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奇門遁甲
這句威脅比什麽都有用, 塔吉當即就停在原地,不再往前。
但他也已經将身後帳門封住,無論誰想進來, 都會在邁入帳中的那一刻被他回身一擊, 身首分離。
欲谷見他果然顧忌李長明生死,不敢輕易上前,不由大笑:“塔吉, 我的好弟弟, 你真就那麽喜歡他?為了救他, 一個人闖我的大營?”
塔吉眸色一沉, 道:“我來帶他走。”
欲谷登時怒極, 挑眉笑道:“你們還真是般配,一個孤身來我營中,說要換回被俘的百名俘虜。一個獨自進我金帳, 說要帶他走。你們還真是狂得可以!真的一點也不把我放在眼裏,當我是死的嗎!”
說把他猛地站起, 上前幾步, 走到金帳正中, 冷冷盯着塔吉。
他拍拍手,帳外忽然幾聲巨響!
塔吉一驚, 回身一望, 只能從被風吹起的簾門縫隙中看見手腕粗的鐵柱!
這座金帳, 已經變成了一座鐵籠。
“現在, 你已經出不去了。”欲谷冷笑, “怎麽,還能帶他走麽?”
寬闊的帳中,屏風桌椅開始自行移動。
塔吉心涼了下來。
這是欲谷設的圈套之一, 這金帳之中擺設華麗,并非是因為欲谷喜好奢華。所有的陳設,其實都有作用,欲谷是以此布陣,這小小陣法,于這金帳之中能當數萬精兵!
欲谷似笑非笑地看着塔吉,周圍陳設不停移動,照在他臉上的光芒也不斷出現明暗變化,映得他的笑容極為嘲諷。
他的笑容告訴塔吉,他們已身陷絕境,今日絕不可能走出這座金帳。
金帳之中不停震動,痛到意識幾近模糊的李長明皺眉瞥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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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擺設物件移動不停,變幻莫測,士兵分散在金帳各處,無數人影時隐時現,朝塔吉攻去。塔吉并沒有慌亂,站在原地拔刀反擊,未落于下風。但這陣法精妙,豈是他蠻力能夠破解!
無論他現在如何,最終都會被陣中的士兵消耗完所有力氣。
欲谷不禁一笑,仿佛勝券在握。
奇門遁甲……草原之上,何曾見到過如此陣法!塔吉不知其中原理,無法破陣,自然也只能被永遠困在陣中。
兩道勁風自身後直刺而來,塔吉刀鋒怒吼,橫掃而去。轉眼卻不見人影,一刀落空,白白浪費了力氣。
李長明咬牙往肩上探去,摸到箭杆,用盡僅剩的力氣,一點一點慢慢将箭矢往外抽。
如今的情況實在危險,他不能坐以待斃,他要拔箭……可他現在的姿勢,太困難了。動彈不得,右手能勉強摸到左肩,可是箭頭紮得那麽深,他使不上力。
以往受了箭傷,軍醫拔箭時都是眼疾手快一氣呵成,不過就是一剎那的事情,有時候人都來不及反應,就已經完事了。
他現在卻是一點一點将箭往外抽,疼痛感被放大無數倍,連未受傷的右手都在不停發顫。
他咬牙忍住任何聲音,憋得眸中血絲暴出。
但這疼痛,卻讓他越來越清醒。他一邊将箭矢往外抽離,一邊移動目光,死盯帳中不停移動旋轉的物件。
那邊塔吉皺眉砍殺,一直被困在原地,正不知所措,忽聽得李長明大聲道:“你的西北方向!破開屏風!”
他說完,忍不住笑出聲來。
休生傷杜景死驚開。
坎艮震巽離坤兌乾。
他實在想不明白,欲谷怎麽會用這種東西?他讀書再少,也好歹是個領兵打仗多年将領啊,難道還連這種陣法都看不破?
塔吉聞言直直朝西北放向的屏風沖去,一刀劈下。
那屏風後一聲慘叫,頓時鮮血噴濺,将破碎的屏風也染上血色。
屏風碎裂的巨震聲中,李長明的笑聲尤為刺耳。
實在太好笑了,他忍不住。這種小把戲,欲谷到底為什麽要在他面前用!
開心,好像連肩上的貫穿傷都沒那麽痛了呢。
這卻是欲谷全然沒有想到過的情況,他怒而回頭,瞪視李長明。
顯然,這些東西塔吉不懂,但李長明卻十分熟悉!
李長明看他目光移來,譏诮一笑:“你以為用奇門遁甲,能把塔吉困在這座金帳裏?可是你的士兵也被困在外面進不來了啊。”
欲谷暴怒,身周氣勁迸出。
李長明聲音一冷:“你陣中的士兵,會被塔吉一個個消滅,然後就是你。”
陣法又變,李長明目光環視一周,又一次道:“正東方!衣架!”
塔吉依言前進揮刀,那後面的士兵倉皇逃竄,而塔吉舉刀追擊,三步之後士兵便直直倒下。
眼見陣法又被破開一部分,欲谷心中一陣驚惶,怒道:“你給我閉嘴!”
他幾步回身,李長明卻在此時猛然用力,将淺淺插在肩頭的最後一段箭矢也拔了出來。
迅速爬起,箭頭冷光從鮮血之後透出,朝欲谷刺去!
