。
應該說,他對危險的預感一向十分強烈。
所以各方面素質不佳的他,才能茍過至今為止的八場直播。
直到這一次,他被……他被……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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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怎麽來着?
藍籌沒察覺到竺轶的異樣,只是頓了一下:“我自己上去,你在下面待着。”
說完他把衣服從竺轶的手心裏拽出來,轉身就上了樓梯。
竺轶看着他的背影,心髒跳躍的聲音大得仿佛有了回音。
“反正他說了不用跟上去,我就在下面待着吧……前幾次直播也是這樣茍過來的,這次沒必要例外。”
竺轶心中暗道,但不知為何,他總覺遺漏了什麽。
潛意識裏,藍籌好像對他十分重要。重要到如果沒有藍籌,他的生命也會随之消失。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竺轶寬慰着自己,然而他的目光鎖在藍籌身上,不敢有一絲松懈。
藍籌的行動很小心,已經爬了接近一半,沒發生什麽意外。
竺轶剛松一口氣,突然看見樓梯的頂端,探出了一張紙白的臉,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向上爬的藍籌。
而藍籌逐漸站直身體,為了防止滾下樓梯原本前傾的重心,也在慢慢往後移。
他仿佛完全沒看見那張臉,緩慢地轉過身體。
每一層臺階的寬度只有女性腳長那麽窄,藍籌身高一米八腳大,原本就踩不全,現在直着身體轉了個圈,更是搖搖欲墜,随時都會踩空。
竺轶在下面眼睜睜看着,手心冒着冷汗。
“你在做什麽啊!別轉身!!!”
藍籌像被魇住般,對他的警告置之不理。一直以來臭屁的表情突然變成幸福微笑。仿佛眼前不是一不小心就會摔得粉身碎骨的樓梯,而是他喜愛的人。
藍籌擡起一條腿,準備往前邁一步。
電光火石間,所有的鈴铛響了起來。
叮鈴鈴!!!
竺轶站在最下面的臺階上,用力搖動着其中一條鐵鏈。那張慘白的臉帶着怨毒的視線消失了。
藍籌如夢驚醒,發覺自己即将一腳踏空,立馬将腿收回來。
他後怕地癱坐在臺階上,兩條腿軟得沒了力氣。
是竺轶救了他嗎?
他看着竺轶,目光頗為複雜。
如果不是竺轶,他差一點就沒命了。
竺轶現在那麽膽小怕事,為了救他竟然走上了原本不敢觸碰的樓梯搖鈴铛。
想到這裏,藍籌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你退回去吧,上面太危險了。”
竺轶問:“萬一你又被魘住了怎麽辦?”
“不會了,我一邊走一邊搖鈴铛,就不會被魘——”藍籌的話突然中斷,他發現竺轶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
他沉着聲改口道:“竺轶,你上來一下。”
竺轶:“你前一句話還讓我下去。”
藍籌臉色不大好:“讓你上來就上來,哪兒這麽多廢話。”
他柔和的娃娃臉彼時變得淩厲,竺轶被他嚴肅的樣子吓了一跳,反而後退兩步:“你是不是想殺我滅口,因為我看見了你的慫樣……?”
藍籌:“……”
他果然不該對竺轶的嘴報以希望。
藍籌來不及生氣,用餘光觀察竺轶背後的人影,怕刺激到對方,視線并不與那東西相撞。
影子一點點地與竺轶分離,很快藍籌看見了一堆及地長發,似乎是從竺轶的頭發上延展開的,但竺轶本身并沒有這麽長的頭發。
那些長發仿佛有意識般,攀爬在臺階上,眼看就要把竺轶包圍。
“竺轶,你不上來我現在就下去殺了你。”藍籌嚴肅地說。
他在直播中素來都是獨行俠,不是沒動過合作的心思,只是遇見的人都是各懷鬼胎。
像竺轶這樣特別的,還是第一個。
所以藍籌并不想竺轶這麽快就死去。
這時,竺轶原本後退的腳步停住,他詫異地看着藍籌。
為什麽,他剛才聽見了藍籌的心聲。
這個想法才竄出腦海,竺轶整個人就宕機了幾秒。
眼前的眩暈散開後,視線恢複清明。福靈心至般,他一只手拉着鐵鏈,往上一個臺階邁了一步。
剛離開,原先站的位置就被一大推黑發覆蓋住。
竺轶搖着鈴铛快步往上爬,那堆頭發不甘心地在地上撲騰了兩下,随着他的遠離,顏色越來越淡,最後消失不見。
藍籌頓時松了口氣,開始秋後算賬:“我真不知道你怎麽茍到現在的,連基本的信息都不會分辨。”
說話間竺轶已經走到他跟前,聽見藍籌的抱怨,便擡起頭靜靜地看着他。
那種背脊發涼的感覺再次襲來,藍籌頓時閉了嘴。
竺轶推了下眼鏡:“辛苦了。”
藍籌:“……你這是精分回來了?”