“東南,櫃架!”
欲谷一掌擊去,側身閃躲,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是不是這一只手也不想要了?”欲谷獰笑,探手奪過狼牙箭!
李長明奮力掙紮,卻被欲谷緊緊扼住,而那狼牙箭已經朝着他另一邊肩膀,直直刺下!寒光從眼前閃過,李長明不禁閉上了雙眼,等待着貫穿自己肩頭的劇痛。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卻是冷芒一晃,刀刃從欲谷身後透出。
欲谷難以置信地回頭:“塔……吉!”
塔吉目中冰寒,露出幾分不忍之色。
而後,他将刀鋒抽離,欲谷身軀頓時一軟,倒了下去。
周圍物件移動之聲驟然停止,金帳之中頓時站滿了人,個個神态驚恐,看向倒地的欲谷。
“欲谷大人!”
此陣雖破,帳中卻還有數十精兵!但身後的危險塔吉已然無暇顧及,見李長明脫力的身體搖搖欲墜,塔吉當即沖上前去,扶住李長明。
“塔吉……塔吉……”李長明抓住塔吉手臂,眼淚不停從臉頰滑落,墜進塔吉的懷裏。
靠在塔吉胸膛上,他終于放心地任由體內力量消散,不再逞強。
“長明……”塔吉開始顫抖。
握刀時平穩無比,抱住李長明時卻失去了那份堅定。
他的李長明,衣衫淩亂,滿身沾血。靠在他懷裏,好像又輕又薄,他都不敢摟緊這個受了折磨的人,仿佛只要稍微用力整個人就會散了。
“好痛……”李長明呢喃道,“我好痛……”
李長明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洶湧起來,在塔吉懷裏,他不用再倔強,他只要哭泣喊痛就好了。這個時候他才把自己的害怕慌亂表現出來,卸下堅硬铠甲,在他的懷裏大哭一場。
熱淚一滴滴落在身上,塔吉感到那份溫度,終于敢抱緊他,出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他摟緊李長明腰肢,提刀揮向沖來的士兵。
沒有了陣法,他們便不是塔吉的對手。
血雨紛飛,接連下墜。
塔吉沒有移動過半分,只是站在原地抱着李長明,将攻擊一次次擋下。
濃重的血氣化作陰雲,籠罩在金帳之中。幾次進攻無果,失去多名同伴,那些士兵已然露怯,卻又因欲谷而不敢退縮。
但塔吉并不會因此放過他們,他們猶豫之時,塔吉身形連閃,剩下的士兵痛呼驚叫連連,安靜下來時,所有人已經身斷肢碎!
而那淌着血的刀鋒,在衆人身死之後,指向了欲谷。
欲谷掙紮爬起,那雙跟塔吉一模一樣的碧綠狼眼中映出對方的影子。
他咬牙,冷聲問道:“塔吉,你要殺我麽?”
“我向天神發過誓,我不會殺你。”塔吉阖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但我現在,就算背誓,就算死後靈魂永受煎熬,也要殺了你。”
“天神?”欲谷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塔吉,你什麽時候敬畏過天神了?如今還要假惺惺翻出以前的誓言來……我聽着都受不了。”
他笑時鮮血不斷從口中流出,胸前衣物都被鮮血浸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欲谷,我以前不殺你,是因為誓言。”塔吉一頓,刀尖竟微微抖了一抖,“可你總是要逼我殺你。”
塔吉說着,眼前景象忽然變得模糊。他似乎在這一片模糊之間,隐約見到幾個孩童在青草地上互相追逐嬉鬧,一晃眼又成了萬軍之前幾個成年男子騎馬告別……
眼中已是一片淚光,他渾然不覺。而欲谷譏諷的聲音,卻在他耳畔重重響起,把他拉回冰冷現實。
“弑兄殺父,這在你們漢人那裏,算什麽?”欲谷饒有興致地對李長明道,“小王爺,你能不能告訴我啊?”
塔吉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朝懷裏的李長明看去。
弑兄殺父,泯滅人性,他多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話了。那是他不願回憶的過往,更不願意讓旁人知道。
不管他有什麽苦衷,這些事他的确做過,而一個殺死至親之人的惡魔,比草原人更講究倫理綱常的中原人是不會看得起的。
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唯獨李長明不同。欲谷将這過往無情戳穿,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看向李長明,開始恐慌起來。
不料他的擔憂毫無必要,李長明聽完只是微微一怔,并沒有如他所想那般露出失望厭惡的神情來。
李長明根本不理會欲谷這挑唆,反而目光一冷,向欲谷低低笑道:“塔吉又不是漢人……按你們草原上的法則,這又算什麽?你……不是一直信奉弱肉強食麽?怎麽現在又要跟我說漢人的道德?”
他擡頭看向塔吉,臉色依然蒼白,忍受着疼痛的折磨,盡力給予那位寂寥的狼王一份溫柔。
不知何時起,他已經信任塔吉了。連這種話,都不能動搖他半分。
他望向塔吉的目光之中盡是安慰:“按你的規矩來,他弑兄也好,殺父也罷,他已經贏了。塔吉比你強,現在殺你,也是天經地義!”
作者有話要說: 桃桃:沒想到吧,我專治各種矯情邏輯怪!
王妃:嗚嗚嗚老婆相信我!