竺轶思索片刻,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
其實并不算是精分,這是他快要失去理智時的應急手段。
他剛才跌倒時受了傷,從大肚鬼那裏獲得的能量自動為他修複了傷口。
這具身體還不具備随意使用力量的資格,一不小心就會神格崩潰,必須用信仰之力穩固。
他的潛意識中,有一座天秤。一邊裝着信仰,一邊裝着力量。
從觀衆的禮物裏獲得的信仰之力太過薄弱,不足以平衡使用力量時帶來的崩潰。
所以他身體被修複的同時,理智逐漸失衡。
為了保證身體不因失去理智的神格崩潰,竺轶暫時将自己的神格藏了起來。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在他因為信仰之力恢複前,所有的行為都會由身體的原始性格為基準。
除了他留下的暗示。
比如,千萬不能讓藍籌死掉。
比如,讓藍籌向他祈求,以至于他能得到信仰之力。
竺轶自然不會告訴藍籌這些隐情,藍籌即便還在狐疑,也不好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經過兩次危險,剩下的路程頗為風平浪靜。
他們平安無事地爬到最頂端,入眼的是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垃圾處理廠。
竺轶數了數,一共有五臺垃圾處理設備。每臺設備都有三米長,一個成年男人高,是全自動的,看上去價格不菲。
藍籌靠近最邊緣的一臺機器看了看。
“是廚餘垃圾的處理設備。”他回過頭說。
他們又檢查了剩下的四臺,同樣也是處理廚餘垃圾的。
藍籌盯着這些高大的機器,眉頭皺成一道川字:“很奇怪。”
竺轶走向其中一臺機器,把操作面板的蓋子打開。
藍籌驚訝地問道:“你會用這種機器?”
竺轶:“呵呵。”
身為全知全能的神,字典裏沒有不懂二字。
他按下開關,液晶屏上顯出幾個字——請輸入密碼。
“就算會,你也用不了。”藍籌剛被竺轶的那一眼氣得半死,此時頗有些幸災樂禍,“要密碼的。”
只見竺轶再次從兜裏掏出那本《母豬的産後護理》,孫大柱夾在其中的那張紙上,寫着一串數字。
藍籌:“……”
是他太年輕。
控制面板被開啓,竺轶大致浏覽了一遍功能,突然轉過頭看向藍籌。
“準備好了嗎?”
藍籌被問得一愣:“什麽?”
竺轶說:“等會兒可能會出來些東西。”
他說完點擊了液晶屏上的“查看設備內膽”,屏幕頓時變換了不同顏色的光閃爍了幾下,之後就是一片夾雜着雪花紋的黑色。
竺轶打開了垃圾處理器內部的一盞照明燈,整個發酵箱的內膽呈現在眼前。
裏面好像有很多吃剩下的碎肉,不知在裏面放了多少天,已經變成了灰綠的腐爛的顏色。
藍籌彎腰看着液晶屏,屏幕分辨率并不高,他貼着屏幕看得很仔細,生怕錯過了什麽細節。
“這個村裏的人生活挺奢侈的。”藍籌得出一個結論,“但是箱子裏沒什麽東西,我們的方向可能錯——操!!!!”
他大吼一聲,連退兩步,臉色發青。
液晶屏上有一張紙白色的臉,正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
內膽的畫面是特殊攝像頭拍攝的,一般安裝在上方,用來觀察垃圾的發酵情況。
但現在,發酵箱裏恐怕有的不止是垃圾。
否則,怎麽會有張臉貼在比成年男人還高的攝像頭下。
藍籌輕喘着看向竺轶:“你怎麽不早說!”
竺轶面不改色地說:“我說過了,等會兒可能會出來東西。”
說話間,那張臉已經消失了,畫面又恢複成原狀。
藍籌臉色難看:“裏面究竟是什麽東西。”
竺轶平淡地說:“都是屍體。”
言罷,整個處理廠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藍籌發現,剛才位置,還有風在其中流動,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音。可是現在,連唯一的風聲都沒有了。
一切沉默得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